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第1641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至第三日,徐轅三人仍被仆散安貞麾下「花帽十一劍手」封鎖於新泰,行動尚算自由,卻是頻頻受阻,縱使喬裝打扮也不能改善。

柳聞因和張汝楫都難掩心急,也便只有徐轅這般的淡定性情,才會既來之則安之地轉了方向:「走,先去把人湊齊。杜華夫婦就在蒙陰,離這裏不遠。」

沿途卻又遭到昔日東方雨的部將「海州九鷹」攔路,果不其然他們和情報中所描述一樣散落此間。

「這海州九鷹,是在和花帽十一劍手照鏡子么!」張汝楫氣憤地罵,北邊不讓我們見楊鞍,南邊堵着我們見杜華。

好在無需張汝楫出手、柳聞因說「張大叔且安心繼續養傷」——海州九鷹來得不全、帶的兵馬也不甚多、戰力更差了花帽軍一截,一擁而上,終還是給徐轅柳聞因練了手。

三下五除二,刀槍斬亂麻,張汝楫才聽到「錚錚」幾聲脆響,山林里便只剩金兵斷刃,橫七豎八,狼藉不堪……幾十人對兩個這麼快就一鬨而散,張汝楫見狀、嘴張得比平素兩個還大:「柳姑娘,厲害啊……」至於徐轅,早已超出他評價的閾值。

杜華聞訊來迎徐轅時,卻是鮮有的焦頭爛額,他當然不是為了這些戰力較弱的外敵頭痛,而是剛巧他的據點裏有頗為麻煩的內事。

在前往據點的路上,杜華將事件一五一十稟報徐轅:「兩個元老結拜多時,各自都有不少擁躉,前日卻突然毫無徵兆地決裂,老秦一口咬定老王偷自己女人,老王卻不肯承認、大喊誤會冤枉,兩個人一起說,枉我當你是兄弟……」枉我當你是兄弟,好熟悉的台詞。

「更棘手的是……老秦原是紅襖寨中人,老王則是兩年前被我哥哥留在這裏的……」回營后,杜華的妻子魚秀穎也來見徐轅。魚秀穎說的時候面露難色,為何?因為就是這麼不巧,那個疑似犯錯卻也可能是被誣陷的老王偏偏是魚張二的麾下、歸屬於河南義軍和抗金聯盟、對林阡可以「盟王」「主公」地混著稱呼;而苦主老秦卻是山東土生土長,一直隨眾人尊林阡為盟王——可兩年前,無論老秦老王都曾跟在林阡夫婦的身後輾轉抗金……

林阡、江星衍……現在又來一個,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徐轅知道,這件事最棘手的還有一點,魚張二其實也是鄧唐之戰吳越之死的嫌犯!麾下的私事與主帥的公事如何能夠畫上等號?奈何多事之秋這真是雪上加霜。

紅襖寨的老秦信誓旦旦狗男女差一點就被自己捉姦在床,河南盟軍的老王則指天誓日自己沒幹過對不起兄弟的任何事。因為那個「差一點」,徐轅粗聽了來龍去脈后,立場其實是傾向於後者,奈何自己此番是來促成紅襖寨和盟軍不分彼此的,如何可以偏袒「自己人」?

這件事發生在楊鞍和自己即將會面的節骨眼上,徐轅有絕對的理由懷疑它出自黃摑的手筆,很可能「差一點」就是差的第三方穿針引線。徐轅於是各自撫慰也對雙方各打二十大板,教杜華和魚秀穎分別對涉事男女勸和,並對所有兄弟都開誠佈公說:

「今次徐轅之所以態度強硬,寧可冒着拆除『兄弟至上』的風險,以近乎威脅的方式來促成紅襖寨和盟軍一體,是因為紅襖寨和盟軍真的已經被金軍迫害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邊緣。還望各位兄弟能稍安勿躁,清醒后再回看如今發生的這一切。」

「天驕說得也有道理,黃摑阿魯答最擅長離間分化。」「天驕您何時去見鞍哥?咱們紅襖寨萬萬不能散啊!」「是啊,三代抗金義軍基業,不能就此毀於一旦……」「其實也不想天驕走啊,天驕在,海洲九鷹都不敢來。」先前還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大眾這才意見趨於統一;而有心推波助瀾的宵小也終於不再敢冒出頭。

