第1499章 八方俠至,共守城關

第1499章 八方俠至,共守城關

那晚,金軍於城東南擂鼓,殺聲響徹雲霄,城內屋瓦皆震,趙淳令城上「益加嚴備,毋得喧嘩」。後來才知,這期間城東發生激戰,「朱雀」等十名金國姦細,觸不到襄陽軍機竟索性改變任務圍攻起落遠空,所以今夜不過是完顏匡的「聲東擊西」之計!

終於虛驚一場、落遠空因「驚鯢」救護而化險為夷,但聞知朱雀就是華一方的二弟子華冰虹之後,徐轅等人難免扼腕嘆息,算來那人和林阡、吟兒、獨孤、宋恆等人一樣,慶元年間參加雲霧山比武獲得第十六名,實打實的「天驕門生」,竟然也投降了金朝,影響惡劣。

經此一役華冰虹正式背叛為金將,引領起外虜的最新一路增兵——事實上,由於天驕早就懷疑他、沒有證據才不曾對他深入調查,此戰無論抓不抓得住落遠空,華冰虹都一樣是準備撤離了。

與此同時,完顏匡不遺餘力散發言論——有關林阡的謠言宋軍不信,那就散有關吳曦的真相,「吳曦已降金封蜀王,所以我軍會加緊打襄陽」,「吳曦已約定與我們一起打襄陽。」有理有據,底氣十足,聽上去自然說服力強;加上氣候惡劣、援盡糧少,趙淳、徐轅控得再好,城內也必然有人心浮動。眼看「廿四總攻」迫近,眾將難免心中忐忑。

火燒眉毛,陳旭仍然一副淡定閑適之儀態,笑對趙淳說道:「我夜觀天象……趙公可如此如此……」

廿二破曉,趙淳率襄陽軍民,於城隍諸廟祝禱:「虜犯襄漢,殘害生靈,願求天助,趕逐退卻!」大張旗鼓,虔誠,投入,深情,激昂,跟在他後面的襄陽民眾全都被感動得熱淚盈眶……

廿三夜晚,金軍鼓噪之聲越臨越近,眼看總攻近在咫尺,夜半忽然雷電大震,金軍行進中途竟遭雨雹之災,始料不及,喊聲遂減,廿四當日,不得不放棄攻城。襄陽城中一時傳言紛紛:「突然下了場雹子,打死不少金軍。」「太好了我軍又可以休養生息!」「這雨雹,是趙大人帶我們祝禱求來的。」「神靈保佑,豈非精誠所禱,感格而然?!」「襄陽必勝!大宋必勝!」

陳旭在城頭聽見,搖扇時笑而不語。也不知到底是否神靈保佑?完顏匡那麼巧把總攻日期定在廿四,廿四偏偏就被自己觀出有一場大風暴……

自廿四受挫之後,金軍仍每夜於東南擂鼓發喊,初始還令當地民眾心驚,後來,結合驚鯢情報,眾將一致認定:「金軍專喊東南亂心,欲激我等往西邊潰逃,而在城西設伏趁亂擊殺。」

「不管它了。」趙淳說,忽略金軍,按宋軍自身的戰略來。

襄陽軍繼續以「主力堅守、精銳劫寨」形式,縱兵四齣,到虎頭山、大悲寺、萬山等地,燒雲梯,救俘虜,搶奪鞍馬弓槍刀甲之類。

「趙軍師,大悲寺當地,大寨之外有小寨,如何是好。」「先以弩手把截大寨,叉鐮手直入小寨。」趙萬年如是規募。

小勝不斷。同時,聞知林阡李好義鏖戰西和州、鳳簫吟周虎守妥東和州,西線東線的戰事一路往好的方向發展,徐轅等人一邊放下心來,一邊明白中線大勢將更加緊張,因為無論仆散揆也好完顏永璉也罷,都不可能希望中線抽調出哪怕一個精銳去打破平衡。

「廿四的決戰並未終止,只是被天氣拖延而已。金軍具備總攻能力,如今他們顧忌驚鯢,反而會對日期守口如瓶。所以決戰重新開啟,是『隨時』……」被圍一月有餘,襄陽城依然無援。徐轅在城樓說完「我亦同此願」后,苦嘆一聲:是要那種長久的安寧,不是短暫的暗流洶湧。

