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2章 萬骨枯時景誰畫

第1232章 萬骨枯時景誰畫

孫寄嘯和薛煥黃鶴去的盟友關係,戲劇性地尚未建立就遭林阡拆裂,更在當晚被陳鑄添了諷刺一筆徹底粉碎——先前被陳鑄安插在祁連山軍之側的復仇兵馬,趁孫寄嘯慘敗即刻奉命出擊趁火打劫。陳鑄的意思很明確:雖然罪魁禍首洪瀚抒不在,孫寄嘯兄債弟償也一樣。

結果應了柳聞因對林阡說過的那句話,「祁連山只能是盟軍的囊中之物」,連聞因都預見到了陳鑄的搬石砸腳:儘管祁連山經此大敗一定走下坡路,但畢竟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他們的戰力還是極易反彈的,就算是盟軍與之傾力硬拼都必定有損,更何況實力最弱的金軍沒傾力?

不錯祁連山實力就要這麼強,盟軍雖對之勢在必得,卻也需悄然兼并、徐圖進取,萬萬不得強壓,而現在陳鑄不傾力也便罷了,竟還以弱者之質去欺辱……

故此陳鑄這情急一聲令下,殺了祁連山不少,也幾乎害自己全軍覆沒。事後更被黃鶴去怒斥,堂堂詭絕,出此下策。

可是,誰都有報仇心切、吾意已決、休得再諫的時候。陳鑄的心也是肉做,他哪天夜裏不是輾轉難眠,不會想起訣別前副將那焦急的面容和嘶喊:「將軍,快走!」……

那一廂,孫寄嘯連遭兩敗,或者說兩次打擊,大夢初醒,才知自己去聯合金軍討伐林阡是多蠢蛋。為時已晚。

危急關頭,所幸藍揚連夜渡河回到石峽灣北,迅速重整因失去主帥而混亂不堪的祁連山軍。當洪瀚抒不在,他藍揚代為主持大局,品行最是教人信服,祁連山僥倖未一盤散沙。

原先由藍揚獨擋一面的葉碾白碌駐地,則暫時移交宇文白管轄,臨別時藍揚對宇文白說,我不在,你必然難敵曹玄蘇慕梓。故必須採取「聯宋」措施,「與袁若暫且言和,合力壓制曹蘇」為上。

而藍揚回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將孫寄嘯狠狠訓斥:金軍那些也能聯合的?那些前一刻還在跟你合作。后一刻抄了你的後路。

也難得一次對陸靜怒喝,金鵬性子躁,你怎也沉不住氣亂來?

「此戰,確實不應打……」孫寄嘯低頭,認錯。

「甚至不應聲張。大哥他失蹤的事……」陸靜面帶憂容。

「帶我去事發的地方看看。」清早,藍揚就隨陸靜重回命案現場。除了祁連山兵大多已被收殮,這裏還留了不少孤魂野鬼。

氣候陰沉,屍味發臭。

「這些,都是什麼人……」藍揚不顧惡臭去查看他們身上的傷。

「只知都是被強悍內力震死的。」陸靜抹淚。

「強悍內力……」藍揚臉色微變,林阡和洪瀚抒都可以有。而且還會有第三、第四個可能。

「大哥不可能被林阡殺死,林阡雖然高強,大哥不弱於他。」藍揚嘆了口氣,「倒是林阡的話有可信。」與陸靜對視一眼,心照不宣。洪瀚抒有太多的前科了。

命案和戰勢剛緩和半日,祁連山和盟軍都派出了少許人東西南北各地搜尋,人海茫茫,山主和盟主的音訊猶如大海撈針。

功夫不負有心人的是,終在第四日從邊境將士口中得知,有一對符合描述的男女,過金夏邊關往北去了……

隨着越來越多的目擊者看到洪瀚抒帶着鳳簫吟越境,事情的真相似已漸漸水落石出,然而,和孫寄嘯妄下決斷說林阡是兇手一樣。藍揚和林阡都只是主觀臆斷洪瀚抒殺人,並不能拿出確確實實的證據。

卻就在這第四日午後,祁連山將士在事發地不遠又找到一具屍體,原是洪瀚抒的親信副將之一。近年來多受拔擢,之所以沒與那些屍體在一處,可能是因身上的內傷輕些,但明明白白有被火從鈎刺過的傷口,估計混戰中曾作為次要對手被洪瀚抒的鈎一帶而過。

