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7章 志猶在,情如歌

第1107章 志猶在,情如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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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7章志猶在情如歌

三月十二晚,月觀峰戰場,暌違一個多月的妙真,終於回歸兄長楊鞍身旁。***

追溯她離開那夜,正是林阡楊鞍帥帳相殺,其後她與聞因雙槍對決,再由劉全向林阡澄清內情……在吟兒身邊時她憶起這些恍若隔世,然而北上沿途,一切竟感覺還是昨天發生的。

也許對哥哥來說,也是一樣的吧,無論經歷了多久,還是歷歷在目,還是刻骨銘心……妙真心潮起伏,暗自對自己說:「一定要勸哥哥回歸師父身邊,如此,妙真的回歸才有意義……」

臨近楊鞍駐地,妙真稍事忐忑,想起李全說的「妙真不輸盟主」,才有了些許信心。

「徐大俠」「妙真」「妙真回來了」楊鞍寨中眾人,得見她隨徐轅來,皆是大喜過望,紛紛前來相迎。

「舅舅,展大哥。」妙真翻身下馬,徐轅也與他們一一相見。

說了幾句后,劉全喜色稍斂,對妙真語重心長:「妙真,好好勸勸你哥哥。」

展徽亦帶着憂急:「是啊,妙真,拜託你了。鞍哥他,怕只能聽得進你一個人……」

眾人當然為重逢而高興,但包括妙真誰都知道,當務之急還是先勸服楊鞍。

妙真應聲,回頭看向徐轅:「天驕,一切都會好起來的。」徐轅點頭。

「你能回來,已是最好。」便此時,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於身後,妙真驀地回頭,終看到楊鞍聞訊趕到,當即就衝上前去,倏忽便淚傾如雨。

楊鞍輕撫着她背拍打,表情里露出一絲苦楚。

安靜坐看泰山日落,兩層視線,一半橘紅,一半灰濛。天空的右下角依稀還有山的陰影,不知存在地平線上,還是存在天際線上。

妙真從小看到大的泰山日落,畫面中山的陰影都是灰色的。但哥哥說,早些年不是這樣的,許是被烽煙熏成的吧。可惜妙真出生那年,紅襖寨就已經鼓角爭鳴,命中注定,比哥哥他們這輩人少了些童年的清澈。也許,也命中注定,生也沙場,死也沙場。

妙真的小時候,只是六歲以前,「哥哥,妙真想去海上,看日落……」吵嚷着這個心愿,楊鞍卻辦不到,事業太忙,沒辦法,就只能帶她來山上,看齊魯群山壯美氣魄。

六歲那年她在蒼梧實現了海上日落的心愿,但卻悲慘之至,不憶也罷。事實上妙真沉浸在後來的和梨花槍已經逐漸忘卻了……才知道夢想竟然是比不過現實的——妙真還是更喜歡泰山上的日落,因為那樣可以靠着哥哥的肩膀,看完了,等哥哥把自己背回家。縱然單調,可是閑適。

一路上,哥哥會跟她唱山東的民歌蓮花落,唱梁山好漢,唱黃巢起義,唱武王伐紂。雖然妙真那時還不懂歌詞的內容,但也會被方言半說半唱的韻味濡染,不自覺也就會跟着哼。

妙真於是也不明其意就跟着哥哥一起唱:「姜子牙要販豬羊就快,他要販羊豬長銅,無奈何豬羊一起宰,沒想到萬歲爺下旨斷宰生,他萬般落到無計奈,只有賣面度營生……」

「姜太公沙木鈎擔拿在手,兩頭越往扁擔繩,姜子牙大街把面賣,沒想到沒有一人把面稱,姜太公賣面剛說走,打那邊忽拉拉過來人馬兵。」好笑的是,有一次哥哥正好唱到忽拉拉過來人馬兵,正好就過來宋賢、新嶼、勝南他們幾個。

「是鞍哥和妙真。」「哎呀,妙真都快睡著了么」「鞍哥真寵妙真啊。」那時候山東之戰剛告一段落,他們仨時時刻刻都在一起。哥哥常說,他們三個,將來都勢必成大氣候,山東義軍勢必會在哥哥有生之年達到鼎盛。

