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2章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2)

第1682章 六朝何事,只成門戶私計(2)

「當初,所謂的撈月教、含沙派不請自來,我其實有過一瞬的蹊蹺……可是萬萬沒想到,那是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朱雀認罪態度極好,好到戰狼轉念一想,也不忍再教他一人背罪:「唉,也罷。他們不請自來的事我也知道,也曾默認將這些不速之客收為己用。然而……甜頭這東西,嘗不到的時候,真就是苦頭……」

「師父,您不怪責我了?!」朱雀又驚喜又感激,平生只求歸屬感和榮耀的他,最怕的就是被自己真心效勞的曹王府猜忌成「早已暗中投靠夔王」、從而淪為江星衍和蒲鮮萬奴那樣的兩面不是人。好在,戰狼在苛責了他兩句之後,終是選擇了相信他和原諒他。

緩得一緩,朱雀又低頭噙淚:「但朱雀還有過失。昨晚中斷肅清,竟和林阡的人合作,怕是……會因此給政敵留下話柄,將來對曹王爺不利……」

這話直接戳中戰狼的心,一疼,忍住,因為沒力氣再多歸咎,只得低啞地給予寬容:「當時兇險,只能合作。下不為例就是。」

朱雀一股熱的血氣湧上臉,淚水一瞬就被蒸發乾凈,臉上的表情全是晴朗:「師父!多謝您的理解!!」

戰狼沒太留意朱雀的死心塌地,素來只關心敵人:「那這一戰,可有什麼收穫?將功補過?」

「有!雖然沒看出落遠空過去在我軍是哪位,但他本人的武功路數,九成可以推測是青城派。」朱雀幹勁十足,雙目發光,「之所以得到這個線索,多虧他為了驚鯢不顧一切,驚鯢雖嚴實了,他卻漏洞百出。」

換往常戰狼聽完一定想罵朱雀,這算什麼漏洞什麼收穫?過去落遠空潛伏在我方軍營,你肅清時倒是可以圈定範圍、通過誘他使青城劍的方法將他剔出;可現在他回宋盟了,世界那麼大,你上哪兒舞劍能正好給他撞見、釣他上鈎?如何能夠憑此幹掉他或者鎖定他?關鍵是,你現在自己還人手不足……

但這一刻,戰狼忽然靈光一現,咀嚼起三個字來:「青城派?」

「這些年來,死在師父手上的青城派宋諜不計其數?」朱雀以為戰狼的關注點在這裏。

「青城派,余相濡應該很感興趣。」戰狼笑了笑,說,可以另闢蹊徑,但需縝密鋪墊,朱雀,你去幫我穿針引線。

朱雀離開后約莫半個時辰,高風雷領着不到十個喬裝之人進得山洞,他們原還沉默緊張,但遠遠見到戰狼就熱淚盈眶越走越慢。

戰狼正在療傷,但寧可打斷,也要睜眼,儘管站都站不起來:「都回來了?」

「段大人,您……終於到了!您真的來了!」誰說林阡才能旌麾所指望風歸順?此刻紇石烈桓端、郭仲元等人看到戰狼,也無一不和紅襖寨寨眾遇林阡如見親人一樣。

「我已潦倒至此,想清楚了再跟。」戰狼看他們全都是傷勢較輕,難免突然生出一絲「他們會否已被林阡收服和反間?」的擔憂。

「初秋時節都能凍徹筋骨的山洞,其實跟如今的曹王府一樣破落。可我們花帽軍,就是這山洞的每一滴水,每一粒塵土,就算千瘡百孔也能凍徹敵人的筋骨。」紇石烈桓端豈能不理解戰狼的這種焦慮,故而立刻動情地帶頭表忠。

「我是粗人,不知怎麼明志,唯記得很久以前,陳鑄將軍教過我一首歌,『肝膽洞,毛髮聳,立談中,死生同,一諾千金重』。」郭仲元邊舞劍邊大聲唱,唱得整個山洞都有回聲。

其餘花帽軍都屏氣凝息,翹首以盼,眼神、容色,和方才的朱雀別無二樣。

「好了別唱了,那不是歌,是宋人的詞。伐宋之戰,道遠任重,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戰狼看清楚他們的真誠,既想到林阡不是那種人,也記起,曹王曾也是以德服人。

「謝段大人信任。」紇石烈桓端領着眾人伏地,這才開始泣不成聲。

戰狼坐在那裏,心想,甚好,既忠心又不怕死,這場戰鬥還沒打就贏一半。

短期內曹王府是鐵板釘釘地破落了,這時候還能共患難的人們堪稱死忠——對,「患難」。因為大金群雄在經過被林阡打蒙圈的這幾日過渡期之後,很可能會一邊自發抗林阡一邊奉旨「圍剿曹王府」!

