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6章 歷戰劫,風約雲留,星火終燎原(2)

第246章 歷戰劫,風約雲留,星火終燎原(2)

「陳將軍,你果真敢犧牲小王爺嗎?」

這句話,當真問進了陳鑄的心坎里,這個聲音,也是陳鑄最不願意聽見的聲音,這個人,可以改變戰勢的軌跡,一次又一次。

就在陳鑄與葉文暄雙劍爭鋒最初,忽然聽得勝南的這句質疑加恐嚇,陳鑄不由得連退數步,放棄與葉文暄劍斗,眼光重新往浴火的小船移去。

那艘船上除了裝着兩軍交戰最重要的領袖之外,還裝着火,一船火。

燒焦的氣味時不時隨風襲來,無論誰聞見,都心急如焚。

卻不再是陳鑄威脅林阡。

高高低低的火焰後面,虛虛實實的影像。火光遮蔽不住林阡手裏的火yao,陳鑄的臉色,像死人一樣灰白,他萬萬沒有想到,勝利的契機和失敗的引線都是自己一個人種下!

炙熱的火烘烤著近處的所有兵將,從每個角度看,火(葯)看似都即將點燃!

此時此刻,葉文暄領兵雖還未攻入陳鑄麾下的包圍,但金兵的環繞卻因火(葯)威脅而自行解體,都怕林阡手裏的火(葯)到最後不是扔給小王爺反倒是扔到了他們中間去。

陳鑄清楚這火(葯)的威力,只要留在船中,肯定是粉身碎骨的命。陳鑄拚命掩飾自己的關心,他明白,現在戰局的關鍵只有一個——氣勢!他當然不可以輸給一個比自己小五六歲的少年人:「林阡,你膽子再大,敢把自己陷入絕境?我詭絕陳鑄,一點也不信!」

「陳將軍見過在下的『破竹』,該明白林阡一向如此,我信絕處逢生!」勝南笑對陳鑄,既然吟兒都同意和他一起賭,他就什麼都不怕,信絕處逢生,「不過,陳將軍,絕處逢生之說,現今只有我和盟主能信,你們想信也信不了了!」

陳鑄氣得直接想笑:「林阡,你想幹什麼!和約你也撕了,難道是想讓我們一個個自刎於你面前么!」

勝南洞悉他已讓步:「自刎便不必了,我抗金聯盟也知你大部分兵士不熟悉事態,並不都想侵略別人的地盤,我們會留你們活口,送你們撤離白帝城,不過,在此之前,你們必須盡數棄械投降,兵器沉江!我抗金聯盟保證,你金南兵將,毫髮不傷!」

「兵器沉江?」陳鑄沉下臉,「不可能!」陳鑄轉過身去看賀若松,他亦僵硬著表情,微微地搖了搖頭。

陳鑄努力地與他二人繼續交涉,火勢早已不容控制,可能瞬間就會燒到林阡手上!

「你在講笑話!」小王爺被鳳簫吟死死壓在船上動彈不得心力交瘁,卻斷續著說,「你們休想!我大金國的人馬,從來就不可能這般就棄械投降!我完顏君隱的麾下,尤其不能!」

「任何事情都得有個開頭,你大金國以後棄械投降的經歷還多著呢!」吟兒要看住小王爺,其實着實不容易,他總是想方設法要逃脫。吟兒只得蠻橫著干,狠狠壓制着他,直到他精疲力竭無力吭聲為止。

「林阡……你就真的不怕死?」陳鑄眼神開始無力。

「我還就真的沒有怕過,因為就算死,也可以起死回生。」勝南巧對災禍,利用了抗金聯盟里關於他死而復生的謠傳,勢要安定軍心。

得他此言,最近的葉文暄率兵士氣大漲,文暄素來臨事有靜氣,絲毫不受影響,繼續領兵攻入,救援只在片刻間,李君前回到自己船上,立刻轉身指揮小秦淮一干人等:「眾人聽令!此船若毀,金兵一個不留!」

「好!」「此船若毀,金兵一個不留!」

「好啊……」陳鑄眼中含淚,「眾將士聽令,此船若毀,我們殺盡了這群草莽,祭祀為國捐軀的小王爺!」

這氣勢,明明就是硬碰硬!勝南與陳鑄都想賭,賭這一局,對方有哪怕一個人服帖!

海逐浪遙望火船之上沉穩不亂的勝南,他隻身犯險,卻臨危救局,真是當今短刀谷所需人才,天驕的話果然不錯,能救短刀谷局面的人真的還在谷外!海逐浪猛然間激動地舉刀疾呼:「林兄弟,此戰勝后,我海逐浪便等著迎你去短刀谷!我還有把寶刀,等著送給你!」

勝南遙相呼應:「好!定去短刀谷觀海將軍藏刀!」

時間,逐漸越剩越少。

勝南的鋌而走險,當真沒有任何報償嗎?

金陵屏氣凝息地站在已退至後方的風行身後,想要找到更妙更絕的辦法,可是腦海里一片混亂,全是她和厲風行成婚那日泉州上空絢爛的煙火,也是這個季節,也是一樣的顏色,也是有風行的身影、吟兒和勝南的陪伴。然而這個夏天,兩個最好的朋友卻在煙火的包圍下,接受着生死的考驗,自己,將要眼睜睜地看着他二人喪命……不,鳳姐姐,我原本是希望你和我一樣幸福……陵兒的淚水,止不住地流,想喊,想叫,想哭出聲,縱使上一次失去孩子,陵兒都沒有過這樣的痛苦難受,可是陵兒早就不再是一年前的陵兒,陵兒是南方義士團的首領,就必須克制住自己的焦急,失去主張的陵兒,略帶慌張地站在厲風行背後,一邊壓低聲音問一邊眼淚決堤:「天哥,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他們……」