紅襖寨好些老當家也都被哥哥鼓舞振奮,諸如唐進錢爽趙顯一干人等都說,他們這一代,將完成祖輩父輩無法完成的理想……此刻,又一場山東之戰,他們那些人哪兒去了……

然而,他們雖然都不見了,但故事裏的主角,都還在,不是嗎。

就當時光倒流了一遍,把妙真帶回當年的山頂,那天日還未落之前、哥哥的身邊。也是這個時間,當夕陽以最快的速度沖向天地交界,要搶在黑色噬盡天地之前與哥哥說一句回去吧,那樣才好與當時的勝南、宋賢、新嶼剛巧遇見。

「回去吧,哥哥。」她站起身,多年前,是說回去吧不看了,今天,是說,回去吧,回去抗金聯盟。

楊鞍抬頭,見妙真回頭,故作輕鬆地笑着:「今次回來,覺得處境比一個月前好得多了。只因此刻,新嶼、宋賢哥哥和師父,都在不遠。」

楊鞍的臉色瞬即變得慘白,妙真和一個月前的她判若兩人,當此刻她明明毫髮無損他應該感到高興,卻心知她的回來已經經過了徐轅的灌輸和眾人的壓力……這種不符年紀的不純粹,竟牢牢附加到了妙真的身上……

鑽牛角尖多時的楊鞍,儘管得知馮張庄的暴露根本與祝孟嘗無關,儘管也知叛變前夕的種種多是自己誤解,卻因看到帥帳相殺以及其後牽連而對紅襖寨的將來質疑。說是「不糾結於」林阡變質的問題了,其實還是沒有消除殘留的惡意——

如果說臘月廿八他是因震驚於林阡陷害他的「真相」,則二月初十林阡求和他卻拒絕是因為「我已經知道真相、你林阡卻還要撒謊」,而如今,他知道林阡多半沒有說謊,可是追溯這幾個月來所有荒唐,他誠知自己的表現根本不配被寬容,如果硬要「寬容」,只可能是盟軍的借題發揮趁機侵吞——是盟軍這個集團,不單指林阡。

旁人都已經站隊差不多了,在這個他仍認為眾人皆醉我獨醒的時刻,聽懂妙真也已經徹底站在林阡的那一邊,楊鞍油然而生一股苦楚:「妙真,此時此刻,你是妹妹,還是說客……」難以置信地瞪着妙真,站起來卻不肯移步。

妙真先是一怔,繼而微笑,挽起楊鞍的胳膊,柔聲道:「我是說客,也是妹妹。我站在師父那一邊,卻也知道哥哥出發點沒有錯。師父和哥哥,都是為了紅襖寨好。」

「好在哪裏,還不是將你都拖進了這趟渾水?」楊鞍惡狠狠地。

「哥哥……不是趟渾水。」妙真鳳眼含笑,「哥哥當初認定師父變質,是因師父讓妙真冒險去天外村,然而師父也一樣冒着失去聞因姐姐的危險了不是嗎?那是師父信任我們,才囑託我們參戰,妙真那天是出於自願,沒有半點被逼迫,因為,可以像聞因姐姐一樣,為了師父作戰。是妙真的心愿。」

妙真沒理解趟渾水並不是指這一件事,妙真的言辭卻暴露出她都是徐轅教的——

楊鞍聽她反覆強調著「作戰」「自願」「冒險」,心知這是為先前「林阡並未刻意陷害妙真」洗白,這跟徐轅上次當說客時的套路是一模一樣的,果然,她又說,「說到參戰,哥哥不也曾經用妙真嗎?」。一模一樣的,與徐轅一樣的思路……

說到底,楊鞍此刻,最心痛的早已不是矛盾的前因和本身,而是矛盾引發的一連串後果,最心痛這場事件前後的眾生相

妙真繼續說:若非妙真當年冒險去隴陝報信,林阡等人還不知道形勢的岌岌可危……「傻妙真妙真當時逃出去,是黃摑說窮寇勿迫不能圍得太死,哥哥正是抓住了這個破綻心想大家不能出去那就讓你活着,大夥走不了,我就不能走,但你與戰爭沒有關係至於報信,那是哥哥對大夥的安慰、也是給你的求生意志……」他打斷她,氣憤不已,這紛亂世界的不了解……