當有祁連山將士的傷是鈎刺,洪瀚抒真的可以一怒之下對自己人無情。事實已經擺在眼前孫寄嘯冤枉了林阡。「金鵬,大哥不在的這段時間,切記不可與林阡結仇!勿看錯了敵人!」藍揚的原意,是我們和林阡原則一樣,敵人是金人無誤,所以必須聯宋抗金。然而孫寄嘯一臉迷茫地問:「那敵人是誰……大哥嗎?」

藍揚陸靜登時都一愣,大哥殺了二姐三姐,那我們另一個原則……「外人亂我兄弟者,必殺之」,兄弟亂我兄弟者,當如何?

「事已至此……先去與林阡道歉、言和才是。」藍揚嘆了口氣。

「不,不去!」孫寄嘯耿耿於懷,「這事可以不是他的錯,但姓莫的害死我二當家,至今林阡還沒將之處決,是姑息部下罪行的庸主,甚至授意部下殺人的惡徒!憑什麼言和!道歉?更不可能!」

「你這倔脾氣!」藍揚又氣又急,「今次的事是你惹出來的,便算是為了大哥的基業,暫時的隱忍也不能么!」

「不能!」孫寄嘯凜然,「我與他不共戴天,絕不會向他低頭!」

「……」藍揚無語,陸靜嘆道:「算了,還是由我去交涉吧。」

藍揚一怔:「這……」「那日的交鋒,也有我的一份。」陸靜善解人意,「盟王他,應當不會太在意。況且他大局為重,知道該不予追究。」「也只有這樣了。」藍揚點頭。

「其實……連你們去向林阡求和,我都不願意……」孫寄嘯扣緊雙拳,雙目噙淚,這其實已是他的隱忍。

「金鵬,事情總會過去的,大哥回來就好了。」陸靜看出他心理,安慰。

「哼,回來又怎樣呢。」藍揚蒼涼一笑,語氣彷彿在說,那才是庸主,惡徒。

「到底、到底發生了什麼啊?」孫寄嘯迷惘的同時頓覺凌亂,「那夜黃、成兩位姐姐為何要帶走鳳簫吟?大哥又是為何和她們打起來?出來的另一方勢力又是何人……」

「能和我說說,你們最後一次見到二姐三姐的情境么。」

孫寄嘯陸靜如實回答幾句,都覺「沒什麼異常」,卻是忽略了事發那天的一個細節:當他們隨洪瀚抒一同探望鳳簫吟後走出軍帳,洪瀚抒為鳳簫吟的病情愁眉緊鎖、沒管任何人就獨自走出了老遠,孫寄嘯陸靜落在他後面很多步。這時候成菊黃蜻蜓一同來問,「那女人怎麼樣了?」

陸靜說「很不好」,她秉性善良,孫寄嘯又粗心。自然不會太留意她二人臉上幸災樂禍的表情,孫寄嘯還脫口而出一聲嘆息:「真可惜,她那麼高強的劍法,唉,還想再和她切磋切磋的。」

孫寄嘯無心之語。不想正好重燃了成、黃二人早前就有的對鳳簫吟的妒火,洪瀚抒那脾氣獨對她一人好就無需多說了,孫寄嘯也是眼睛長在頭頂甚少贊人竟也說她劍法高強?!

再加上成、黃二人來之前就有耳聞,說這場洪瀚抒滿可以對薛煥犁庭掃穴的仗,就因為「禍水命」的存在最後居然不了了之。成、黃二人潛意識裏是嫉妒無誤,表意識則是要給他們的大哥根除禍害,「不能再讓一個女人影響主公的功業了」「長此以往必會害慘了主公!」這些話一出,自是可以聚集到一批相同感受的兵將,誠然他們全都是為了洪瀚抒好,不想他被禍水命耽誤。

「聽說主公還給她廣請名醫。還想明早就帶她離開此地,去西夏診治。」「主公親自去?」「那此地的戰事如何是好?!」「仗不是白打了嗎!」「主公他到底在做什麼!被個女人害得神魂顛倒!」眾說紛紜,怨氣橫生,成菊平息眾怒,出此計策:「事不宜遲,趁今夜立即將她綁走,秘密處決。」

眾人先是一驚,其後都倒吸一口涼氣,雖然這方法治本深得人心,可是一想到洪瀚抒那暴烈脾氣。事發后誰人承擔過失?瞞也肯定瞞不住啊!