「今天是除夕夜,便像臘八那天給子滕過生辰一樣,給越風也準備點像樣的壽禮吧。」趙淳苦中作樂,要將士們出動家眷去幫闌珊張羅年夜飯。

「若吳曦及得上趙公萬一,主公也不會……」徐轅遠遠望着趙淳。襄陽被圍這麼久,民眾從未有過缺食者,是因官府有條不紊開倉放糧、並動員商販們按糴價振糶、或呼籲財主們慷慨解囊;護城河從未缺過水,就算前些日子久晴淺涸,宋軍也在靠近江岸的雁翅城兩處,各建水車數座,以車取江水入濠。這些,全都得源於趙淳考慮周到,凡事以軍民為先……

大雪紛飛中,徐轅靜靜燒了有關林阡回歸、宋恆崛起的這幾封信,回到熱鬧的眾人當中,笑着對他們說:「盟軍一切安好。」

「那就先祝咱們的壽星生辰快樂。」眾人都放下心來,沈延先舉酒笑說。

「子滕呢,該不會又忘了?」陳旭一看,怎麼人總到不齊。

「軍師你這就錯怪子滕啦。他剛好今日沒任務在身,便和璞玉一起出南門、迎璞玉父親去了。」彭義斌說。

「終於有官軍來援了!」眾人覺好事接二連三。

「璞玉父親?」陳旭因為吃過完顏匡一次虧,總擔心落遠空事件重演,會不會又有哪裏被算漏?

「我近日確實收到文書,新任京湖宣撫使派遣了驍將孟宗政馳援,他……正是璞玉的父親。」趙淳確認消息是真。

「從他與趙大人的最後一封信算起,的確是今日就能到襄陽嗎?」陳旭又問。

「是啊大人,若真到了,怎會璞玉知情而您不知?」趙萬年也問。

「疏忽了。朱雀雖走,尚有餘黨,他的離開反倒降低了我們的防備。」徐轅承認失誤。

「這完顏匡,奸計百出,總提醒着我勿要忽略細節!」陳旭嘆。

「他們一次次想着暗殺我軍重要將領,實在是下三濫的招數!」李思溫忿忿說。

無論是漢水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抑或襄江西洲的中流擊水,還是雲峰寺生擒李八兒、援救越風的兩場戰鬥,穆子滕都是這一整場襄陽保衛戰里,完顏匡心頭的最濃一抹亮色,非除不可。

像徐轅、越風那種神人,便連受傷都很難,而彭義斌、沈延之類的戰力,消除了也無太大打擊,穆子滕是承上啟下的中流砥柱,若剷除了他,必給宋軍致命一擊。

華冰虹說,我在宋軍還有耳目,最近風頭不甚緊,他們窺探出孟宗政將至襄陽;這幾日穆子滕由於負傷而賦閑,正照應着孟璞玉……接下來的,且交給我。

「江山。」完顏匡點頭,認可了這計謀,更添了賭注,讓完顏江山助其一臂之力。

「據說孟璞玉聰明過人,會否看出信件有詐?」完顏江山有所疑問,他也絕非有勇無謀。

「畢竟十歲,思父心切。」完顏匡熟知人性。

是夜,接近子時的城南郊野,木材快被金宋兩軍砍光了。

這也使得本就身經百戰的穆子滕,很快就能感覺到為數不多的障礙物之後,藏有伏兵……

「璞玉……」「哎。」孟璞玉輕輕應了一聲,竟也好像聽見了那一絲窸窣、從對父親的期待中驚醒了。

見他幾人要撤,暗處立即行動,一聲嘯響,刀勢兇猛,率先從天而降的正是完顏江山:「穆子滕,認輸便是,你與我有差距。」

雖知差距,豈能認慫:「笑死人,誰愛和比自己差的打。」本來就是找強的打了才提升啊!

