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7章 淵源

第397章 淵源

事情過去了五六日,林阡和吟兒仍然音訊全無,令人不得不適應這一事實,他二人是真的走了。但同時,兩人的離開,果然如陳旭所言換得了矛盾的中止,盟軍也因此迎來了一段時日的平靜。但有一點令不信陳旭之人費解的是:金人果真不曾採取任何行動——如他所言,不曾趁機作亂,安安靜靜,相安無事……

當然,天驕的威懾必定是一個緣由,但林阡和鳳簫吟的出走,三足鼎立,已去其二,真的對金人沒有一絲一毫的打動?

對於金人的不敢妄動,軍中眾說紛紜,有贊同陳旭「疑兵之計」那個說法的,說金人現在正在猜測著盟王和盟主的去向,比較關注的是林阡出走的根因。也有從金人那個角度剖析的,說金人剛在夔州和黔西被抗金聯盟挫敗了兩場戰役,一時之間元氣大傷,哪敢輕易再招惹一次抗金聯盟,林阡的出走看似一次好時機,但正如范遇所言,金人預測不出一個沒有林阡的抗金聯盟的實力。如若這樣的情勢下出擊還敗了,金人以後就別再南侵了。以這兩種猜測者居多。

有些時機表面上看起來太好了,所以好到令人不敢輕易作動——那是蘇慕離的想法,在盟軍之中同樣也有人這麼揣度過金人,是為第三種猜測。

包括范遇自己後來還說到一個可能性,這個可能性,甚至已經猜到了林阡留書中的內容:「南北前十不敢貿然作動,是因為他們自身在分裂!」在某種程度上說,范遇對情勢的洞察和林阡旗鼓相當,甚至是更加厲害的。

形勢,因此循着阡的設想在順利地進行。但留書之失竊,使得聯盟對他的去向也同樣不明朗,此為林阡始料未及,百密一疏——

「不知道主公他去了哪裏,但願不要蹉跎了好。」向清風曾經擔心地說。

「林兄離開是明智的。不綁着他的手腳,反而容易更好地施展他的抱負。」莫非卻比向清風要理解阡。

「不管發生什麼,咱們幫主公死守盟軍便是。」楊致誠一直忠心耿耿。

「卻不知他們何時回來?沒他們在,真不習慣啊。」海逐浪則常常坐立不安。

「一個月吧?不是說,延期之舉是一個月嗎?」祝孟嘗回答海逐浪說。

「總覺得將軍該有一封留書。」范遇想不通的時候就在駐軍中踱步思量,「將軍那樣行事周全的一個人,不可能連留書都沒有……一定是哪裏出了差錯,一定是……」

在留書中做手腳寫了數十個去向,是阡為了防止留書失竊才故意這麼做的,換句話說,是出於習慣,阡卻不曾想,「留書失竊」這個萬分之一的可能性,會真的因為誰都忽略的大嘴張而出現!而阡也一度認為,除了范遇,應當沒有一個人能看得懂他的去向。那封留書,的的確確是留給范遇一個人推敲的。

百密一疏。一切,因此在平靜中也埋下了不平靜的伏筆……

連日來,阡和吟兒的離開,雖然不曾導致戰亂禍害,卻終究引起了不小的轟動。當輿論偏向於這是林阡的對策之時,一直行蹤飄忽的雲藍忽然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川東戰地,明顯和輿論關注有所不同,她所在意的不僅是林阡的出走,更加是「林阡帶走了吟兒」——徐轅感受得到,雲藍隱隱約約已經察覺到了什麼,抑或在吟兒的身世這個問題上,雲藍本來就做賊心虛。

雲藍是出了名的性格怪僻,所以當她說要與天驕商議局勢時,眾人都乖乖地從天驕身邊撤乾淨,只剩一片清靜留給天驕和她。

「據說林阡的出走,是因為年紀太輕,理想太天真,忍受不了幾大家族的質疑?」她道聽途說,半信半疑。

「他哪裏年輕,理想哪裏天真,怎可能連質疑都忍受不了。」徐轅苦笑,搖頭,「他手段高明得連我都自嘆弗如,即使離開了這麼久,也完完全全牽制着所有人的思路。」

雲藍停下腳步,面色里充斥震驚:「這麼說,在天驕這裏看來,林阡完全駕馭著形勢,也足夠能力控制天驕你。那麼,為何他要走?還……帶着念昔一起……」雲藍問到這裏,聲音一抖。