「這裏妥當了,我便去見他。」徐轅笑着對他們提出條件,一邊恩威並用着安撫了蒙陰據點,一邊也意識到接下來的幾天,杜華魚秀穎看來是離開不得也懈怠不得。臨走時徐轅便對他們講:「先穩著,等主公。」據聞,第六場秦州會戰已然大獲全勝,徐轅想,主公應該就快來了。

「好!」杜華夫婦都是眼睛一亮。杜華關切地問:「那麼,天驕去泰安,真不用更多人手了?」魚秀穎也難掩擔心,臉上盡然幫不上忙的鬱悶。

「制止造謠和傳謠,其實是需要更多人掃外圍的……」柳聞因看着身邊可憐兮兮來時張汝楫去時還是張汝楫。

「加我一個成不?聞因?」這時一個熟悉的聲音響在腦後,話音未落柳聞因就感到肩膀被人輕拍。

聞因一喜,不用轉頭也知是誰:「當然成!彭大哥!」來人正是山東之戰與她再熟稔不過的彭義斌。

「一聽聞天驕在這裏,我便安頓好了萊蕪,星夜從那裏趕過來,先斬後奏,天驕莫怪呀。」彭義斌微笑欣賞柳聞因女裝。兩年前他挑了五匹馬送她示愛,可惜小丫頭的心卻是另有所屬,後來她回川蜀他去河北,少男少女就此天各一方;去年在鄧唐他再次與她相見,一起保護河南軍民南渡,朦朧單戀早已轉化成雲淡風輕的友誼。

「不像杜華還需我拜訪,義斌是自己追來的。」徐轅半開玩笑。無論當年的山東還是去年的襄陽,徐轅和彭義斌都是默契的上下級。

「哈哈,義斌比咱倆覺悟高。」杜華夫婦看有彭義斌主動加盟,心裏自然妥帖得多了。雖然同是十三翼之一,論戰鬥力,論經驗,論說話權,彭義斌都在杜華之上。

耽誤數日,徐轅一行終於對泰安破圍而入,期間黃摑已加緊和楊鞍接觸了數次,據說是要以和談方式協商如何平息這場山東之亂。黃摑之所以這麼着急搶先,顯然是怕徐轅的到來一石激起千層浪。

這出「和談」,若跳出山東來看,竟還和同期籌備的宋廷金廷和談、興元府武休關和談遙相呼應。

「『和談』,笑死爺爺了。」彭義斌嗤之以鼻,張汝楫與他同仇敵愾:「就是!好笑!一群腌臢混沌能談出什麼鳥東西,談判席上搞不好會放暗箭、撕破臉!」

徐轅將馬兒放去喝水,坐下身細看海上升明月給他的信件——山東戰區幸得林阡未雨綢繆,早便將落遠空和驚鯢從襄陽調了過來,再加上真剛近來也隨着李君前北上,短時間內三個王牌細作會合在此,山東在昔年遠比隴陝落後的情報網終於迎頭趕上,雖不至於補得鋪天蓋地,變化也堪稱日新月異。

第一封看完,徐轅一笑……彭義斌和張汝楫話糙理不糙,談判席上確實有金軍將領放了暗箭,不過徐轅知道,楊鞍定能躲過——連張汝楫都顧忌金軍會出爾反爾,楊鞍那種心細多疑之人能不設防?何況他身邊無論何時都會有個名叫楊宋賢的高手護衛。

再看第二封,第三封……第五封,原還平和,忽然一顆心猛地沉落,悲慟到眼前全黑的地步,險些連信都沒有握穩,柳聞因還只道他內氣紊亂,眼疾手快上得前來給他穩住:「怎麼了徐轅哥哥?」

