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6章 二線兵將當自強

第1066章 二線兵將當自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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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6章二線兵將當自強

正是在林阡對裴淵闡述的同時,月觀峰又傳來加急戰報:楚風月將鬥志全無的楊鞍軍逼入了絕境;而欲往救援的劉全自身難保,與前去助陣的彭義斌、石珪一同被困在了紇石烈桓端、束乾坤的包圍里。

當月觀峰諸路兵馬皆是軍情告急,中部戰場儼然需求林阡親赴——原本,紇石烈等人就是被林阡從北部趕到中部去的,理應由他追去收拾。

然而,北部戰場雖然宋軍戰勝,解濤黃摑仍然夾縫生存,未曾完全拔除,不可掉以輕心。眼下大崮山有李思溫坐鎮,濟南有孫邦佐林美材等後盾,但摩天嶺據點還是缺人,柳五津海逐浪都分別派去了東西戰場、天驕養傷不可操勞,吳越一人當然吃力。如此,可千萬別讓黃摑解濤再興風作浪。

「林阡哥哥,我幫吳當家守」那時聞因自告奮勇。林阡笑而搖頭:「你有更重要的任務。」

「怎麼?」聞因不解。

「屆時自會用你。這幾天且休養生息。」林阡說。

「是大戰?」聞因低聲問,看他點頭,即刻握緊了槍,「好」

「不止要厲兵,更加要秣馬。」林阡笑了笑,「那匹『無法無天』,你需好好照顧。」

聞因沉思,依然不解,但知道林阡沒有騙她,故而領命下去了。不刻,王琳來見林阡:「盟王。找王琳何事?」緩得一緩,看到林阡披盔戴甲,似是要立刻帶飲恨刀走的樣子,一驚:「盟王,這是要即刻去月觀峰救急?」

「王琳,你的洞察力很是高強,心也極細。」林阡點頭,說。

「盟王謬讚。」王琳的臉一下就紅了。王琳的優點正如阡所說,洞察敏銳,前些日子林阡入魔失蹤,他是第一個代表楊鞍來吸納海逐浪的,但缺點,就是膽子太小,海逐浪掩月刀一出,他就嚇得再也不聲張。

「王琳,我此一去,摩天嶺全權由新嶼負責,但他前日與司馬隆交戰負傷在身,戰力不如以往,除盡金軍的任務就交給你了——幫新嶼守妥摩天嶺。」

「盟王?」王琳一愣,「然而,我……我可適合?盟王竟委以重任……」

「不放開手腳去打一次,怎知道自己適不適合。」林阡說,「莫讓金人小看了你們。金軍很強,宋軍也不弱,高手堂換成豫王府一樣,新嶼換成王琳又何妨?」

王琳聞言面色一凜,驟然被他鼓舞出豪情:「盟王說得對,王琳不該膽怯。摩天嶺,是最好守的一處啊——黃摑解濤都只是敗軍之將抱頭鼠竄」

「好一個抱頭鼠竄」林阡朗聲大笑,「待我從月觀峰歸來之際,不只希望看見一個安妥的摩天嶺,更想看到一個獨當一面的王琳。」

即日起他林阡要向世人證明,楊鞍的叛變雖然帶來了太多的損失和教訓,也幫紅襖寨練就了極多的人才挖掘了極強的潛力——一流如盟軍將領和新嶼、宋賢、楊鞍、劉全都接二連三地出局或削弱,再不會庇護彭義斌、石珪、李思溫、王琳、史潑立這些二三流兵將,那這些人,就必須自己放手打一次,奉命於危難用他們的力量來扭轉大局。哪怕從最簡單的做起,打最易打的仗,守最好守的地方。

開禧元年的二月,註定是紅襖寨二線兵將的登場,抽除一流戰力的相幫,他們絕不比一流戰力差。這原是林阡想要在安定山東之後才做的,但現在做也一樣,畢竟盟軍不可能時時刻刻都在這裏,紅襖寨也不能只靠那區區幾個當家。

「我原先想,紅襖寨將來靠着你們。不是,紅襖寨的現在,就得靠着你們了。」林阡按住王琳的肩,「幫我,幫新嶼,也幫鞍哥。」

「自當竭盡全力。」王琳肅然點頭。

是以,這一戰林阡的戰力分配是:北,吳越負傷,王琳李思溫上;東,海逐浪只是襄助,主帥是國安用;西,柳五津只是傳達信息給劉二祖郝定;中,林阡最後到場,先鋒都是彭義斌、石珪,要救的是劉全和楊鞍。