畢竟,七夕這一戰黃摑對於花帽軍的出賣,雖是他夾帶私貨要為夔王服務,可也確實受了金帝的密旨——紇石烈桓端「找宋軍合作脫困」之事,甚至都不能用「迫不得已要救同袍命」來對聖上解釋,因為將他和他的同袍秘密處決乃是金帝本意!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敢反抗不死,那就是大逆不道。而今,「勾結宋軍」被花帽軍自己以行動坐實,疊加在西線林陌抗旨跨境的基礎上,曹王府堪稱數罪並犯,直接成了金帝眼前的重急,必須圍剿!

而真正的元兇,夔王,卻因此得到了喘息之機。今次再怎麼暴露野心,被曹王府一襯托他也是個輕緩,何況還有個衛王給他分攤嫌疑。衛王夔王,很快就會作為金帝安內攘外的急先鋒,你倆的先鋒不是背着朕莫名出現在泰安嗎,那就讓你倆的主力全上,證明自身清白的方式就是打林阡和殺曹王。

無論怎樣,都有個殺曹王,唉。

後半夜,戰狼療傷結束,想出去呼吸些新鮮空氣,意外看到桓端獨自倚洞口望天,那個年輕人依稀是在靜候破曉?

「段大人?」桓端回頭看見他。

「不曾休息?在想什麼?」他知道,桓端能聽見他,說明他傷勢真的重。

「在想,聖上最怕我曹王府和宋盟合作,可他卻次次逼着我們和宋盟合作。」桓端苦笑。

「經此一役,他會愈發顧忌曹王府,這是我與駙馬都不願見到的枝節。」戰狼本來還想,河南之戰胥鼎和完顏天驥這第六方的慘敗,興許能夠讓金帝發現曹王府的價值,覺得不能對曹王府操之過急和趕盡殺絕。戰狼已經就要到山東了,屆時只要略施小計讓夔王到林阡面前蹦躂卻蹦成秋後螞蚱,金帝心裏不可能不對那個無用的最大禍害採取措施。誰想到,這個「屆時」,被林阡粉碎成了過去式……

「連累王爺和您,是我們的錯。後來知道黃摑是受聖旨的我,恨不得當時就肝腦塗地,至少也可保全王爺。然而……大師兄的死,到底有無可能在聖上那裏轉圜?」紇石烈桓端說,後悔沒有犧牲自己來棄車保帥,但是一方面又發現,束乾坤的棄車保帥好像沒有起到緩衝作用?

「茲事體大,需要聖駕親臨以後,聽你和黃摑當面對質。你且放心,乾坤不會白白犧牲,我們且熬過這一陣子。」戰狼說,束乾坤的死看似小,其實可以幫曹王對夔王逆風翻盤,苦難只是暫時的。

紇石烈桓端眼前一亮,不經意間,好像天邊確實泛起了魚肚白。

金帝是一定會親自來的,其一,西線與金帝親密無間的完顏匡和完顏賽不,日前已有先鋒往山東方向來,初衷雖是來督戰,卻也剛好來判案;其二,金帝只要聽說此戰,就必然會產生「花帽軍是主動降宋、還是被束乾坤串謀他人所害?」「夔王府和衛王府,沒叫你們來,你們為何來?聽說黃摑在陣前承認他有幕後黑手?」金帝無疑知道,這起公案的涉案雙方說法完全抵觸,任何一句證詞都可能翻案引發輕重緩急的此消彼長,絕對不能聽一面之詞更不能以訛傳訛。

據此,曹王府不是沒可能否極泰來、死灰復燃。耐心等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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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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