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6章 烽火浮沉,鈎色如故

第1266章 烽火浮沉,鈎色如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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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黑山之戰結束,林阡一有空就會思考,如何對抗薛無情的無上內力。

那奪命琴音恐怖之至,略一撥弦,遠近等閑全都身首異處,邪后的落川刀在最佳狀態也是送死,青城派四大弟子勉強可以設陣拖延,非得要洛輕衣的岷山劍和自己飲恨刀合力方能追及……

至於那雄視古今的槍法,這些年來更加僅僅是程凌霄一個可以與之匹敵!

由於程凌霄親口讚歎薛無情無敵、稱抵得了他一時抵不了他一世,故林阡不得不未雨綢繆:若然程掌門戰敗、當地沒有高手,等閑兵馬該如何阻擋薛無情?

因察覺青城劍法可以合作並與薛無情拉鋸,林阡很早就拜託青城派的四大弟子,傳授他所挑選的悟性極高的年輕人一招半式。然而時間太短,眾人不可能把那「四絕劍陣」學到極致,因此初期也只起到個緊鑼密鼓備戰的作用,根本不可能投以實用、上陣殺敵。

苦苦鑽研、無法吃透,卻是某日聽吟兒贊程凌霄時順帶說了句,薛無情琴術的噱頭太殘忍,就是「每次殺一排人,只留最左一個活口。」

當時林阡否認:「這怎會是噱頭,這唯一一個活口,是薛無情拿來懾人的!」是的怎麼會是噱頭,薛無情心理沒毛病,他性格寡淡,也不是那種會以此作宣傳的人,唯一的可能是留個活口捎信、從而達到殺雞儆猴的威懾。

或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當晚林阡就做夢夢回這句對話,有另一種可能性一線之間穿過林阡腦海——

這確實不是噱頭,卻也許不是懾人的。而是個可以逆向思考的關鍵——會否薛無情不是為了留活口,而只是因為他琴聲特點就是如此,旋律就是從右到左貫穿的,最左邊的最容易活口?!

正巧薛無情雖號稱殺人不眨眼,骨子裏卻並不是濫殺之人,所以本心敦促着他每次都留下了最容易活口的那個人,盡量少殺。順帶着懾人了而已。

所以當時還抱着夏日枕席的林阡,在腦海中把薛無情光電般的撫琴影像和滄海般的廣闊意境一併放慢。繼續放慢,慢到無限——可以看見那琴聲是一點點地削掉了最右邊人,慢條斯理地開始切下一個人,再下一個……旋律的殺手。在空氣中循序漸進地移、有條不紊地格殺。每個過程,薛無情都能儘可能地找到哪怕很短的一排人。

因為林阡夢到的情景是無數的大圓形、小圓形,如車輪般高速不斷地旋轉於薛無情的音律邊!所以才一驚而醒,迷迷糊糊的時候卻硬是將那畫面記下了、也推敲出了上述可能……

就是在那將醒未醒的一剎,他憶起先前和紇石烈桓端在山東之戰的風裏流沙陣,知道可以參考這種圓形將盟軍的高手們佈陣!

便是如此,可以使大家在對戰薛無情的時候、能夠鑽他琴聲特點的空子——當圓形陣法快速流動時,其一是可以產生對抗內力的能量,其二是足以避免過高的傷害。因為陣法始終是變化的,每個人都可能在最右邊,但倏忽都不在最右邊。因為沒有最右邊,誰都可以是誰的右邊!換而言之,哪有左邊右邊,最右邊倏忽就能變成最左邊。

如是,陣法內的人成圓,陣法運行軌跡也是圓。薛無情琴聲所尋獲的那一排人,每時每刻都在變化。於是,殺傷力就會被眾人平攤,足以保證每個人的性命。

加上「四絕劍陣」的春夏秋冬概念,也可以與這輪迴循環的意念融合,青城劍法的意境可以發揮得更加玄妙,若能每個人都技藝精湛,甚而至於可以將薛無情圍困!這也是林阡想以後熟練了再用的原因……