也是從這一戰起,不僅眼前情勢所逼,也是將來發展需要陣拼殺的主力,無一例外要紅襖寨自己。沖着臘月廿八之後劉二祖國安用皆能攬一方大局,沖着一月下旬阡不在的這些日子裏彭義斌石珪也一直能強撐著,沖着四十天來楊鞍及其黨羽孤軍奮戰一直得以維持不垮,阡信任,紅襖寨的實力絕對比目前體現出來的更厚。

王琳領命之後,林阡再無囑咐,即刻往月觀峰救局。

事先林阡已意識到:當紇石烈束乾坤圍堵著劉全部、楚風月繼續攻打着楊鞍部,月觀峰處其餘金軍,儼然最大的任務是阻礙林阡親自救局,故勢必要在摩天嶺與月觀峰之間拉開一條封鎖線——慶幸這條封鎖線一個多月前還拉在濟南和泰安之間、後來被林阡推向了大崮山和泰山之前,現在,依然是被林阡逼向了盟軍兵鋒所指。

但不幸的是,負責這條封鎖線的兵馬,主帥名叫司馬隆……

林阡本來也就有這心理準備。三天前他才用野蠻手段跟碎步劍鬥了一場,雖然結局是他林阡輸,卻把司馬隆撞得鼻青臉腫衣衫襤褸,加之司馬隆在那一戰全軍覆沒,臨走時難掩憤怒丟了句後會有期,林阡就足以預知,這次司馬隆的戰力,一定比前次更高;此情此境,林阡對碎步劍境卻始終不能破解,照這樣下去,打九十九次也是林阡輸。

打不打都要輸,那不如打;打九十九次還是輸,那就打一百次以上。阡從來都是這樣的人——何況,他對碎步劍境,真的很感興趣。

此刻,司馬隆橫劍立馬阻擋,其身後兵將早就都嚴陣以待,視線里一望無際縱橫鋪展的全是金軍。遠眺塵霧外,環抱的群山蒼茫巍峨,其景其物近似水墨,卻不知,到底還要被野火般的兵馬侵佔多久,撕割成多少塊。

「林阡,三天而已,劍傷恢復了幾成?」司馬隆提馬上前,問候手下敗將。

「我方軍醫醫術如神,林阡刀法不減反增。」林阡笑而亮刀,紫龍駒悉意迎戰。

「哈哈哈哈,好一個不減反增——自己說了沒用,要教敵人承認。」司馬隆眼中凝練著凌厲,人雖不溫不火,劍卻猛然來襲。

林阡頃刻舉刀,三度與他交鋒。

不過是一瞬的前後,戰場與刀劍場又似隔離。他二人激烈殘酷的打鬥,使等閑從第一回合就無法參與,速度追不上,力量近不得,人影分不清,勝負判不出,於是,刀劍與圍觀兵將的最真實交流,就只剩下感覺。

感覺,也可能是錯覺。

錯覺,吹過的風又全數掃蕩回、掉下的花葉也重新蒸騰起,明明是很久前就開始落的花葉、已經吹去了很遠處的風,是什麼力量,將風從最遠處拉回了頭、把花葉在落地前一刻逆升?那一瞬,說快真快,稍縱即逝,說慢也慢,如經永劫……

而當局者林阡,再次殺入劍境中,重溫第一層猛厲毒辣的煞氣圈、復闖第二層鬼祟妖異的防守線,終於,又一次不負自己的預期,離第三層玄妙越來越近……這一回合,林阡自也吸取了前兩次的教訓,不敢膽大妄為直接砍過去找死,而是在接近臨界處謹慎觀望、伺機而動。見招拆招,向來是對付武功強於自己的高手最好招數。

碎步劍境,尋常人萬萬突破不得第一層「攻」,但阡顯然不怕它外表煞氣,首次於大崮山相遇就過了第一層,卻沒來得及破第二層「守」;上次於摩天嶺廝拼,阡則是折在了第三層「無防守」。細細區分,其實又可分為斥、引兩層。第一層煞氣圈是斥力最強,第二層防守線是斥力稍弱,到第三層無防守,則換作越來越強的引力——出乎意料,變斥為引,引向一個詭異難測的地帶,這地帶,難道,是源於司馬隆固有的雄厚內勁……今次林阡和上次的感覺,還是一樣,棘手之至,難以破解,甚至,由不得自己觀望,自己還是被越來越強的吸力帶進了劍境裏,飲恨刀乃至自己的手,上次還只是被黏住一般,今次遭對手任意操控,幾乎不聽使喚。