穆子滕挺槍迎面就刺,完顏江山冷笑一聲,貔虎刀迅猛一架,當一聲穆子滕只覺虎口發麻,完顏江山乘勝追擊,一刀直灌他左胸:「繼續笑!」穆子滕橫槍急擋,雖迅速、準確、有力,內功還是不及,加之有傷在身,抵禦愈發困難。五回合后,退而採取「虛實並濟」策略,以槍術填充內力之缺,時而直入直出,時而蜿蜒如龍。

「可好聽?!」好一個穆子滕,槍法忽直忽曲遊刃有餘,原以為用扎「扎一線」是他槍術強於旁人之處,仔細深入地窺探起那「翻湖海」,才知他用圈更是甩了當世之人一大截,一氣呵成的搬、扣、刺三動之後,槍尖便抖成個又快又圓的弧,猝不及防,難判方位,抽打之時聲音清冷,威力無窮又玄機莫測。

完顏江山再如何實力雄厚,也不免為了他正色改口:「哼,少年人,提升可是要付出代價的!」

幾步外,宵小們也紛紛現身,孟璞玉率眾與閑雜人等交手,可是無論如何也控制不住華冰虹。那個此戰唯一的自由人,選擇殺誰可謂一句話的事。

華冰虹眼中自然只有穆子滕一個,但才剛降金、再怎麼立功心切也不敢與完顏江山爭,故而不得不選擇了孟璞玉等人。或許是孟璞玉命大,又或許他年紀太小,還或許孟宗政官職不高……華冰虹眼中根本沒璞玉,因此以名門正派的「華家拳」,先行把跟隨他倆的其餘宋將殺得七零八落……

那群宋將當然不是擺設,幾番對決把華冰虹所率的金軍刺客也消磨得死死傷傷。襄陽的武將們,爭如襄陽城一樣,牢不可破,久攻不下。

最終,卻仍是以一敵二十的慘烈膠着……

穆子滕好不容易憑槍術與敵制衡,卻聽得孟璞玉一聲慘叫,餘光掃及原來華冰虹已打到他,穆子滕苦於一直無法抽身回救,此刻聽見反而分心,被完顏江山一刀砍在肩頭拋飛開去,剛巧和摔開幾步的孟璞玉倒在一起,兩個人一樣鼻青臉腫血流不止。華冰虹雖是赤手空拳,孟璞玉也已皮開肉綻。

兩個戰局匯合,皆是金軍恃強凌弱,此刻華冰虹離得更近,穆子滕毫不猶豫將孟璞玉負在背上,以一敵二,各個擊破:「一起上吧!」率先朝華冰虹突出一槍。饒是這手忙腳亂之際,穆家槍上下左右的磕格崩滑都是教學般的打法,華冰虹才扛幾招便覺棘手,當年穆子滕要是去了雲霧山,不知道會是第幾名呢。

人說槍是最難掌握的武器,不下苦功很難練成大家,確是如此,至少穆子滕從小就被父親逼着練,一天恨不得掰成二十四個時辰,問父親為什麼要練槍,父親說,我也想問你爺爺。父親說了十幾萬句話,就這句子滕印象最深刻,因為父親說時臉上充滿了對爺爺的怨恨。

除此之外還有一句,因為父親經常掛在嘴邊,所以忘不掉:成材固然好,不成也便罷,勿因弱而不為,勿因強而為惡。

那時子滕想,哪可以不成材啊,我吃過的苦不能就這麼算……也是到歸順主公后才明白,父親的重點在後半句。

而此刻,他從孟璞玉的話里聽出那孩子做到了勿因弱而不為:「我們殿後,大家先撤……搬救兵來!」這麼小的孩子,也知道抓住機會,護大家逃。可是,璞玉到底年紀太小,話說不全,氣息不穩。

「璞玉,別說話,看我打!看我的槍!」穆子滕抽空給槍端所系的鐵罐點火,經行處火花四溢、電光頻射,「此槍臨陣燒之,焰出槍前丈余,葯盡而筒不損。」舞動這些火花和電光,抑或挑起等閑之輩的身體,屢屢將正要衝上來的完顏江山排宕在外,一次又一次地爭取時間自救及救人。

「……好看極啦……」璞玉臉色蒼白,這幾個月來,習慣了一行行一列列屍體在自己身邊倒下,難不成,自己就是下一個倒在別人身邊的屍體嗎。

「你說過,縱使末世,亦盡介胄之士,璞玉你要看到那一天的。」穆子滕發現璞玉好像真的快不行了,這一驚之下非同小可,後悔自己為什麼負着璞玉,可此時再喚回別人帶走他反而教更多人送死,不切實際……

來不及察看璞玉到底傷在哪裏,穆子滕知道自己務必儘快取勝……卻談何容易!筋疲力盡的自己,是憑着哀兵必勝的勁才拖纏住華冰虹等十餘高手的,這口氣什麼時候盡了,什麼時候也就平衡打破、急轉而下。

禍不單行,完顏江山雖然苦於一直無法接近戰局,卻就在此時看清楚穆家槍的破綻,電光火石之間厚積薄發、全力以赴,一刀上來切中肯綮,竟徑直削了穆子滕槍尖!

