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62章 絕勝南陌碾成塵

第1562章 絕勝南陌碾成塵

還是那句老話,能不能平步青雲和私德沒什麼關係,但誰想讓你一落千丈絕對從你的私德抓起。

只不過,先前錘死陳鑄的完顏綱是自己人,今次算計孫忠銳的林陌是敵人而已。

於是世人都見到,攻奪黃牛鋪沒兩天,作為首功的孫忠銳就本性畢露,在鳳州、大散關、徽縣各地四處斂財——但楊巨源、安丙等人都不知他有這等陋習,很顯然平日裏這種「貪財」的缺點並不顯著。

需要有個看透他的人來激發他,先主動給他送禮讓他半推半就,一次兩次三四次,從此一發不可收。

除此,林陌還指教那些被金軍收買的財主或下層官員故意給兵士們看見「疑似行賄」的一幕幕。如此,一則孫忠銳濫用職權引起下屬離心、傳到宋盟耳中更會引起盟軍對官軍不滿,二則,孫忠銳不知克己,反而會推卸責任,一旦聽見風言風語,氣急之下勢必尋找理由懲處那些眼見他犯錯的下級、但那些人卻很可能是先前從松林奇襲大散關的功臣……最後,孫忠銳定會被世人指責「嫉賢妒能、賞罰不明」,從而進一步加快這支南宋官軍的空中瓦解。

「將者,智、信、仁、勇、嚴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將莫不聞,知之者勝,不知之者不勝。」可惜孫忠銳來時還算清澈,走進大散關后就被林陌按住手腳、徹頭徹尾地過了一遍污水。

「駙馬,咱們這就……!?」完顏綱擔心自己官職,迫不及待要趁熱打鐵。

「真要戰起來,孫忠銳這支官軍必拖後腿。不過,我軍若想勝得徹底,還需林阡也出差錯。」林陌搖頭,勸他耐心,「等。」意思好像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好。」完顏綱胸中火熱,卻依言自控。不知怎的,雖然才認識沒多久,林陌說什麼都有種令他完全信服的力量,這種感覺,似乎從前只有楚風流有。

當然好,太好了,上天在我軍羸弱時候,又送來一個可以與林阡平分秋色的對手!

四月十一夜晚,鳳州西南民居。

聞知孫忠銳復大散關、宋軍所向披靡、形勢一片大好,因病重而轉到此地休養的柏輕舟自然欣喜。是夜,她覺得不再那麼昏沉,便自己下了床去開窗觀景,月色雖好,夜氣清寒,萬壑秋風,滿階落葉……

今晚,不知主公是否還在前線拼殺,主母有未覺得寒涼添件衣衫?

微雨過後,明明傳來一陣蟬鳴,提醒她適才恍惚了季節,這季節根本才是初夏,還沒到秋天怎就體驗?輕舟嘆了口氣,強忍着胸悶不適,苦笑將窗合上了些:大概是「病身最覺風露早」吧。

便那時,庭前有七八小孩追逐打鬧着路過,好像在罵彼此「大魔王」「混賬」「林匪」之類,她一愣不由得回過神來,怎麼,主公的聲譽竟沒有半點回升?為何?不應該啊;可若真那般,該怎麼幫他?她蹙眉,暗暗覺得不妙,卻一時不曾想通。

正自思忖,忽見那群小孩哭嚷着被原路打回……不禁啞然:此刻站在她窗前不遠的魔門聖女,一邊輕鬆收拾著五毒造就的殘局,一邊嘴角是一絲不易覺察的狠絕。

「慧如,這些孩子在說什麼?」她趕緊問。

「他們說,王親手殺害了自己的母親,又說,王在文縣犯下了四村血案,濫殺無辜,罄竹難書。」慧如面無表情,目光冰冷,「我便對他們說,若你們要繼續冤枉他,我就代他坐實這『濫殺無辜』。」

輕舟一愣,慌忙制止這魔女胡來:「他沒有做,莫要坐實。」

「哦。」慧如清冷回頭,將她的緊張盡收眼底,稍稍斂了適才的殺機,「說說而已的。」

「奇怪的是,這輿論怎會深入鳳州民間?」輕舟放下心來,難免蹊蹺自語,這恐怕是戰狼命令控弦庄在鳳州和大散關一帶散播的謠言?然而用意何在?雖然戰狼為人歹毒無所不為、絕對做得出這樣的事,可是——「如果想發起輿論戰,應該集中力量對付大散關才是,為何會滲透到鳳州來?」

畢竟林阡有吟兒在身邊就算聽到謠言也很難瘋魔,這般情況下戰狼還分散力量只會眼睜睜看着大散關失去,除非……

猝然有一個陰冷的聲音在她背後升起,令她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愧是天命之女、林阡的最強軍師,足智多謀,神機妙算。」

那人不知何時潛入她房中,存在就已經教她萬般驚恐,待到她手足冰涼轉過身去,更發現那個冷靜拊掌、臉有傷疤的男人,不是明明已經死了嗎,是鬼?!一驚更甚,險沒站穩。

傷疤男不再遲疑,沖前一把將她抓住,厲聲喝:「然而你可算得到自己的命?!」

「放了她。」何慧如震驚之下正待施展五毒救護輕舟,陡然發現,無論怎樣她都施展不出任何指令,這一身與生俱來的本領竟然轉瞬就再次被全部廢除!怎麼回事!?

