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9章 兄弟手足(2)

第569章 兄弟手足(2)

洪瀚抒言出必行,即日起立刻教導鄭奕郭昶,得他指點江山,黑(和諧)道會實力倍增,彼竭我盈,金人是走到哪裏被打到哪裏,跟以前遭遇林阡時一樣的落花流水。

饒是鄭奕郭昶,也不得不對洪瀚抒刮目相看,說這位洪山主比之前是脫胎換骨判若兩人,原來打起仗來不是一味的爭勇鬥狠,而是可堪與盟王林阡相比!

那是自然,這個男人再怎樣蹉跎了這些年,他都蹉跎得起,因他比同齡人更早就有過一次至今未必有人可以超越的戰勝經歷——祁連山政變,是他一手策動,九大路兵馬,是他獨自引領,千軍萬馬踏破仇敵宮闕,一夜之間耀眼了一整個西夏,名聲赫赫,連南宋武林的「九分天下」都要為他洪瀚抒留一個座次!

怎可能不深諳兵法韜略!

孫寄嘯和宇文白看他重振往日雄風,自是看在眼裏喜在心上,他們的大哥,終於治癒了情傷,回到原屬於他的戰場,而且,未必要像旁人那樣,屈居林阡之下。

然則便就在十數日後,金人卻忽然加倍集中於此,是那位金南第三黃鶴去的戰略:「黑(和諧)道會是林阡招降的聚寇,先取他們的巢穴為控弦庄之新據點,既可給林阡後方叨擾,又能長久與短刀谷抗衡。」

想法雖好,頗有難度。作為此番控弦庄姦細聚集的掩護力量,金南前十隻有賀若松和黃鶴去還留在宋境,實力自然大不如前,兩人商量之後,惟能一南一北負責兩個主戰場——由賀若松與林阡對抗於鳳州,黃鶴去則與莫非周旋於儀隴。然則抗金聯盟畢竟兵多將廣,一番交鋒黃鶴去寡不敵眾,竟敗給了這個一心要殺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而另一方面,與林阡明槍暗箭的賀若松,同樣也沒有支撐多久,就頂不住敗下陣來。

黃鶴去痛心之下,對苦死累死了也沒召集到多少兵馬的王淮講,我們自身難保是幫不了你的忙了,你若能拿下這黑(和諧)道會,就是此戰翻身乃至將來成功的關鍵——這個計謀,卻無意間撞上了又一個兒子洪瀚抒,黃鶴去若是知曉了,不知會否更痛心呢。

重壓之下,必有勇夫。王淮聽從黃鶴去指教,親自領兵攻襲黑(和諧)道會總壇所在的廣安,一戰畢,死傷無數。是日洪瀚抒孫寄嘯得勝歸來之時,恰聞鄭奕郭昶淪陷於王淮之手。

「咱們去求助莫非將軍吧,他們兵多,一定可以挽救!」顏猛聲嘶力竭對孫寄嘯說,看來鄭奕郭昶形勢堪憂。

「不如,我去找莫將軍?」宇文白正欲策馬離去,卻被洪瀚抒制止:「不必!」

「然則……」文白面帶憂愁。

「金鵬,你們的兵馬,都由我來集結,聽我發號施令。有我在,儘管放心好了。」瀚抒說。

「大哥怎麼說,我便怎麼做!」寄嘯點頭,「不過,大哥,這場仗的前鋒看來是非我莫屬了。」

「為何?」瀚抒一愣。文白嘆了口氣,憂傷看着孫寄嘯,顯然知道這個原因。

「這個王淮,是我的殺父之仇。天註定的,他送上門來了。」孫寄嘯永遠都記得這個名字,青城派掌門程凌霄,曾對他說過他的父親孫長林,雖暴露於程沐空的變節出賣,卻是死在王淮的索命環下,父仇不共戴天。