雲藍對吟兒,既有師父對徒弟的嚴厲苛刻,更有母親對女兒的無限關愛,徐轅想,其實有些事情,不用問了,已經很明了,很確定……

「為何選擇現在出走,為何帶走令徒一起……如果我告訴雲前輩,他不得不走,而且就是為了要帶走令徒。雲前輩可相信?」徐轅嘆了口氣,壓低聲音。

雲藍全身一震。徐轅的聲音,已經細微到不仔細聽就會忽略,一字一針:「十七年前,雲前輩離開林前輩,也是為了要帶走同一個人吧,那個女嬰,來自金國,是完顏永漣和柳月的女兒,當年短刀谷計劃着用她來毀滅完顏永漣,可是,雲前輩卻搶在所有人的前面,把那個女嬰悄悄帶走了……」

「這是傳言,沒有這樣的事。」雲藍冷靜地還想掩飾。

「若非因為雲前輩的插手,那女嬰何以下落不明,短刀谷何以有數十將領慘死在完顏永漣劍下,雲前輩又何以覺得愧對林前輩而非走不可?」徐轅淡淡地,繼續述說,「若收留那個女嬰,就無法面對短刀谷的無數死傷,可不收留那個女嬰,又實在是愧對自己的良心,更何況,那女嬰的母親柳月,是雲前輩最好的知己……所以這不是傳言啊,如果不是有這麼殘酷,雲前輩不可能這許多年都偏居大理,明明雲前輩矢志抗金一生都沒有停止過,有什麼原因一定要和林前輩硬生生地分離?」

雲藍噙淚,思緒已然飛回當年:「我沒有短刀谷那樣的狠心,名義上說是金宋之分,卻偏偏要拆散一對恩愛的伴侶,還利用一個無辜的嬰兒,那樣換來的榮耀和輝煌,我雲藍沒有臉要。」

「然而雲前輩又是那樣的狠心,為了別人的女兒,寧可拋棄了自己的女兒。」徐轅嘆了口氣,「韓萱姑娘若是能活到現在,該和我是同一個年紀……不知韓萱姑娘在世之時,雲前輩見過她幾次……」

雲藍的情感達到最脆弱之時,縱然平日裏堅強清冷,聞知親生女兒已經不在人世,都難忍悲慟地全身顫抖。

「那個嬰兒……真的就是……林念昔嗎?」徐轅趁此時詢問,也難以自制地忐忑。他知道,這關係着林阡的一生,甚至是南宋江湖的未來。

「萱萱,萱萱,會理解的,會理解……我是短刀谷的罪人,不配留在那裏,不配……」一行淚劃過雲藍臉龐,此刻她自言自語,答非所問,甚至語無倫次。

「雲前輩……」他不得不打斷她,「林阡他,就在最近和陳鑄見了一次面。」

雲藍猛然驚醒,淚還未來得及拭:「陳鑄?他……為何與林阡見面?」

「為何見面?需要雲前輩告訴我啊,林念昔她,真的如陳鑄所說,就是十七年前對短刀谷造成大禍的那個女嬰嗎,如果是,她這一生可真是逃不了蘇林兩家的鬥爭了,十七年前剛剛出生就毀滅了蘇家林家各自大半的勢力,出生后還不到一個月也直接造成了林阡的丟失。現在她回來了,她和林阡,一起回來了抗金聯盟……聯盟的前途,因為她而生死未卜……」

「意思是說,陳鑄他……已經和念昔交手過?」雲藍面露恐慌之色。

「果然。果然是她。」徐轅的眼神忽然變得犀利。

「陳鑄、林阡,和你……都已經知道?」雲藍面色也突然一變,「你們,想怎麼做?!」

「雲前輩,為了南宋江湖的未來,我的意見是,銷毀她。」天驕說。

「短刀谷大多數人的意見,應該都是這樣吧。」雲藍冷笑。

「可是,在林阡的脅迫下,陳鑄和林阡都決定和您一樣,把這個秘密,永遠塵封下去。只是不小心,被我窺探到了而已。」天驕嘆了口氣,「連日來,林阡不僅不能狠心殺了她,反而還想讓她繼續做盟主,荒謬雖荒謬,我卻無能為力。雲前輩可知道,林阡他和陳鑄擊掌為誓,還說了一句『我既娶你金國的公主,又何懼與陳兄成為知交』?」

雲藍終於明白了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笑中帶淚嘆了口氣:怪不得在最輝煌最鼎盛的時刻退隱江湖,不要短刀谷為他而設的無上地位,原來根源在念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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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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