原想抽絲剝繭去探究根因,沒想到這劍境越探索就越覺得離奇,至少這跟人世間很多規則都是反著來的——距離近了反而吸引,沒打敗敵人反而自己的刀迷了路,林阡唯一能得出的結論就是,這恐怕歸功於司馬隆的內力過強。

當然,實際的戰鬥中林阡的心理活動不可能這麼慢,得出這個結論也許是每次打完一回合后的電光火石然後見縫插針地層層疊加,最終才模模糊糊地形成了這樣的看法,在這過程中無數次你來我往危難重重險象環生,使得他根本無暇完成行刀硬抗外的第二件事……

然而,若真是因司馬隆內力過強,林阡想要打敗他,就比純粹的破解招式、合併劍境,艱難得多了。換以往林阡還能以自身戰力一搏,但如今正值他走火入魔后不久,因每次借戰力過猛都是違反規則,他每次必將受到較長時間的懲罰、付出極多的體力代價,如此實力不足往昔七成,再想着第三次躍升根本是死的痴心妄想——何況兩次連續的走火就會引發入魔,再有第三次不僅妄想、絕對必死。飲恨刀怎可能准許濫用。

林阡向來非急功近利之人,本也不希冀能再次躍升,但心知如今自身尚未恢復、無法完全駕馭飲恨刀,因此就算小幅度的借用、提升都是很難的,這種狀況下,如何對付一個內功過猛的司馬隆?

「一心二用」的損招林阡已在沂蒙耍過了邵鴻淵,「一拆為二」的境界他在濟南對付尹若儒也已顯露,「走火入魔」的躍升他也在大崮山浪費給了徒禪勇和群攻陣容,這些經驗教訓,高手堂不可能不總結,岳離黃摑一定都告知了司馬隆,別說現在林阡連刀人合一的水準都難達,就算沒問題,司馬隆也顯然知己知彼。

可惜這次林阡沒能先發制人、司馬隆也依然技高一籌,造成的結局就是在大約七十回合左右林阡即慘敗,從腕到臂盡然血腥。金將有武功高強的看出端倪,一聲令下即刻令士兵衝鋒;大事不妙史潑立等人皆驚,亦立馬提刀攜槍陷陣,於是,林阡司馬隆尚在糾纏之時,這片郊野早是一片喊殺聲起肉搏血拚。

而此時,林阡別指望不敵能夠敗走,飲恨刀已經陷進劍之漩渦離不開了……

實話,無論打鬥的過程是怎樣的精彩、等閑之輩是怎樣的追不上速度,打鬥的結果都是一樣的,誰都看得見那勝負的懸殊和速度的放慢。

「勝南……」眼看着司馬隆即將劍傷林阡,史潑立脫口而出的不是盟王而是這個姓名,當時他什麼都忘了,腦袋裏一片空白,不假思索就搶過身邊不知誰人的弓搭箭急去,人的潛力果真是無窮的,那一剎他的眼力和速度,這一生恐怕沒法再復演第二次,穿過幾重兵陣,到達彼處戰局,竟是精準無誤地了司馬隆的臂,雖沒法撼局,好歹造成了一絲偏移,一絲偏移,都足夠林阡劍下逃生。

「呀」史潑立一愣,沒想到這箭會把司馬隆射中,愣在那裏,緩得一緩,紫龍駒已馱載着林阡沖回這裏,「四當家,謝了」那笑容,那稱謂,跟昔年,一模一樣。

「山東之戰……」史潑立登時一怔,回神之際覺情境熟稔。

山東之戰,十年前,崛起期紅襖寨,和十年後,巔峰期紅襖寨,同樣歷經的浩劫。十年來,金軍和宋匪作為彼此的篩子,篩走了一大批精銳和庸碌,主力軍已然換了一批又一批,但他史潑立卻命好一直在,雖然經常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二線兵將里也是墊底,但是,必要的時候還是能發揮自己的功用吧,比如現在及時給司馬隆一箭,那時他也曾作為增援去救過楊鞍,他記得清楚,那時候勝南也說了一句同樣的話。