厲風行面色一凜,即刻擋在陵兒身前,不讓任何一個敵人發現她的異常,他終於懂為什麼勝南要把陵兒安排在後方督戰,陵兒的弱點就是心腸太軟,勝南看得果真不錯,在陵兒關心則亂的情況下,風行就要履行好自己的職責,就必須兌現自己和勝南承諾的話,風行等陵兒啜泣聲逐漸小了下去,轉過身來輕聲說:「陵兒,天塌下來,大家一起頂。」擋在她身前,既然她心軟不敢看,那他便幫她看幫她承受。

沒有一個人想放棄他們的主帥,可是,當船已燒得不成船形,不知林阡幾人到底是站在水裏還是站在火里的時候,四周只剩下雙方寥寥幾艘伺機救援又不敢太靠近的船隻,不知是否因為戰局的一波三折,竟全然沒有發現何時已經風停浪消,一圈灰燼沿着漣漪微漾而發散開來,水、火與木的三方爭鬥,終於以火完勝、水棄權、木苟延殘喘而告終。

陳鑄的心,就隨着林阡手裏的火(葯)一抖,而一顫。陳鑄的身體,再隨着火船一搖,而一晃。

時間不等人,陳鑄忽然嗅到風中的一絲火(葯)味,是心理作用嗎?右手去握沒溫度的左手,狠心不下,也在此時,發現林阡似乎故意地開始把火(葯)往火上靠,這個對手年輕氣盛,根本就不要命……陳鑄灰心失望的同時,眼光鎖定了林阡身邊的鳳簫吟,這看似嬌小的女子才十六七歲的年紀,竟然也敢陪着林阡一起玩火送命?

陳鑄孤注一擲,去捅她這個漏洞:「林阡,你不怕死,的確有目共睹,可是你竟然沒有徵得盟主的同意就害她和你一起涉險,未免也太殘忍了!你敢犧牲自己,陳鑄敬佩,但你還搭上盟主一條性命,陳鑄着實惋惜!盟主,可憐你此生命運,竟是做林阡的陪葬!」

勝南心頭一緊,時間緊迫來不及去堅定吟兒,出於本能地即刻把吟兒的手一握,吟兒受寵若驚,生死攸關心間全是收穫他這一握的喜悅,吟兒猜不出勝南握她手的真正原因,只一味地享受這榮耀,嗯,熱乎乎的勝南的手,真想大聲告訴陳鑄說一句:陳鑄你的威逼,哪裏比得過林阡對我的色誘……

話到嘴邊,吟兒突然回歸現實,呵呵一笑,笑自己如果在金宋雙方的戰事裏表白感情,也真該是曠世奇聞了。

所有人,聽見吟兒忽然呵呵地傻笑,都摸不著頭腦她到底在想什麼。

吟兒將牽就牽,狠狠地去霸佔勝南的手,笑着對陳鑄說:「我鳳簫吟此生能做林阡的陪葬,幸事也!只有可羨,有何可憐?!」說完這句,其實也和表白沒什麼兩樣,吟兒還是笑着捏著勝南的手,那手比火還熱,吟兒早就清楚,這盤棋,該是他幫着她下的,她才不怕,她要為了他,變強!

她轉頭想看勝南的表情,可是看不見他正面,她不能動,右手還得攥劍指著小王爺,他其實也不能移半尺,他們三個的性命都扣在他左手上,但他空着的右手,是主動地一把攥住她的左手的,吟兒越想越高興,越想越覺得自己這一生太對了,對得以至於越笑越合不攏嘴,反正他們估計也看不清楚,聽見她笑又何妨。

突然間,吟兒停止了笑,看見了——勝南的耳朵在動,真的在動……原來這一刻,他是真的開心……吟兒怔了怔,緩過神來,還是選擇恪盡職守去看牢小王爺,延續他的開心。

陳鑄不明白這小船里還有一個男人色誘一個女人,鳳簫吟的這句話,表示抗金聯盟今時今日已經是牢不可破!陳鑄的信念被吟兒這句狠話摧毀,在懸崖邊搖搖欲墜:「鳳簫吟,你真的不怕被火燒死?!」

「怕什麼!陳將軍沒有聽說過嗎?能浴火重生的是鳳凰!你還是少費點口舌吧,你們的小王爺不是鐵打的,他快不行了!」吟兒的口才,壓根兒不輸陳鑄。

想不到自己的勸降會給鳳簫吟完成這麼厲害的一次鼓舞,陳鑄掩飾不住自己的絕望,覺得自己的臉半邊陰半邊陽,憑什麼,憑什麼決策要給自己來下,小王爺,你哪怕能坐起來一下,來證明你還撐得住,來證明你也不怕死……

陳鑄握劍的手終於軟化,要不然,就暫且輸這一次吧,林阡敢拿他自己做賭注,可是陳鑄押不起小王爺啊……

想着想着,陳鑄的劍慢慢地開始往下滑。

賀若松站起身來,想要喝斥陳鑄的妥協,可是還沒有來得及敘述半句,驀然背後軍中人聲大噪,這一回頭,發現灧澦堆的西方火光衝天,顯而易見金北失敗所致,可怕的是,這失敗明明在距離較遠的西面,卻給自己的兵將心理造成致命一擊!賀若松沒有控制得住後方兵將,他們不知是被何挑起瞬間大亂!人聲鼎沸,全都是失敗以後潰不成軍的表現!

「金北誤我!」賀若松長嘆著,縱使他用兵高明,也沒有料到在小王爺命懸一線的同時,自己的麾下竟先行自亂。

緩得一緩,陳鑄已然被這又一起變故所撼,加快了放劍的速度,先行棄械沉江:「放了小王爺……我答應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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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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