「先斬後奏,法不責眾。何況,女人雖然要緊,主公也不可能罔顧了手足情誼。」成菊道。

「是了。先殺了她,再想也許有方法可以瞞住,只說失蹤,未嘗不可。」黃蜻蜓也說。

這些相關事件,藍揚雖然沒從陸靜孫寄嘯那裏推導,卻是從其餘很多兵將處尋到了蛛絲馬跡。他知道,成菊黃蜻蜓之流不是小眾,鳳簫吟她,是犯了眾怒啊。

洪瀚抒對鳳簫吟的守衛固然森嚴,但這些守衛,哪個希望主公繼續沉淪?

於是成黃二人的假傳號令,竟出人意料得那麼容易,她們根本不是「騙」了那些守衛,她們是用言辭「同化」了他們,讓他們心甘情願地交出了吟兒,甚至故意拖延了洪瀚抒的獲悉時間。

可想而知洪瀚抒聞知成黃二人私下帶走鳳簫吟的暴怒,和後悔!這夜他根本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強制着自己不去想吟兒,強制着自己閉上眼不去找吟兒……如果不是怕靠近她又犯錯,如果不是因為歉疚他也許就留在那裏陪她一晚上,可是他卻硬生生失去了這個可以貼身保護吟兒的機會!在他完全清醒的時候,有人無視他的命令把吟兒給抓走了!

「成菊黃蜻蜓,你兩個活得不耐煩了!」他大怒之下嚴刑逼供,終將那個模糊的方向確定,此刻離吟兒失蹤已經很久。

洪瀚抒,何嘗不是急策赤炎,狂奔而去,一口氣都沒停地一路向北,從空山裏四處張望尋覓人音!?

「後面的事情,幾乎可以想像了。」事到如今,藍揚基本可以肯定,事就是洪瀚抒犯的,人就是洪瀚抒殺的。

然而,成、黃二人對鳳簫吟的處決卻遇到了意想不到的波折。

以成黃對吟兒的嫉恨,恨不得當場就將她掐死,其他兵將卻當然怕洪瀚抒怪責,私底下還是希望做得隱秘些、不露痕迹死無對證才好,成黃則另有所謀,將她帶到別處,棄屍荒野,挫骨揚灰,讓世人永遠都找不到她更佳。

怕不怕林阡追究?他們的主公本就是林阡的死敵,所以豁出去了怕什麼!

鳳簫吟的命卻不是一般的好,刀已經架在脖子上的時候,無巧不成書的是,有仇家跟蹤成黃二人到此。一見就短兵相接與祁連山軍大打出手,這也是林阡和洪瀚抒幾乎同時聽到的忽起人聲,唯一不同是洪瀚抒來得更早離得更近。

吟兒路上早已被顛簸醒了,睡了一夜總算有些恢復。那時一個人被扔在山間小屋,聽外面那些人邊打邊謾罵,氣憤惱怒來勢洶洶,聽兵刃聲竟好似勢不兩立,對祁連山軍敵意衝天。所幸如此。才逼得成菊黃蜻蜓也不得不倉猝出去應對,而給了吟兒一線生機。吟兒摸索了一路到此刻終脫離繩縛,急忙取出被塞進口中的布條,調勻氣息,伺機逃跑,這對她而言,是個離開祁連山的好機會!

「將這些反賊,速速清剿!」成菊為趕緊回來處決鳳簫吟而氣急敗壞。

「別放過她們!是這兩個女魔頭,害死咱們兄弟!」對方卻強攔着她們絕不放行。

「哼,是他們不聽號令。自己找死!」成菊很明顯認得他倆,冷笑。

「你那些都是什麼號令?!」「不聽號令就必死嗎!」對方怒極者有,言泣者有,無一例外,不曾停止攻殺,顯然他們也一直以來都在等成黃落單、伺機復仇,正好和成黃私自處決鳳簫吟事件撞在了一起。

吟兒心忖他們是夏官營、紅柳等地的人,原受青城派兄弟程康程健提領,主僕關係極好,卻在成菊黃蜻蜓捲土重來接手之後。由於受不了成黃的無法無天胡作非為,而不甘壓迫揭竿而起。思及祁連九客當年正是因此起義,結果自己做主后竟反而壓迫別人更遭到反抗,吟兒頓覺諷刺、輪迴感……無暇再慮。拔腿就跑。