「柏軍師她,出師未捷身先死……只希望主公能挺過去。」徐轅哀嘆一聲,終究也與柏輕舟同袍已久。

柳聞因震驚之下,淚水頓然在眼眶中打轉:「雖說離開時就覺得她不大好,可也沒想到,會這麼快……」

「柏軍師實在是鞠躬盡瘁,即便命在旦夕,還幫主公贏了第六、第七場秦州會戰。」徐轅忍痛再看幾封,不由得又為她壯懷激烈,「她病身未愈都能力挽狂瀾,我等力足氣盛,不能有辱使命。」

「是。」柳聞因、彭義斌、張汝楫聞言,都以麾下的身份肅然。

不知怎地,稍一接近泰安紅襖寨範疇,竟被傳染到更多的近乎哀絕的情緒,空氣里彷彿流傳著若隱若現的輓歌……可是山東群雄和柏輕舟並不相熟,不可能有誰為她披麻戴孝。

「出什麼事了?」黎明時候,柳聞因擒了幾個身着縞素的散兵游勇問,軟磨硬泡好不容易才撬開他們的口,雖支支吾吾,卻都說楊二當家昨天傍晚被暗箭射成重傷、沒撐過昨天夜裏、去世了……

「這怎麼可能!」彭義斌和張汝楫都瞠目結舌。

徐轅蹙眉:「確實不可能。然而待確認。」

說來也可笑,金軍主將在談判席上放完暗箭之後,對於楊鞍到底有沒躲過、傷勢如何,居然一概不知……

楊鞍真不愧紅襖寨二當家,經歷風口浪尖已久,極其善於化解危機和因勢利導。當時他就倒地不起急喚「宋賢」相護,逃離兩軍交界何其隱秘而神速,後來全寨上下更封鎖消息不讓外界知道實情,時不時還有一兩個沮喪著臉的逃兵溜出寨來,也不知是否故意引金軍細作掉以輕心的;難怪事發幾個時辰后、海上升明月的情報也不完整——

可是,海上升明月本來就不是對自己人「探求」用的,自己人之間,不是應當「交流」?就因為連盟軍都對楊鞍的生死「待確認」,本就唯恐楊鞍立場不堅的徐轅難免覺得前景堪憂。

而楊鞍若是真的意外死去,那更是對山東全局的橫生枝節:不僅會使徐轅的到來一場空,也會加速內部宵小們的篡奪和外部敵人們的吞併;如果紅襖寨加速動亂,那對盟軍、對大局、怎麼可能無害!

然而令徐轅百思不得其解的是,深知自身重要性的楊鞍,怎麼可能會被暗箭所傷甚至射死?難不成這中間有什麼自己想不到的細節?

就在那時,斜路忽然一道白影掠過,如何逃得過徐轅利眼,清風送來那少年獨有的陽光氣息,可不就是自己雲霧山的門生之一,玉面小白龍楊宋賢?徐轅一笑,疑慮全消:「跟我來。」

好得很,楊鞍之死只是對外的故布疑陣,而徐轅不是這個「外」,楊鞍知道他會在這幾日來,早就派楊宋賢來等他和接應他。

「我代主公先到山東……一來,會對江星衍的變節做出探知和處理,二來,是就吳當家之死澄清主公……三來,希望能助楊二當家看清李全為人……」對劉二祖說過的話,當徐轅坐在楊鞍面前時,說得幾乎一字不漏。

徐轅此番前來身負的三項任務,對江星衍自然是勸和,不能教他越陷越深,但實在不行卻只能清理門戶;對吳越石磊之死顯然是解釋,儘可能地讓楊鞍和林阡關係修復;對李全的態度當然是強硬,以震懾包括楊鞍在內的所有人切勿亂站隊……

他被楊宋賢引入這泰山箭桿峪據點的最深處時,分辨得出楊鞍的幾個死忠見到他都激動喜悅,意料之中都對他並沒有惡意,他心想,第二項任務是很容易展開了,就全權交給義斌和汝楫他們吧。

卻可惜當徐轅坐在楊鞍面前時,意外地不是在案前,而是在榻旁——

楊鞍他,居然真的沒有躲過談判席上的暗箭,雖然未死,卻也重傷,奄奄一息……

或者說,楊鞍躲過了初一黃摑,卻沒躲得過十五楚風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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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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