這麼巧,這次又是去救楊鞍。

「是啊,山東之戰。」飲恨刀行處兵將如波開浪裂,剛至史潑立身邊立即就殺倒了一隊敵軍,混亂中林阡帶同史潑立等人一併沖陣,「此行,眾兄弟且一併復當年」

情誼不減,戰力反增,是他林阡樂見。如此,武鬥雖敗、戰局雖險、前途雖艱,卻仍暢快淋漓、豪情萬丈、心無所憾。

不經意間,忽然發現,在兵刃旁陪伴飛渡、川流不息的,再也不是雪,而是花。原來,又是一年的春了。戰幔掀開時凍成的冰,是否也該隨着氣候融化。

那幅萬古不變的江山圖景,向來沉默;那些囂張鼎沸的兵馬戰車,稍縱即逝。

因司馬隆所設阻力,林阡救局被迫耽誤,待到達月觀峰之時,劉全軍告急已過去了兩日,他一路星夜兼程,實恐這耽誤的兩日遂了金軍的意——哪怕賦予了劉全彭義斌等人極高的信任,他也因對方是楚風月、紇石烈桓端而不敢怠慢。

畢竟,這兩人是去年青州濰州沂蒙各地,都是徐轅或林阡正面的頑敵,數次運籌都是互有勝負。堪稱敵人之中在用兵上的數一數二。

然而教他喜出望外的,卻是爭氣的捷報頻傳:原來,眼看林阡和史潑立的救兵遲遲不來,彭義斌劉全和石珪都沒有坐等,沒有束手無策或如坐針氈,而是想盡一切辦法以自己的力量突圍,並且還非常成功。

求生的本能在這裏,指望別人不如指望自己。不是每一場近火都是靠遠水,近處或許有土沙,只怕慌亂中的人看不見。

彭義斌向劉全分析了金軍的分佈后,提出出幾路奇兵襲擊敵軍糧餉,強迫束乾坤不得不分心去救,陣容稍有改變,即刻就是出路,劉全所帶領的寨眾,在彭義斌指揮與分配下殺出了這重圍,不僅如此,出去的那幾路奇兵也虛張聲勢,本是攻敵必救,卻令敵人誤以為前後夾擊,當晚一戰,不但突圍成功,更還俘虜了幾百金兵繳了他們的兵械戰馬,束乾坤帳下有員虎將更當場被彭義斌劉全聯手擊殺。

而翌日,他二人與石珪軍隊會合,整頓了旗鼓立刻往楊鞍處打,一往無前迫得束乾坤連連敗退毫無還手之力,卻就在關鍵時刻石珪懷疑束乾坤詐敗,即刻對劉全彭義斌述說,三人商議后決定,彭義斌再不趁勝追擊,就地安營紮寨,金軍自是摸不著狀況,正想着隨之應變發起反撲,孰料彭義斌在半個時辰后突然再次號令衝鋒,金軍依然大惑不解,正欲迎戰,後方大噪,原是石珪在這半個時辰內,領着一路親兵抄小路去,果真發現了不遠處藏着紇石烈桓端的伏兵。「好大的胃口」石珪大怒,立即派人回稟彭義斌。紇石烈桓端自是沒想到,他要伏擊宋匪的兵,竟從屁股後面被石珪給滅了。

「哼,山東是金軍的地盤?是咱紅襖寨的家啊」石珪向林阡複述時仍然振奮,兩眼炯炯發光。

「幹得好,原還想我來收拾,結果你等不負所託。」林阡笑,「義斌的靈活機動,石珪的勇悍機警,皆是掩不住的才幹。」他二人常年跟隨吳越左右,強攻、游散皆有一手。

而每一戰除了歸功於將帥,更要依靠的,自是士兵們的鬥志和戰力,如此才能珠聯璧合。「全叔,所幸你這一路兵馬,多年來從來都深信,鐵桶包圍也會有缺縫。」林阡對劉全說時,察覺他面中露出難色,猜出和楊鞍有關。自他們勝過紇石烈束乾坤以後,就已經破了楊鞍與楚風月的僵局,此刻楊鞍就在不遠處的營帳中,為何卻不和劉全一起來見他?

為什麼不來見他?林阡自然懂,罪過擺在那裏,林阡只是給機會讓楊鞍面對,真正面對的卻是楊鞍自己。

「全叔,幫我轉告鞍哥,我會令安用和二祖,接受他的回頭,只需假以時日……」林阡說時,劉全噙淚搖頭:「鞍兒他……他不願回頭……」

彭義斌忿忿道:「咱們已將盟王的意思傳給了他,他卻口口聲聲說,不原諒你,不原諒盟軍,敢情咱們都是一廂情願了」「不,不是這樣的盟王,請莫放棄鞍兒」劉全急道,聲淚俱下。

林阡蹙眉,情知阻力還不止國安用劉二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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