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2章 情深

第372章 情深

「若是以我川東孫家的收兵來換你動心呢?!」孫寄嘯迫切逼婚,道盡了川東之戰的變數。擺渡者的建議尚在耳邊徘徊——孫寄嘯無論有什麼要求,盟王都暫且答應他好了。若換作別的請求,無論多無禮多出格阡也可以容得了,卻想不到這般巧合,偏偏觸碰他林阡不能為。

阡當即搖頭,反問了他一句:「不知今日孫當家這番話,是你自作主張代你姐姐請求,還是你姐姐授意你來說?」

「代她請求,與她授意有何衝突?若你點頭,她定然開心,川東我孫家,就立即歸順你林阡,決不食言。」孫寄嘯說的時候,可見少年氣性。

「其實不然。」阡笑而搖頭,「我與你姐姐相交甚淺,卻也知她心高氣傲,她會否與別的女子共事一夫、甘心屈居盟主之下,孫當家可曾考慮過?」

孫寄嘯一怔,表情好像在說,是啊怎麼我先前沒想過。

「再者,如你所說,她追求者多,卻情竇初開,足見她表面豪爽,對待情愛卻是謹慎小心,難道她忍受得了自己婚事這般倉促,非但不能順其自然,反而還要被傳作政治婚姻?」

孫寄嘯蹙眉,有點頭趨勢。

「其三,林阡久居江湖至險之地,在我身側,必將成為眾矢之的,時時刻刻兇險,你可願你姐姐陷入危難之中?」

「你說的,原來就是傳說中的『天之咒』么?」孫寄嘯半信半疑,「傳言你林阡戰績越是輝煌,情事就越是凄切,難道竟是真的?擁有這雙飲恨刀的人,會給心愛之人帶來劫難?」

孫寄嘯雖是聽了太多的謠傳,但總體意思卻分毫不差,聽得吟兒神色黯然,而阡也不得不點頭。

「哼,我卻覺得是在狡辯!你若真是心愛之人的禍害,若真怕給別人帶來災難,那為何拒絕了我姐姐卻不拒絕這位盟主難道怕害死我姐姐卻不怕害死她嗎?!」孫寄嘯冷笑,不信。

「難道孫寄嘯你沒有聽過『兩兇相剋』之說?」吟兒一笑辯駁,「我自然不怕被什麼害死,風煙境的神仙說他是『禍根』,那黔西魔門的諸葛老頭還說我是『禍水』呢,我二人,是天生一對的禍害,當然是絕配,理應要在一起。」

阡卻未被她逗笑,認真回應孫寄嘯的這句質疑:「說沒有擔憂過,是不可能。」吟兒面色一凜,神情凝滯。

「但愛至深,也就什麼也不顧了。她說她不怕被禍害,我也寧可去禍害她。從今往後,也只願禍害她。」阡敘說時接觸到吟兒的目光,承諾,此生不換。

「你說的所有原因,還有將來可能的後果,我要好好考慮,三日之內,再給你答覆……」孫寄嘯心下震撼,竟然點頭。

正說着,又有一大群飛鳥降落棲息,看林外天色,應當有雨要下。這時候一個家丁送上一封拜貼來:「少爺,又有人來挑戰了!」

孫寄嘯看完拜帖,哼了一聲,面色極度難看:「那人在哪兒?」

「就在正廳。」

吟兒小聲對阡說:「他好像是這一帶的劍聖,不知川蜀有多少人挑戰過他……」

「你們倆,先走吧。」孫寄嘯轉過頭來,態度緩和了還不忘逐客,「阿福,送他們一程。」

阡看他面色難看,似乎對來客比對自己還要氣憤,心念一動,轉身的同時就對吟兒使眼色,吟兒那個鬼靈精早就明白了,趁孫寄嘯前腳剛走,後腳兩人就耍了小伎倆一起拋棄了阿福,即刻跟蹤孫寄嘯而去。那阿福正待送二人出去,暈頭轉向了好一陣子定睛一看,咦,那兩個人呢?

孫寄嘯大步流星走進正廳,吟兒和阡亦至窗外,往裏看去,只見大廳內桌椅井然有序,地面上甚至吊在屋子裏的全是花盆,屋內飄散著沁人心脾的香氣,不濃不淡,孫家人,該是很會享受生活。

卻有兩個正在飲茶的客人,不僅令原以為只有一人前來的孫寄嘯一驚,更令伏在窗外的吟兒身子一顫——

難怪孫寄嘯這麼氣憤,到這裏來挑戰他的,正是前段日子第一個在川東掀起戰亂、不顧林阡命令在川東肆意殺戮、倒行逆施的洪瀚抒!

「他……他來做什麼?他剛剛才贊我們平定川東乾的漂亮,怎麼現今卻來攪局?!」吟兒適才才哭了一場暫且把他給忘了,誰料他不偏不倚跟他們的路線和時間都安排一致!