穆子滕完全想不到此人眼睛和手都這般毒,居然從斜路一刀就砍斷了自己的槍尖!他日或能修復,此刻沒了利刃,怎能再行刺扎?怎還能有他日?!

一眾金軍一擁而上,人人臉上帶着嘲諷,他們所想,即完顏江山所說:「武器都沒了,還不束手就擒?

「去尖成棍,誰說沒有!」他倉促換了一口氣,卻因為靈光一現而從容不迫地笑答,誰說我沒武器了,明明還在手上,只不過,從需要經年累月修鍊的槍,改成了入門就易掌握的棍!

一樣,包羅萬象!

父親,這就是您說的,成材固然好,不成也便罷?槍不夠,棍來湊,我怎麼不早悟出呢!

變縱為橫,轉刺為掃,戳挑撩滑,槍棍相揉,五花八門,威力倍增:「付過代價,該提升了!」棍法槍法,本就混用,觸類旁通,潛力無窮!

颶風起,掃千軍,不再受槍術的桎梏,反而破釜沉舟地對棍法信手拈來。豈止等閑受害,豈止華冰虹咋舌,縱連完顏江山,也想不到會有這樣的絕境爆發,令自己的一記絕殺倏然就弄巧成拙!

「他槍法霸道封神,一紮一死,棍技狂猛如魔,一掃一片……」

穆子滕撤離十步有餘,完顏江山才醒悟要追,說時遲那時快,北面衝來輕騎十餘,為首之人銳不可當,武器外泛著炫目金光。

「大哥……」穆子滕失血過多,驚覺見到昔年那個……一旦他臨危就必來救護的越野……一恍惚,才知道,風弟早已長大成人。

「照顧好子滕!」越風與完顏江山,才是真正的旗鼓相當。

「我若不上,誰去打華冰虹?」穆子滕才好一些,想給越風掠陣卻被闌珊拉住,不由得急問。

那位雲霧山十六,出拳如風馳電掣,拳點似繁星閃爍,雖然已不在最高狀態,也並非尋常高手可阻。可惜穆子滕和孟璞玉的信彈早被有心之人銷毀,義軍尋救之人本就不多,來得湊巧的也只越風這一路。

「啊!爹來了!」恰在此時,璞玉神智清醒回來,指著南面大喜過望。

眾人皆是一愣,先還以為璞玉眼花,後來發現,那個名叫孟宗政的驍將,原來已經迫不及待地先於他大軍而來。真的是在這大年初一的凌晨被金人的烏鴉嘴說來了,此刻他當仁不讓地第一個衝到陣前迎戰華冰虹……

