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1章 欲買桂花同載酒

第1611章 欲買桂花同載酒

來者何人?南宋武林天驕,這十年從來是林阡的不二搭檔。

還有誰能比他更懂,此刻林阡有關入魔的凌亂,既是因輕舟忌憚,更是為薛煥悲慟。

「徐某委實不信,薛煥的楚狂刀這般輕易就粉身碎骨。」他到場后最先對林阡稱讚打得好,砍開林陌后立刻又對金宋雙方一同說:林阡固然強,薛煥有多差?

僅此一句,不僅喚回了林阡的神智,更加動搖了金軍的必死之心。

「不錯,這些年挑戰他金北第一的那麼多,打贏他的幾個!」林阡輕鬆地笑起來,滿心鬱悶瞬然一掃而空。適才金軍來圍攻他的所有高手,最強的正是薛煥,那也是他最不想傷害的對手和朋友。

當即就將欺到徐轅近身的高風雷排宕開去,越持刀,手越熱,心也愈發堅硬,薛大人必還活着,我並未將他置於死地,沒入魔!想徹之際,力道速度都恰到好處,反手又對準卿旭瑭一記猛擊,摧枯拉朽。

回過頭來正待顧及封寒,漫天遍地的湮滅之氣便都因徐轅的歸空訣而低頭,林阡只覺舒心之至,與天驕作戰如此享受!二話不說便要去將林陌擒獲,說時遲那時快,突如其來一輪箭陣橫插阡陌中央,那道再及時不過的阻礙或救護,是屬於金軍未來中堅們的勠力同心……

林陌匆促被曼陀羅救起、逃離危局不得不準備撤退,尚未鬆一口氣,背後的神臂弓結界便被轟然打破,餘光掃及,原是箭陣又遭到林阡飲恨刀撕開裂縫長驅直入,好一個攻無不克的盟王,一邊左右開刀,一邊豪情干云:郭蛤蟆是嗎,我林阡不在狀態,還不是照樣虐你!?

與林阡這決勝千里、熱血封疆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徐轅明明一直與他並轡,卻是令人吃驚的淡靜自若、沉穩持重。

「水性自雲靜,石中本無聲,如何兩相激,雷轉空山驚。」李好義率官軍義軍各路兵馬一起隨主公天驕馳赴沙場,遠遠望着這一黑一青兩道身影,腦中突然跳出這樣一句可以形容他倆的詩,緩過神時,喜出望外:不知不覺我軍竟把戰鬥的主動權完全奪回來了!

光奪回主動權哪兒行,上一戰和主動權一起失去的還有——「輕舟!」既然曹王找不到、俘虜和平交換不了,那就靠戰鬥將輕舟強搶回頭!

林阡當然策劃好了,此戰只要拿捏好分寸地贏,金軍到最後必然會將輕舟視作唯一救命稻草,果不其然!

金宋兵流,先因飲恨刀的逆轉而浩淼,又因飲恨刀的停滯而斷續。

奪魄的箭矢下,壯烈的煙火中,明滅的光影前,那臉色蒼白的美麗女子終於隱現,卻因為體虛、站立不穩的緣故,被迫倚倒在曹王府那位首席高手的身側。

無論站在哪裏,誰的身旁,她都一定是整個金宋的最矚目,何況,此刻她是站在核心高處、戰狼身邊!

戰狼怎會看不穿,需要靠徐轅哄著才能心無旁騖的林阡,是實實在在的魔性才消、狀態不穩,戰狼自己雖然還沒恢復到最佳狀態、此戰想參加卻最終被迫遠程掠陣,可現在被五大高手試了出來林阡果然還有問題,那麼現在操控著柏輕舟險中求勝自然會令林阡在巔峰一頭栽倒……戰狼冷笑,湛盧出鞘:「再上前一步,她性命不保!」

全體宋軍在看到軍師的那一刻都捏了一把汗,不經意間一個接一個地停了衝殺,強迫着熱血只能在自身的胸腔涌盪、不敢噴薄。更何況心態脆弱的林阡本人,正中戰狼下懷,原本已被徐轅推遠的心魔再次被擠到心頭:輕舟真的在戰狼手裏,我能救她嗎,會害死她嗎;還有,薛大人呢,怎到現在還沒回來,該不會真是屍骨無存?

不知幾里開外,山河四處動鼓。

薛煥生生被震醒,昏沉中苦尋回憶,一驚而起,伸手來探,所幸長刀還在!

才想起身,眼冒金星,右臂的疼痛連他這樣的硬漢都難以掩飾地慘叫一聲,從傷口迸裂開的血卻好像被一雙纖長的手果斷地再次堵住。

「你……」連說話都那麼困難,遑論站起來往戰場趕……薛煥調整呼吸,努力分辨眼前人是真是幻。

片刻后他才緩了過來,腦中也沒那麼阻塞,難怪,林阡差點要他命的時候,有個白影出現在粉碎的邊緣,將他輕巧地拉開了稍許,原來不是幻覺……雖說最終結果是他倆一起被飲恨刀風斥飛開去,卻幸好將他從林阡的最重打擊下移偏。但那人好像也受了些傷,幫他分攤了少許林阡的傷害。

那一刀林阡發得太快,那時他眼睛緊盯着林陌,加大的力氣是為了把薛煥斥開,所以應該也沒來得及看清楚這白影是誰,可能現在會誤以為薛煥已經代林陌灰飛煙滅了吧……

薛煥知道林阡不會存心殺他,但希望和現實永遠是兩回事。混戰里,若干強敵一起往你衝過來,你囫圇祭出一道奪命的殺傷,倒下的那個誰說就一定最該死?若薛煥適才真的替林陌死了還留下屍體在戰局,指不定要給林阡留下個再度入魔濫殺的憑據,林阡勢必也會痛苦糾結地繼續鑽牛角尖,因為入魔所以入魔。這道白影與其說是捨命救薛煥,其實也是拼力為林阡留了轉圜。

那麼,這道白影,又是誰?