「哥哥卻沒想到,我真能千萬里跋涉送信。從此以後,哥哥還覺得我與戰爭沒有關係嗎?其實我倒寧可哥哥和柳大叔一樣,從小就把聞因放到戰場上拼殺。好女子,亦當雄飛,安能雌伏」妙真含淚。

「這一句,是他對你說的?」楊鞍神色大變,前一句是徐轅的意思,后一句儼然是林阡慫恿,楊鞍語聲都在發顫,「讓他教你雙刀,沒讓他蠱惑你出生入死」

「哥哥,且不談妙真了。還說這報信之舉吧?」妙真道,「即便讓妙真報信是安慰,為何不說別人偏說個千萬里之外的他,為何覺得他是妙真的求生意志。」知兄莫若妙真,「還不是因為,再沒有別人更讓哥哥相信?還不是因為,師父他唯一值得?」

「我先前,確實只相信他,全心全意地相信……一直相信。然而……」楊鞍噙淚。

「因為相信,所以林阡這個名字不止是安慰吧,哥哥更懷着一絲希望。尤其是臘月廿八到二月初七的那段日子,妙真大半都在哥哥的身邊,知道哥哥的心路怎樣,哥哥雖然氣憤與盟軍決裂,卻還顧念舊情,還給師父留了一份善良的揣測。哥哥本能要等他來對質,心裏當然也想給他解釋的機會,哥哥從未對外說過半句他變質的話,沒有流露半句詆毀,寧可教外界誤以為哥哥莫名其妙。哥哥衣不解帶地照顧天驕……」

「別說了。」楊鞍冷笑一聲。

「結果,卻等來一個並不善良的師父。說實話,那晚妙真也很氣憤,甚至與他撂下狠話,解除了師徒關係。」

「卻為何……」楊鞍蹙眉。

「那晚高風雷進犯舅舅,師父二話不說便來幫我們,儘管前一刻才說對哥哥失望,他還是義無返顧。那時我覺得蹊蹺,因為哥哥也對我說過,對師父失望。」妙真淡笑,「因此我極力挽留,與師父說了那段日子哥哥對天驕的種種,師父才知誤會了哥哥並悔不當初。師父的言行舉止都告訴我,他儼然和哥哥一樣,那段日子也一直在給哥哥解釋的機會。帥帳相殺,如果不是那麼湊巧,完全可以冰釋,而非激化。」

「矛盾激化,是偶然,也是必然吧。」楊鞍嘆了一聲,「妙真,無需多言,這些我都無心再聽,那段日子我早已釋懷。」

「哥哥不能釋懷的,是師父用我冒險,卻瞞着哥哥?如此,便又繞回來了……師父用我冒險,妙真已解釋了,妙真是自願的。師父眼中,妙真亦是可塑之才,師父看懂了妙真。」

「是啊,他懂你,我卻低估你了。」楊鞍冷笑。多好的人才去留的借口,沒想到出自妙真之口。

「至於瞞着……妙真去高風雷處救王敏,是需要瞞過金人耳目的,所以才瞞着所有人……爾後去救天外村,師父也是聽到我在人前說我能代表哥哥,才靈光一現想用我去對岳離攻心,師父沒想到,反而會令哥哥更加誤解……」妙真聽出楊鞍敵意,語氣稍輕,「可是,師父本意戰事為上,是為了讓王敏轉危為安,還是為了哥哥好啊」

「究其根本,還不是為了去救天外村?他的盟軍,都在彼處。王敏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楊鞍冷道。

「恰恰說明,師父眼中不分彼此王敏和袁若兩位將軍,如今早已搭檔得恰到好處。」妙真立即爭辯。

「錯了妙真。盟軍和紅襖寨,若是真的不分彼此,就不會有那晚的帥帳相殺。」楊鞍搖頭,漠然,「即便勝南與我一樣,當夜只是一時氣憤,也不容辯駁,他的潛意識裏,盟軍的重要性在紅襖寨之上。盟軍的死傷,紅襖寨必須負全責。聯盟寬容我,是為了借題發揮,悄然來吞紅襖寨。」