「好,便由你來打頭陣,解救你兩位哥哥,亦報你殺父大仇!」瀚抒拍在他肩上。

「定要打殺王淮、驅逐外虜,還我川東安定太平!」孫寄嘯捏緊了拳頭。

此時此刻,鄭奕郭昶及一干兄弟,皆為控弦庄之戰俘。

這次鄭奕郭昶兵敗,是因為黑(和諧)道會出現叛徒,與金匪勾結裏應外合。

不怕實力弱,就怕有叛徒,因為裂縫只會越來越大越來越多。到此刻,被俘虜的四百人已經有一百人因為個中緣由投降金人。因王淮坐鎮,眾金兵狐假虎威,威逼、利誘、恐嚇無所不用其極,眾叛徒再繼續威逼利誘恐嚇,投降者的數量滾雪球般上升。堅持不肯投降的,已經開始了被殺的待遇,也是一旦有了一具屍體,便會一瞬間橫屍遍野。

罪魁禍首,是他們新來的七當家尤虎,正是他一把火燒了自家糧草,還打開寨門迎來了這群金人,此刻正在充當着慈悲為懷的勸降者,嘴臉煞是可惡。

可惜的是,他只是七當家,作用不太大,王淮瞧不上。

王淮親自勸降郭昶,一劍橫指鄭奕咽喉:「郭昶,我替你殺了鄭奕,你來做大當家,如何?!」

郭昶直接呸了他一聲:「你殺了他,大當家也還是他!」

「你……怎就這般迂腐?!」王淮根本不會了解郭昶和鄭奕的情誼之深,一年以前,儘管鄭奕投降林阡、郭昶獨自引領幫眾之時,都不曾覬覦過大當家的位置,一直都是二當家的身份。

「我只歸我大哥管,我樂意!」郭昶豪爽大笑,王淮不禁語塞。

「郭昶,識時務者為俊傑,你該學我尤虎做人!」尤虎惺惺作態。

「學你尤虎做人?是學你尤虎做狗吧,哈哈哈哈。」郭昶冷笑,罵。

尤虎惱羞成怒,直接上前以鞭抽他。鄭奕大驚失色:「住手!」一鞭接着一鞭,抽得郭昶是皮開肉綻。

王淮也不制止,冷冷轉過臉轉而勸降鄭奕:「鄭奕,若你不肯投降,你的好二弟郭昶,就要暴屍你面前了。」

「大哥,你上次已經不顧我好言相勸降了林阡,這次再降的話,就太不夠意思了……」郭昶被毒打到那種程度,還是那般傲骨。

「好郭昶,大哥不降!」鄭奕點頭,同時熱淚盈眶。

「哈哈……」郭昶大笑了三聲,「從前我總對別人說,老大比老么還靠不住。今時今日真是高興,老大靠住了!」忽然又嗚嗚哭起來,「可老么又靠不住了……」

「不一樣,他不是老么,只不過是個新來的罷了!新來的才最靠不住!」鄭奕冷笑一聲嘲諷尤虎,轉頭看向王淮,「王淮,少費心思了,你索性將我二人一起殺了吧!」

「怎就有你們這種人!」王淮看着他倆,罵出這句的同時,內心卻不覺有些觸動。

真的就有你們這種人,我,王淮,年輕的時候,曾經也是這種人,把兄弟義氣看得高於一切。

那時候,控弦庄的莊主還不是「銀月」那個小丫頭,而是控弦庄的成立者「戰狼」,如今他已打入宋國朝中為官,一直無人知其身份。

那時候,我與你孫長林情同手足,結拜兄弟,控弦庄成立之初,你我因武藝出眾,一同受邀加入控弦庄,經過一番精挑細選,成為戰狼他最看重的人才,一時之間風光無限,你我時常把酒言歡,切磋武藝,你對我說,得一知己,此生無憾。