「你們乾的……」慧如當然立刻就想到,林阡在青面獸時期恐怕被這些暗處的宵小搜集了不少頭髮,這些他不以為意的東西,卻是她,魔門聖女的致命傷!可惜她對此沒有絲毫的應變能力,遇到情蠱她就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下一刻她立即就被肩頭的毒獸沖開束縛肆意攻擊、先於輕舟倒在地上生死未卜,「先殺了她!」傷疤男帶來的其餘人得令立刻就要上前沖她補刀。

輕舟知道眼前人的功業也算因自己而失、對自己有着刻骨仇恨,但在那電閃之間,心忖那人雖對她舉止粗魯、卻不曾立即對她索命,很可能因為她是「天命之女」他潛意識不敢冒犯……心念一動,毫不猶豫,拼儘力氣:「若是傷她毫釐,我便咬舌自盡。」

傷疤男一愕,轉頭冷笑:「自身難保還想救人?你倒是比我想像中有魄力,卻怎知道,我必會留你性命?」

「戰狼想對鳳州避實擊虛,可惜這裏到處都固若金湯……」她止不住劇烈咳嗽,仍極力地保持清醒,「不管你們想打哪一處,我都是你們的……不戰屈兵之利器。」

「哈哈哈哈。」傷疤男笑得醜陋,猙獰地臉都走了形,「你太看重自己,也太高估鳳州,曹王他根本用不着你,是我自己要復仇雪恥!」一把揪起她頭髮迫她站穩,看見她氣喘吁吁的痛苦樣子他感到無比解氣,一邊大吼一邊拔刀就要將她刺死,「柏輕舟,掌控生殺的你,可想到也有今天!跟她一起去吧!」

「敢動天命,你活膩了。」輕舟虛汗淋漓,仿著慧如的語氣開口,希冀以那條伴隨了她一生的批語,懾得此人色厲內荏。

然而遇到一個一無所有隻想找墊背的瘋子,她說的咬舌自盡和你活膩了非但都威脅不了他,更還自相矛盾暴露出了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令他臨時改了「就地戕殺她」的主意:「求生意志這般強?好,那我便遂了你的願,將你帶回去好好對待,且看你能活到幾時、到底是天命長還是我命長!」

「什麼聲音!」「有姦細?」「軍師?!」當是時,院外十三翼發現有異前來探看。他們之所以沒有離太近,一來軍師適合靜養,二來何慧如一人足夠、五毒也不需世人靠近。

「撤!」傷疤男擒住輕舟就走,同時下令為數不多的部下們遁逃,臨走還不忘朝尚未醒轉的慧如狠刺了一刀。

「慧如——」輕舟見狀大驚,只覺心臟一緊,吐出一大口血,其後便失去了知覺。

這一日的同一時間,有個不速之客來到秦州城外,行色匆匆說要找徐轅。

守城將士們見他面生,原還想多盤問他幾句,但見他鶴髮童顏、和光同塵、不像歹人倒似仙翁,猜測這是個世外高人,便一邊與他交流一邊立即前去通報。

徐轅聽描述還以為是程凌霄不請自來,然而親自去城門口迎接之際,困惑頓解,新疑卻生,原來那仙翁不是應該在別處駐守的程凌霄,而是……曾一度病入膏肓、原本留在淮南養病的浣塵居士。

「居士,大駕光臨,有失遠迎。」徐轅即刻對他行晚輩之禮,邀請他與自己入城的同時,正待對他說起淵聲就在鳳州。

「徐天驕,淵聲是否在此地?切莫讓他與盟王有過多親近!」浣塵卻先開口,臉上全然焦慮。

「……什麼?」徐轅心裏咯噔一聲——過多親近?親近得都快一體了。

「淵聲雖然魔性已除,卻又患上了呆證和健忘……我們誰都沒想到他會不告而別,老朽不濟,晚了數日才從淮南動身找他……」浣塵後面的話,徐轅一句都沒聽進去,滿腦子都在想,枉他們以為淵聲是給主公的解救,可是一個老年痴獃的病患,要怎麼對主公傳道授業解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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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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