然而,這方法治標不治本的地方在於,殺傷力是被平攤的、而不是被化解的,換句話說,每個人都不致命,但每個人都會受傷。畢竟薛無情不是只殺最右一個人,而是只留最左一個人。時間一久,傷害堆積起來,要麼是大家在某個時間段一起倒下了,要麼就是哪個人率先支撐不住了陣法頃刻分崩離析。

所以林阡才和沈釗約定了一炷香,「這一炷香,你親自給他們擂鼓,鼓舞他們士氣,到時間就鳴金收兵,希望屆時還未戰敗。」沈釗和妙真領命退下之後,根本無力觀戰的林阡,此刻只能用樊井當眼睛,聽到樊井和他彙報城樓下的進展,與他事先想像無異。

「主公,你說給他們一炷香時間,但你不合作,一炷香之後決計上不了陣!」樊井氣得邊彙報邊罵,在城樓上就地療傷也就算了,能不能讓我給你包紮好了再打斷我?!你不想這血淋淋的一幕給過多的人看到,卻好歹別把我既當大夫也當解說啊!

戰局中,光影里,漸漸地,薛無情卻也意識到,琴聲的超強傷害如同被眼前這圓形兵陣以切線方式甩開去大半。

那圓形兵陣不僅自身旋轉而且整體移動的痕迹也是圓周,加上他們採取的劍術是四序的周而復始,巧妙構成了時間空間的三大循環,令薛無情也嘆為觀止:林阡終於可以對他的琴術知其所以然!

薛無情曾目睹過某種殘酷激烈的棋賽,每當棋手在台上棋局內落一步棋子,台下代表着這顆棋子的人也在校場上走一步,一旦台上棋子被吃,台下相對應的那個人也會立刻就被砍死。以人繪棋,當局者壓力不知幾何。

跟眼前情境頗為相仿,雖然是林阡組織的七八十人,他們卻代表着林阡飲恨刀的刀意,此刻就等同於林阡飲恨刀的七八十個化身。林阡如果沒有受傷。此刻來應戰的應該是他這個人、他會用他的刀法營造出眼前人們所演繹的意境。

在知道林阡傷重不能出戰的那一刻薛無情不無失望、但現在明白了這些其實就代表着林阡,是林阡的以人繪刀、間接交戰,薛無情自然大感滿足也絕不怠慢。

「主公。需不需要再加一炷香?你這傷……」樊井低聲問,他深知一炷香林阡肯定不能恢復,極需要讓城下的兵陣再加一炷香,他覺得好像可以。

「不行!」林阡斷然阻止,「薛無情他、很快就能打破這僵局!」說不連貫,堅決至此。

「別亂動。」樊井碰了一鼻子灰只能強硬扯著林阡臂膀,果不其然。話音剛落的不久他就看見了盟軍兵陣的吃緊。當傷害在累加,效果是翻倍的。

樊井心裏也知道。盟軍只是掙得了喘息之機、實際北部戰場還在粉碎邊緣,如果這時候再傳來辜聽弦敗報,石峽灣本營就更加危險。

「快點吧。」林阡催促說……你要是配合得好我會慢?!

樊井倒也蹊蹺,現在林阡對不加時斬釘截鐵、很明顯是知道北部有多弱勢。是對這圓形兵陣的倉促上陣沒信心、不敢冒險,可是,為什麼又見他目光堅定,好像有把握能撐一炷香!?

對了,楊妙真呢?說時遲那時快,當薛無情從四絕劍陣中強勢突圍、琴聲滌盪之際槍中火浪燃起,圓陣極速破損眾人全部受傷慌忙四散,卻在那一瞬間樊井眼前一亮,一聲嘯響原是楊妙真一柄梨花輕靈而落——

卻不是為了對敵。而是為了坑害!

轟然巨響,沙塵震天,與薛無情當先接觸的不是長槍本身而是、系在槍尖上的火藥筒。同時楊妙真將槍一抖,火藥朝着薛無情去而自身跳出險境,身如靈鳳,流光溢彩,槍法百變,膽氣過人!

「好!」樊井忍不住贊楊妙真。卻忘了林阡剛說「快點吧」,自己承接這句激昂的「好」。好像不太對,黑著臉轉過頭埋頭苦幹——任由林阡恩威並施,樊井發誓再也不聽他號令了,這小子看不到就讓他急去!