「可打得過?」闌珊外行人,自然看不出。

華冰虹卻第一個看出來了:「是你……」

「手下敗將,九年沒見你了。」孟宗政笑而揮劍,氣勢不凡。

「爹爹,快打死他!是他傷了我和救命恩人!」璞玉也成了穆子滕的小弟。

「敢傷我珙兒!」孟宗政發現兒子身上有傷,大怒。

「早知是你,我就……」華冰虹鬱悶至極,早知孟宗政是這個人,他剛才肯定不會忽視璞玉,怎麼說也要抓為人質。

「是你……」待到金軍狼狽敗退、眾將士凱旋而歸,趙淳剛感謝完孟宗政前來相助,徐轅、沈千尋等人全都露出驚疑之色。

「怎麼?你們原是舊識?」趙淳倍感意外。

「雲霧山比武,他是第十五……」身為第十八的沈千尋,當然一眼就認出他來,不同於自己後來潛心經商,這位孟宗政肯定沒丟掉他的武藝,而且還加入了荊襄官軍。

「前日才失了個第十六,今日回來個第十五。」趙淳笑起來,倍感寬慰。

「可是,你當年,好像叫『莫振之』,其實是個化名?」徐轅努力尋思,「難怪後來沒了音訊。」

「當年,雲霧山排名只限年輕人參加,我雖長得年輕,卻怕天驕調查,對那比武又心癢,便虛報了名字和年紀,天驕切莫怪罪呀。」孟宗政笑談陳年舊事。

襄陽軍本就是義軍官軍融為一體的,原還擔心新來的官軍會存在一定的磨合期、希冀孟璞玉能從中調和,不料這孟宗政本來就是天驕門生,欣喜之餘,這晚的陰雲都一掃而光。

徐轅回到城頭收信,無聲無息間,落遠空便已將朱雀一脈的殘留連根拔起:「天驕放心,類似事件不會再發生。」

「這樣便好,一致對外。」再無後顧之憂!

正月初三,完顏匡為了配合吳曦行動,重新發起先前被雨雹拖延的「總攻襄陽」,清晨,自城南漁梁平一帶,推擁炮座等攻具直抵城東南。炮架皆九梢七梢,共十餘座,專攻東南城樓,炮石均重四五十斤,殺傷巨大。好在趙淳有備無患,用牛馬皮造作皮簾,抵住了炮石,保全了樓櫓,守勢妥當,無懈可擊。

金軍戰備自然也不差,炮座都用生牛皮蒙護,射炮人藏在裏面,宋軍矢石皆不能攻入;炮座與鵝車、洞子等攻具相接,如同堅屋,直至護城河邊,長約一里多,金軍在內搬運、傳遞用來填濠的土布袋、草牛、竹木等物;前列步兵,執盾遮身,在射殺襄陽宋軍時極大地保全了他們自己,四向擺列,不計其數。

見狀,宋軍據險固守之餘,改進弓弩炮石儘力還擊。自卯時開始,襄陽城上下矢石交攻,不可開交,難分勝負。

宋軍雖然容易自豪,卻絕對不容易滿足——平局何用?克敵制勝,還需奇謀。

夤夜,金軍攻城愈急,軍馬不退。趙淳派遣義軍千餘人,「半夜各持短兵、負草一束、潛出小北門,在羊馬牆兵分兩路,一路從東門弔橋出,一路從南門弔橋出,匯合后直達金軍炮兵處,襲擊之際舉火發喊,同時城上亦擂鼓,以霹靂炮打出城外。」

此計萬無一失,金軍始料不及,驚惶失措,人馬奔潰,每炮下二百餘人皆為宋軍所殺,宋軍生擒金軍軍官八人,打死打傷金兵共計二千餘人,奪到器甲鞍馬無數。

初四清早,金軍又推新炮座、洞子到城下,故技重施再來強攻,自卯時戰到酉時,箭石如雨,煙焰不絕,卻難攻克一寸宋土。夤夜,完顏匡吸取了昨日教訓,命兵將們將炮座和洞子拽回本營,「以防宋軍夜出燒之」。

「才一次,就怕啦。」彭義斌笑道。

「真不經打。」穆子滕點頭。

「恩公說的是,金軍已是驚弓之鳥。」談笑自若的隊伍里多了個孟宗政,性情豪爽的他這幾天都稱穆子滕恩公。

「完全跟着咱們的節奏來。」幾日而已,孟璞玉又能蹦跳。

「還得讓他們跟不上。」陳旭搖扇,對趙淳說,「趙公,今夜我等不去追趕,明早他們還會再來,不如此刻早做準備。」

「若不遣兵出其不意,金軍不可能退卻;但完顏匡麾下騎軍甚眾,若我軍明出城中之兵,他必來掩襲……」趙淳蹙眉,面帶愁容。

「『出其不意』要實施,至於『他來掩襲』,趙公可在城上暗伏弩手射之。」陳旭幫他決斷。

「大戰要開始了?」穆子滕和他的小弟們都摩拳擦掌。

深夜,趙淳在城牆上預先埋伏下三層弓弩手——垛口原先只設弩手一層,官府向寺觀與民眾借桌、增接四腳使其高,如此,在垛口后擺列了兩層。

又派義軍一千八百餘人,由徐轅、越風、穆子滕等人帶領,各持器械,負草一束,潛伏在城下羊馬牆內。初五早晨巳時,金兵攻到護城河邊時,潛伏在羊馬牆內的義軍將預先削薄的羊馬牆推倒殺出,突如其來,出其不意,打得金軍陣腳大亂,先是護城河邊的金兵被殺退,后是攻城器械——夜裏沒被燒——白天開始燃……