「不,才不會,師父絕沒有這些潛意識……天驕告訴我,師父慘敗給司馬隆的那一刀,是用了他從前沒有內力時候的打法,師父完全沒有變質,還是當初那個林勝南……」妙真據理力爭,「師父被司馬隆重創后,已經完全不代表生機,直到今日盟軍的艱難還不曾完全度過,實則哥哥此時回去也對戰局並無幫助,師父卻還極盡所能來挽回,哥哥有否想過為了什麼?只是不想哥哥再做錯。師父是在救哥哥和整個紅襖寨。因為對眼前戰局無幫助不代表以後也沒有師父他希望紅襖寨能回到昔日,那也是妙真的希望,也是哥哥的……」

「即便他本身不想變質,他肩負的一切、他背後的人們,也會逼迫他,來對紅襖寨下手。」楊鞍搖頭,「老實說,我不信林阡是『掠奪者』,但是我知道鳳簫吟給了他和盟軍借口,令他與越野洪瀚抒盡皆反目,至今他受困山東的原因正因為隴陝也動不得。至於徐轅,他教你說出了以上所有,所作所為,亦完全為了聯盟利益。鳳簫吟和徐轅身後,還有一整個南宋各地的人物,諸如厲風行、李君前諸如此類。這些人,會不想擴張?」

「哥哥。」她聽出楊鞍對以鳳簫吟為首的盟軍的敵意,搖頭,「以下所有,天驕沒有教我說,我也從未對任何人講。」

「什麼?」楊鞍一怔。

「哥哥有否聽過,天外村那場『千軍萬馬獨身闖』的完整內容。」妙真微笑問。

「無非是你被岳離擒在手中作為人質,林阡一早安排了柳聞因策馬相救,然而你被那完顏君劍射落馬下,鳳簫吟不顧危險從寨牆躍下救你。這一切,全是林阡設計好的,讓我對鳳簫吟的敵意降低,他也未免做得太刻意。」楊鞍冷道,「即便她救了你,我也不會忘了,她在馮張庄曾挾持你。」

「且不論那次挾持原是哥哥的錯,她救我的內容,也不是師父設計好的。」妙真說時,楊鞍色變,妙真續道,「因為,是我設計。」

「怎麼……」楊鞍一愣,妙真嘴角浮現一絲笑意,「我也曾與哥哥一樣,猜忌過師父師母,對於救王敏救天外村我甘之如飴,然而我也實怕師父的設計存心給師母澄清,因此,我替哥哥衡量了師母的可信程度。」

「你是說,你是刻意被人從馬上射落下去……」楊鞍心一顫。

「不錯。」妙真嘆了一聲,「若非如此,又怎會知道,師父的計劃之外、真正的危急關頭,盟軍有沒有人會出手救我呢?」

楊鞍神色一怔,若有所思。

「結果教我看見了,不止師母寧可不顧自身前來救我,寨牆上所有人都豁出了性命——那不是刻意向哥哥表現,命都快沒了誰還會在意表現。那些真正的默契,不是師父能籌謀的。師母若不是心好救了我,可能就發現不了長索后藏着姦細,可能此刻盟軍早已經葬送。」妙真說。

「妙真……原來……」他心中終於多了一絲暖,妙真不是徐轅的說客,她有她自己的主見。

「哥哥,本是相信師父的,卻因為猜忌天驕和師母等人,才不怠以最大的惡意來揣測師父會否被同化。然而,為什麼哥哥不能反過來想,會否真正被同化的人,是他們,即使他們都曾經有過劣根性,卻在遇見師父、了解師父的過程中,被我們所熟知的那個『林勝南』同化了?」妙真問時,楊鞍面色大變,是啊,為何他從未這樣想過。