然而成菊黃蜻蜓雖然酣戰,哪個心思不在她身上?見她竟然敢逃,不顧一切截殺,黃蜻蜓更被一復仇者擊傷了右臂:「不好,那賤人要逃!」她們對吟兒的恨意如此激烈,為奪她命。連自身都未必管了。

吟兒行動不便,自然逃不出她們的手掌,成菊劍鋒襲來直斬脖頸,她本能找惜音劍卻意外落空,趕緊側身險險中招,饒是如此,罡風掠過脖子已然喉頭一緊,不容喘息另一側黃蜻蜓也是一劍,若非復仇者正好一劍追襲黃蜻蜓右臂,後果不堪設想,黃蜻蜓慘叫一聲劍脫手而飛,吟兒眼疾手快抬腳一踢立馬搶來,反手順勢直接接手成菊后招。

「盟主,好劍法!」那復仇者似是認得吟兒,為她叫好,敵人的敵人正是朋友。

黃蜻蜓惱羞成怒,從副將手中接過又一劍來,沖着復仇者憤怒劈刺:「閉嘴!來啊!一起上,把他給剁了!」

「你們兩個惡婆娘,倒行逆施,像極了你們的山主!」那復仇者經不起這連番進攻,不刻便被剁成血人。因小見大,局面很快被人多勢眾的祁連山兵馬控制,戰鬥剛開始就要結束。

復仇者們一旦勢弱,吟兒便就孤掌難鳴,也罷,這本是天賜給她的掙扎、殘喘而已!

吟兒以一敵二,看似佔盡劣勢,然而她劍法精湛遠在成黃之上,招架了十餘回合還能保持不敗,換往常定然足夠將她二人游刃,不過如今……她自知有孕不可久支,因此必須速戰速決。

成黃則不依不饒,每招每式都毒辣陰狠,誰都看出她們想置吟兒於死地,吟兒其實卻比她們更毒更陰損,她從第十回合就開始暗築劍局,每招收尾藏一絲伏線,且戰且退,構建到第二十回合,終於一怒發力、強勢逆襲,啪啪兩聲脆響,成黃兩個一人得到一處她平均分配的強硬劍傷,在傷口處一麻一冷之後都沒回過神來自己受了傷、又是為什麼會反勝為敗突然受傷,兩個人都還莫名其妙、呆若木雞著……

許久才懂,她鳳簫吟不僅有一劍十式的打法、風花雪月的強項,更有信手拈來設局害敵的妙手,欲擒故縱,積少成多,以逸待勞,強制命中!

「洪山主一世英名,差點敗在你二人手上,還不肯悔過嗎!」吟兒怒叱之際,成黃二人齊敗,她倆越心急,越是殺不了她反受她害。吟兒實在是不願意世人都誤會瀚抒是惡魔,但瀚抒之所以「不折不扣」,除了他自己所作所為之外,必然有此二女之流的影響。

「他的名,早就敗在你與蕭玉蓮兩個賤人手上了!」成菊冷笑一聲。同時眼神示意,吟兒當即醒悟,才知黃雀在後,根本不及應變。腦後驀地生風,原是另一副將潛藏多時,持斧而來直往她背後砸,一瞬吟兒連腦袋帶后心都被籠罩在這蠻力之下,直接呆在原地。一身冷汗等死……

然而千鈞一髮之際,聽得一聲大吼和一絲裂響,吟兒尚未回神,身後血肉橫飛,當時就見成菊黃蜻蜓的臉嚇白了,再一轉頭,沒看到要自己命的人,而只剩下一個被巨力當中切開、一分為二的軀殼,強大衝力造成了其中過多血量的四處噴濺吟兒身上也全然被染……

出現在這血污之側的那個人物,不用看就知道是誰……吟兒忽然才發現自己已經掉淚。不知是為自己僥倖逃生而喜,或是因這偷襲將士死得太慘,連她這種天不怕地不怕的都也被驚嚇……

油然而生的卻是一股害怕,她怕,怕瀚抒都不用激怒、他一來就進入了屠殺狀態:「瀚抒……」她試探他,還沒說完就心臟一頓,暗嘆不妙,定然是這突如其來的處決事件令他本來就帶着滿腔怒火,一來又正好撞見自己的性命之憂……手腕一緊,往後就倒。「小吟,我絕不準任何人傷害你!傷你的人,都得死!」洪瀚抒一邊緊攬住她,一邊持着早就鮮血淋漓的火從鈎。怒不可遏大開殺戒,見人就殺,見人就砍,抑或,根本就目中無人,只剩下靶子。誰能擋我,擋我者死!