「不,他不是攪局。我知他心裏在想什麼——他在想,川東之戰,由他而起,自然要由他平定。」阡看得懂。

「從哪裏看得出來?」吟兒一愣。

「從他帶了宇文白一起來。宇文姑娘溫柔善良,他帶着她,就不會走火入魔。」阡與吟兒對話之時,孫寄嘯已然面帶惱怒地衝上前去:「洪瀚抒,你竟還有膽前來我孫家!?就是你這魔頭,害了我黑(道)會多少弟兄!」上前去立即衝動拔劍,「挑戰我,你來得正好!」然而殺氣來襲,洪瀚抒依舊一動不動,甚至未出武器。

「孫少俠,我大哥他,已經在懺悔。」斜路里忽然揮出一隻琵琶,那纖纖玉手,揮五弦而清音起,聲音如她相貌一般細膩溫和,正是洪瀚抒統帥的『祁連九客』中的白衣客,宇文白。

至烈忽遇至柔,孫寄嘯劍中仇怨驟然消隱,再看洪瀚抒果然真心誠意,孫寄嘯撤劍而回,傲然坐回主位,年紀雖小,卻英氣逼人:「不知你二人今日來訪,所謂何事?」

「看看,說我二人就是今日來『犯』,說他二人就是今日來『訪』,這孫寄嘯也用不着這麼勢利眼,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啊!」吟兒低聲說。阡臉色一暗,哭笑不得:「我們不是鬼吧?」

「今日前來,只為川東休戰。」瀚抒面色平和,決心下定。

「真是好笑,當初見人就殺的那個魔頭洪瀚抒,現在竟然向我求休戰?!你覺得我會信么?前後判若兩人,一定居心叵測!」孫寄嘯冷笑。

「你怎麼想我懶得去管,我宣戰也好休戰也好,都只為了一個人。當初見人就殺,是因你川東窩藏害她性命垂危的罪犯,如今向你要求休戰,是因她想要平定你們來完成她的功業。」瀚抒輕聲回答。

窗外吟兒聽得情緒波動,久久不能平復——若是別的時候聽到這句話,吟兒或許只是單純的感動吧,可偏偏發生在他剛剛責罵完她之後,吟兒心裏現在根本就是難受至極——瀚抒啊瀚抒,為何竟是這樣的傻,在人前他責她罵她不看好她不肯和阡和好,可是一轉身,背地裏卻要幫她救她拼了命地彌補她,瀚抒的目的,其實是這樣的純粹……

饒是孫寄嘯,聽到也不禁一怔,全然氣憤:「就為了一個人,你殺了我們那麼多無辜!洪瀚抒,你就是有千條命都不夠償還!」

「如我小師妹說的那樣,這些日子以來,我的確對先前濫殺無辜懺悔,但縱然我洪瀚抒償命,事情也無法轉圜,那償命又是何必?孫寄嘯,你若還不休戰,反而繼續與林阡反抗下去,川東之戰,必不會像現今這般平緩,屆時你孫寄嘯,雖然做法與我不同,罪行卻也一樣。」瀚抒說。可是他再怎樣客觀中肯,性格使然都不可能低聲下氣,反倒帶着那由來已久的大哥脾氣,聽得孫寄嘯這孩子怒火中燒:「好一個洪瀚抒,我看你根本不是懺悔,而是向我下命令來了!連盟王林阡都不對我直呼其名,你倒好,連名帶姓地喊!?」衝動之下又要拔劍,宇文白當即攔在其中:「孫少俠,我大哥說話一向如此,無一絲不敬之意,個中利害,還請孫少俠仔細考慮!」

「我要說的就是這麼多。」瀚抒忍着脾氣起身,阡也實在沒有想到,孫寄嘯面前的瀚抒,竟可以如此的把握分寸,不知是孫寄嘯太孩子氣,還是瀚抒他準備得太充足。即便黑(道)會對他是人人得而誅之,他也敢再為吟兒涉足無數次!

「我孫家,豈是你想來便來,想走就走的?」孫寄嘯怒喝一聲,「站住!」

「真沒想到,世間除了林阡之外,還有你對我呼喝『站住!』」瀚抒話中蘊藏的愴然,豈是他對面孫寄嘯能夠理解?然而窗外的阡和吟兒聽在耳里,卻是再了解不過!

「孫少俠,我大哥今日無心動武,若一定要戰,請讓我來代他!」宇文白立即舉起琵琶。

「你?」孫寄嘯面露遲疑。

「怎麼?小看她是個女子?我小師妹,在武林中排名第十一。」洪瀚抒輕淡的語氣。

「我並非小瞧女子。只是,我孫寄嘯有個規矩,不能傷及以琵琶為兵器的女子。」孫寄嘯說。

「好奇怪的規矩……」吟兒蹙眉,阡點頭:「孫思雨說過,孫寄嘯的確有這個規矩。」

「是誰傷誰還不一定了。」宇文白莞爾一笑,「只怕殃及了這裏花草,不如更換了地方再打?」

「好!姑娘雖負武藝,卻存仁慈之心,實在與你這位大哥毫不相稱。」孫寄嘯冷嘲,生就一副毒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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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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