「煥之,可還撐得住?」真性情的薛煥,素來不喜歡別人來跟自己套近乎,所以能這樣喚他的一定必須經過他的首肯;十年前,此人就可以與他親近至此。

「九燁,這到底,是回來還是回不來?」能這樣稱呼軒轅九燁的又有幾個?金國殺人不眨眼的天驕、毒蛇、軒轅大人,自從大聖山之戰後便銷聲匿跡,人世間自此卻多了一位大理天衍門的繼任門主,說給誰聽,誰都不信。

背後相托,轉眼十餘年了吧,當初曹王府人才輩出,作為年輕一代兩大翹楚,我破壞宋陣,你構築金陣,相輔相成何等默契,王爺笑言左膀右臂;最近一次通力合作,我們在階州為了消滅林阡並肩作戰,後來文縣血案出現分歧,那時還是我保着他、你不惜誣死他也要將他除去……再後來,你在追殺林阡的路上越追越遠,最終竟遠到了天邊無影無跡,該說什麼?命運弄人!原本這秦州會戰也該有你、與我一起站在阻擊宋盟的立場上堅定不移!

你是想回來了嗎,不對,眉眼裏看不見衝動;你純粹是來向我致歉的,為何目光中又填滿關切?

「行了不用說,這是回不來!」硬漢用不着遮掩,挽緊軒轅衣袖問不出,果決就捏住了他手骨,厲聲喝問,「我不信旁人什麼見利忘義見風使舵的鬼話,只問你軒轅九燁一句,能否撇開『天命』,但求忠於己心?!世間有什麼人或事,值得你錯過曹王、錯過曹王府這麼多知己同袍?!你可知,我軍軍心也懸於你?!」

「好一句『不論天命所歸,只求無愧我心』,煥之你一向如此,所以才會得到敵我的敬重。」軒轅九燁認真回答,同時運起內力將他斷開,免得自己的手被他過於憤怒地捏斷,「可我之心唯獨繫於天命,天下,從來比曹王府更重。」

「那就對不住,你是敵人無誤!」薛煥一言不合,當即拔刀相向。

「關係莫要搞僵。等我一年,這一年我都中立,明年也許就回來了。」軒轅雖也有傷,極力持劍抵禦,又露出那個只有在殺人時才會有的微笑。

「哼。見利忘義,見風使舵,原是真的。」薛煥臉色鐵青,刀勢滾雪。

「煥之,你不也是個注重天下蒼生的人嗎,為何卻對那些瑣碎的私情趨之若鶩?」軒轅劍中墨風流竄。

「我不信你們說的狗屁天命,事在人為!憑區區幾個人的占星卜卦,說天意歸了誰那就真歸誰、其餘人就全該放棄奮鬥打拚?滑天下之大稽!」楚狂刀竭盡全力,「眼下好像宋盟更厲害些,難道你想勸我大金群雄集體自盡來成全天下?可韓侂胄吳曦那些人到底誰才是人間禍害!」

「完顏匡完顏江山那些人,難道就不是嗎!」軒轅九燁很快就筋疲力盡。

薛煥只比他稍好一些,握不穩刀劍,索性棄去,答不上來便乾脆猛揍一拳,贏回鼻青臉腫的軒轅以牙還牙:「薛煥,金北第一當久了,脾氣大得人人都得讓着你!可你別忘了,若非我軒轅九燁識大體不去挑戰,這寶座你當真坐得穩嗎?!」

「哦?看來你忍了很久了啊!那就挑戰!求之不得,別教旁人笑話說,金北只有我薛某一個陽剛!」薛煥冷笑。

兩人好不容易找回的力氣全都用作互毆,頑童般欺身肉搏到最後,愈發走不回,雙雙癱地上。發泄出彼此積壓十多年的不滿后,敵意反而消除不少,薛煥更加率真些,越想越覺得無聊,躺在地上,邊喘邊笑:「萬年老二,你倒是提醒了我,完顏匡和吳曦才是一路人,王爺和林阡才是一路……可是……那又怎樣呢。」

「煥之,你的立場,和我段師兄是相似的,可惜的是,他比你瘋狂、妄執……」軒轅九燁洞徹地嘆了口氣。

「什麼?」薛煥一愣。

「短刀谷之戰你未參加,所以不知,萬尺牢的大屠殺……」軒轅九燁微微拉開衣領,露出自己的脖頸傷痕給薛煥看,「段師兄在那天就已經出現了入魔徵兆,現如今,不知進展到了哪種程度……」

「那場屠殺,不是林阡乾的嗎?後來宋軍有輿論說,是駙馬冒充林阡,給了你胸口一刀險些致命……怎麼,和段大人又有什麼關係?」薛煥錯愕地看着軒轅的脖頸傷口,慘酷到只差毫釐,喉管就被割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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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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