那一刻洪瀚抒的視線里必然只留下一片血紅,只有人是醒目的綠,所以他唯一要做的,只是把這綠也塗抹成腥紅。「瀚抒……聽……聽我一言……」吟兒滿頭冷汗,瞬間而已,就虛弱到說不出話來。

「你們敢殺她!敢殺她!」他見人就以致死之力,挾懷中吟兒左衝右突,雙鈎片刻不曾停止過虐殺。

「山主……」「山主,紅顏禍水啊!」還搞不清狀況的祁連山將士們,不知山主已然入魔,竟然還在冒死進諫,「主公,這個女人該殺!她若不死,主公霸業難圖!」

「讓,讓我死吧……」吟兒哀求的語氣,她原是怕死之人,今日真心求死,只因陰陽鎖發作到這般程度,難堪承受,生不如死,這血雨腥風刺鼻割面,若非洪瀚抒裹挾,她寸步都難移。何況,她也真不想禍害洪瀚抒再添罪孽。

洪瀚抒彷彿與外界隔絕一般,仍然是對眾人視若草芥,火從鈎在他手中如浪翻騰,多少高手,沾著就死,碰過就亡!

他殺的,還多半是祁連山將士,他的麾下!除此之外,復仇者們本就零零落落、傷的傷,殘的殘,全都瀕死之境。洪瀚抒所做的,只不過是再送他們一程。

狂怒之下,面前身後,敵人友人,全都震死,暴躁如他,那時卻還被百餘人圍堵著。

當然,百餘人里,還是有兵士看出洪瀚抒不對勁的臨陣脫逃,但大多數人都和成菊黃蜻蜓一樣,看洪瀚抒為了鳳簫吟「痴狂」而更覺得鳳簫吟必須除。

他們,竟還覺得洪瀚抒是會講理的,洪瀚抒是可以兼聽則明的,洪瀚抒,起碼是記得兄弟情誼的。

「大哥,是要帶她走?帶她去西夏?!這裏的仗誰打!這裏不能少了你!」成菊急火攻心。

「大哥!不記得玉蓮了嗎,那個女人如何陷害了你?這個女人,長著一模一樣的面容,一模一樣的心腸,明明是林阡的妻子,卻三番四次誘引你,害你事業受阻,才好讓林阡功成!」黃蜻蜓理直氣壯,和成菊一起攔在洪瀚抒的正前方,不可能讓他走。

「說的不錯,她就是個禍水,是個和蕭玉蓮一樣的賤人!她該死!」成菊怒視吟兒,拔劍還想殺她。

殊不知這些語句,句句觸到洪瀚抒的痛腳,蕭玉蓮,林阡妻子——當他迷失了本心,僅剩的那一絲神智都沒了的時候,潛意識裏唯獨留下的這些忌諱……「該死的是你!」不等成菊說完,洪瀚抒狂飆怒吼,手起鈎落,全力出擊——其實,洪瀚抒都無需提鈎……

訇然巨響,地動山搖,雷輥電霍,摧枯拉朽,成菊黃蜻蜓無一不在這超強氣波的正面沖灌之下,根本預見不到也無法相信他們的大哥會對他們痛下殺手,頃刻,就被掩埋在這突然爆滿的戾氣里,瞠目結舌地五臟俱碎而死……

滾燙的熱流如火山爆發后的岩漿,不由分說鋪天蓋地將周邊全覆,一百餘人,遽然成灰,洪瀚抒神擋殺神佛擋殺佛——沒被震碎那便直接燒碎好了!

一招而已,痛快團滅!

戛然而止。

當然戛然而止,殺完了,一個不留,誰都不活,就這麼簡單。睥睨四顧,縱聲而笑,天地間根本就沒他洪瀚抒的對手!

暴虐結束,抱起懷中已經半死的鳳簫吟上馬離去,那一刻洪瀚抒竟還不曾清醒。

不知他這次殘殺的是自己兄弟戰友,不知這萬骨枯非他功成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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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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