那時候,控弦庄沒有什麼五大殺手鐧,只有你孫長林、我王淮和楚天闊三位頂尖高手,我們三個人,因為姓氏的巧合被合稱「楚王孫」。即便後來你負傷殘疾,仍然身殘志堅,創出一套絕世劍法,繼續維持了你在控弦庄的無上地位,還因禍得福,娶了控弦庄最美麗的女子甄敘為妻,做兄弟的我,為你高興,為你感慨萬千。你其實,什麼都有了。功名,美眷,榮耀,兄弟,還有一干盡心儘力的麾下……

漸漸地,竟有弟兄對我說,你可能是南宋來的姦細,我一笑置之,怎麼可能,孫長林為控弦庄嘔心瀝血,是奠定了控弦庄的功臣之一,只怕是有人眼紅你,所以對你抹黑。然而,隨着行動次次失利,謠言越來越多,直至楚天闊,我們的大哥,都說你真的有可能是南宋間諜——我為了你,與他據理力爭,向他以項上人頭擔保,我甚至不惜在大哥面前對自己動用了家法……只為保你。

繼續與你一起赴湯蹈火,出生入死,一日為兄弟,終生為兄弟……

「二哥,我可能回不去了……」風吹在臉上一絲絲的冷,那夜我鮮血淋漓真的以為自己回不去了,宋匪就在後面追趕,是你一路撐着我在逃,你行動不便逃不了多遠索性就陪我一起躲,留在了險境長達一月,是你一直在告誡我:「王淮,要活着,活下去!二哥要看見你功成名就,成為控弦庄的第一人之時!」

終於成為控弦庄的第一人,卻是在多年以後,二哥你沒能看見,大哥也沒有看見——隨着大哥楚天闊被南宋的間諜組織殺害,戰狼開始在控弦庄內肅清,終於,隨着程沐空的變節投降,暴露出一個青城劍派的間諜集團!你孫長林、還有甄敘,都是青城派潛入我控弦庄的姦細!

是你,親口把大哥的行蹤告知於你的師兄程凌霄——對,那個才是你真正的大哥,我們算什麼,我們哪裏是你孫長林的兄弟,都是你要接近要利用要出賣的人啊!下一個,是不是就要殺我?

或者,你忘卻生死陪我一起躲在險境也是假的,是不是一邊勸我活下去,一邊卻發自肺腑地希望我死!?

「二哥,我不會讓你看見我功成名就的時候,你該去陪着大哥。」索命環落下之時,王淮沒有流一滴眼淚,也許天註定的,二哥殺大哥,三弟殺二哥,最終,他王淮成為控弦庄的第一人。

都蹊蹺他為什麼武功絕頂卻如斯謙卑性格。為什麼?因為當慣了三弟吧。

因義氣而聚,因信仰而分……

「哈哈哈哈,怎就有我們這種人?哼,如你王淮這般的無恥小人,自然不會懂我們這種人!」大笑聲從身後傳來,原來是孫寄嘯坐着輪椅過來,郭昶鄭奕皆是喜形於色,王淮迴轉身時,卻不禁一怔,情不自禁將腦海中孫長林的模樣與眼前少年重疊。

一樣的眉目俊朗,器宇軒昂,一樣坐着輪椅,劍透寒光。

王淮不知他是誰人,他卻叫出王淮的名字,知道他的底細:「王淮在十八年前,殺了他結拜兄弟一家,怎可能懂這兄弟情義!」

王淮面色劇變,寄嘯的容貌,酷似那個熬血的夜晚,孫長林慘白的臉——「三弟,可否,放敘兒一條生路……」他答應孫長林,留下遺孀甄敘,其餘人全部屠戮,孰料甄敘那女子剛烈之至,當着他和程沐空的面,自盡於孫長林屍體之前!他後來才知道,甄敘不止是剛烈,而且還聰明,利用了這段時間讓她的家僕送出了一個孫家的後代!

這,就是那個襁褓中的嬰孩?孫家的後人,在殺了程沐空之後,又要向他王淮復仇?!

「既然如此,接招吧!」王淮冷笑一聲,已然運力於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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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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