「師父這些年來遇到的人固然不少,但能被他同化、值得他生死相托的也沒幾個,這些人,能齷齪到哪裏去呢?」妙真嘆,「帥帳相殺那晚,師父的氣憤衝動哥哥和我都看到了,他在那天之後卻承認自己的錯誤,而不是一味認定哥哥錯。只因他退了一步、從善意的角度來揣摩哥哥,那麼哥哥,能否也從善意的角度,退一步想,師父在這件事上寧佔劣勢,並不是為了什麼悄然吞併,而真的只是因為他覺得他先前誤會了哥哥?只是因為他想要帶紅襖寨走回原路,他沒有私心。他的盟軍,也沒有壓迫紅襖寨,而是和紅襖寨同生共死——本來,盟軍和紅襖寨有什麼分別呢?」

楊鞍陷入沉默。

那時夕陽不知不覺已完全沉落,天卻還未全黑,留着一絲淺淡的光。

「好美。」聽到妙真這樣說,楊鞍下意識地也轉頭望。

「我一直在想,代表着邪惡的黑色,先吞噬的,究竟是山,還是天……」妙真說時,楊鞍一愣。

「不是天先變黑的。是山先變黑了。」妙真嫣然一笑。日落後,適才還淡灰色的山,已全黑了;天際,卻仍然有着半透明的灰藍與橘紅,只比先前暗了少許,「但不要緊,這世界還是亮着。」點起火把,這世界安謐祥和。

「哥哥,不早了,咱們回去吧。」妙真這次再說,楊鞍的腳步就不那麼難移了,他被她挽著胳膊,一步步往山下走,當年由她擎著的火把,今日亦仍在她手上,方向卻是被她指引著。

「哥哥,請相信妙真,妙真早已長大,也是不讓鬚眉。哥哥,能否回頭,順着這條路咱們一起走回分岔口,雖然很難走,妙真願意陪哥哥一起走。何況路的盡頭,勝南、新嶼、宋賢都在那裏等著……」

他為她這番話心中大震,忽然也憶起那個傍晚……不是這場山東之戰,不是去年鐵桶封鎖,是多年前的那個晚上,他背着妙真走下山路的時候,他在唱蓮花落,妙真在他背後和著。具體的旋律、內容,卻不甚記得了。

沒有關係,妙真還會哼,他情不自禁,也跟着唱了起來:「恁若問哪來的人和馬,原來是黃飛虎領人正點兵,人馬滔滔往這跑,沒料想,馬蹄趟著扁擔繩,咕隆隆兩圓子好面都推倒,好面豁到大街中,姜太公只說胡拉起,可巧啦,老天爺刮旋風,恁望望,旋風颳了兩三陣,把好面都刮到半空中,怨聲老天理不通,把俺的好面都颳走,指望什麼賺銀銅,姜太公正把老天怨,上邊個烏鴉來出恭,姜子牙那邊一張嘴,烏鴉屙他一喉嚨,氣得太公實難忍,有一塊八磚拿手中,沒想到八磚還有個蠍子精,蟄得太公實難忍,照着空中猛一扔,沒把烏鴉來砸著,砸著一窩黃馬蜂,呼隆隆馬蜂被惹怒,攆著太公蟄得紅,蟄得太公無處跑,抱着腦袋來逃生,姜子牙,光顧著跑,沒顧著看,可壞啦,一頭碰到南牆上,咕嘟嘟當時頭皮都砸破,鮮血往下流得紅……」

那時妙真笑着說:「這姜太公真倒霉」宋賢、新嶼、勝南則在一旁也笑着聽。

「接着呢?接着呢?」宋賢忙不迭追問。

「人不該死,自有救,打那邊過來軍家聘先生……」楊鞍唱。

今夜他唱着這一句,卻結合情境諸多感慨。

當年他告誡著那些少年即便落魄潦倒甚至到絕境也不要輕易放棄希望,為何今日他對那些少年連一絲希望也不肯有,讓他們在分岔路等了他這麼久,等到紅襖寨落魄潦倒甚至到了絕境。

這個時候,妙真還是會笑着把他帶到他們三兄弟的身邊吧。他一直懷念的人們,早已微笑着等待他的來到。

只是這一刻,楊鞍已悔恨填膺、痛徹心扉、追悔莫及。在妙真的說唱中他再也無法出聲,回味着這幾個月的一切恍如一場虛空大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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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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