完顏匡聞知后大急:「騎兵出擊、掩襲宋軍!」

趙淳眼看金軍應變,早有準備,當機立斷:「城上弓弩手一齊放箭!城中霹靂炮預備!」

埋伏已久,令行禁止,三層弩手并力施放。宋軍箭打炮轟之下,完顏江山所領騎兵完全抵擋不住,紛紛後退。

從早晨到日暮,金宋兩軍進退分合數十次,最終趁敵疲弱之際,趙淳派孟宗政等人出城,殺得金兵橫屍遍野血流成河。

炮座洞子雖有被金軍拽回本營的,所剩無幾,而土布袋草木牌等等,一時盡毀。時值北風大作,煙塵蔽空,全撲金軍之面,宋軍乘勢鼓噪追殺,金軍棄甲曳兵而潰。繼臘月初三慘敗之後,大年初三開始連續三天的攻城作戰,金軍又損兵折將總共數千人,「鐵打的襄陽」成為他們叫苦不迭的噩夢。

這場襄陽保衛戰里的所有宋軍,都合乎一句「善守者,敵不知其所攻」!

大好形勢下,中線宋軍終於騰得出手去營救西線。

正是正月初三那天,吳曦任命其親信徐景望為四川都轉運使、褚某為左右軍統制,領兵奪取了四川總領所的倉庫。四川總領劉某膽小怕事,徐景望一到,他就趕緊納牌封印,拱手交權。

正月初五,吳曦又派遣摧鋒軍統祿某,率兵一千五百人進駐萬州。安撫使蔣某聽從吳曦號令,給湖北秭歸的官員下了命令,說:「蜀王已與大金議和,如大金有兵前來,本地不得迎敵。」

西線中線,實際本來就是連成一片。吳曦既已對萬州、秭歸等地下手,意味着他和完顏匡當真籌謀聯合。

林阡不可能允許目前還在階成和鳳與大散關等地的宋軍寒心,徐轅也絕不願見到襄陽保衛戰的勝利碩果不翼而飛,相隔千里,不謀而合,一個要求、一個建議、將襄陽城中高手擇優向萬州調配——「出入四川的長江咽喉要道,不能落在吳曦和完顏匡的手中。」

撫今鞭越風首屈一指。卻還有個始料不及的高手希望隨行,正是那個被李思溫控訴而雪藏多時的段亦心。

「天驕,我不令你為難,只是剛好想去西線。隨軍到萬州后我會自行離開,此生絕不參與金宋之戰。」那女子容色倩麗、淡然而立,儘管只是尋常百姓的衣衫,都遮不住的丰神綽約。或許在豫王府一言九鼎慣了,哪怕請求的話語都帶着些許威勢。

「是為了避開那位小豫王吧。」徐轅洞察地說,她完全可以一個人、悄無聲息地走,找人掩蔽只能是躲。

段亦心在這場襄陽保衛戰里並非毫無建樹,在她的牽制下,本來就「既非將才,也非高手」的小豫王,心亂如麻幾乎沒能立功。

可是無論如何,小豫王畢竟是她的舊主,徐轅想,段亦心固執地堅持她自己的想法、卻沒有考慮到舊主的感受,為了報答吳越石磊的救命恩情,阻擋了舊主的逆襲之路、崛起之夢,她心裏,理應是很虧欠的吧。

「不錯。」段亦心隨徐轅走了一段,臉上卻沒有後悔,原來並不是逃避,而是……「道不同不相為謀,他終不是從前的小豫王了。見到我想見的人之後,我便回故鄉退隱,再不問江湖中事。」

「這女子,難怪主公都說,她身上有着連他都難以企及的剛硬。」徐轅望着段亦心清秀而不失大氣的藍色背影,想起林阡描述過她的性子和面容一樣是刀裁出來,忽而一愣,「她想見的人,該不會是……」

不知為何,徐轅從見到段亦心的第一眼起就覺得似曾相識……其實有個問題他最近才意識到——這些年主公動過心的女人,多半都是從「穿藍衣好看」動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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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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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9章 八方俠至,共守城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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