話說楊妙真持槍卻扔了槍尖火筒,同時輕盈向一旁躍開避閃,薛無情那火龍直接就被火藥坑害,好在他宗師風範處變不驚,發招雖快收回更猛,頃刻撤回內力化解險情、同時往前追襲楊妙真一掌,突然卻腳下一松,不禁暗叫不好,竟就在這短暫時間,宋匪能造出陷馬坑來?

薛無情自是不知,隴右有古洞庄的沈氏一族,多人跟隨沈延學習那挖掘之術,所以很可能早先就在地底下挖空,適才的一炷香里則打通了上層。

薛無情豈會被這雕蟲小技困住,雖然意料之外,畢竟武功卓絕,眼看他在此處下塌下陷之前就要邁出,神機營將士當即於左右彎弓迭射,虎狼團猛士們也驟然於四周拋擲他們事先與他拼殺時用的槍戟。兵刃如雨點般從四面八方同時侵襲,對內力渾厚如薛無情卻根本是蚍蜉撼樹爾,緩得一緩,驟見他周身真氣湧起,兀自形成一道保護罩,不費吹灰之力地令這些兵刃在離他身體的幾尺外就彎折、轉向、銷毀。

但石峽灣豈是這樣好欺負?薛無情雖將那些箭矢和槍戟悉數摧毀,卻沒留心腳下,徑直踩進了第二道坑,竟然是坑連坑……所幸跌得不深,但兩側不少機關全數開啟,全是先前天池峽等地的越軍擅長……

薛無情正要揮斥火龍將那些從地底彈出的長矛暗器擊毀,豈料這時聞見一股油味感覺不對勁,定睛一看,那不正是軒轅九燁曾經擾亂過榆中軍民的「流淌火河」?

好一個薛無情,端的是驚而不亂,撫琴逐一給予破解,雖不至於敗潰甚至被困擾,卻也真是被這些人團結一致糾纏了好些時間。

夏官營程氏、古洞庄沈氏、葉碾城神機營虎狼團、天池峽越軍、榆中軍民——隴右人,是該這樣親自守衛他們的家園。

這樣的人頭戰術,也是山東之戰楊妙真對戰高風雷時曾經說過的:「恃強凌弱的,必然要遭遇以多欺少。」

然而不曾到林阡限定的這一炷香。以上種種看似對症下藥的手段,竟比林阡預料更快地折戟——是的,無一不被薛無情武力強行攻破。去時槍箭交攻、烽煙浮沉,結局槍傾箭摧,灰飛煙滅。

有去無回。

即使林阡採取火藥火器限制了他用「內力攢火龍」,然而他就是只調用一半內氣、只撫琴撫出滄海意境,也能使這些機關精緻的陷馬坑淪為斷壁殘垣——先前他全力以赴只不過為了加速宋軍劍陣崩潰而已,如今既知道了林阡伎倆,必然不會遂他的願。事實上。只用不到三成的內力薛無情也足夠撕開現今劍陣的防禦!沒錯,那四絕劍陣早已不像剛出現時那麼鋒芒畢露。畢竟構成劍陣的每個人都或多或少受了內傷。

也就是說,林阡的飲恨刀意境,如果呈現於和薛無情滄海意境的正面衝突中,也會是這般。一炷香內被薛無情潛移默化地反破解!

沈釗看還未到先前約定收兵的時候,卻就得到了林阡下令的退兵,嘆了一聲,令行禁止,眾將士只能依令保命退回城中。

薛無情雖被盟軍拖纏久了,武功卻無一絲折損,反而內力更加雄渾,眾人退回城中之時,他只是站在原地不動而已。看似沒有趁勝追擊,卻忽而閉眼拂袖——只輕描淡寫地一揮弦,從他所在之地到城門之間。一道凌厲白光閃現,霎時萬頃滄海翻覆,千軍萬馬齊被壓倒,於他而言是這般易如反掌!

眾人萬料不到狼狽不堪的會是自己,被薛無情這隔空追擊的一招一打,原還在通過城門的眾人前推后擁。平素再有序也無法及時調整,城門霎時無法關緊。十二元神即刻衝殺過來!

或許,他們正面應戰的開始,就已註定了城門危險,就已宣告了即將城破?

「不愧是薛無情。」沈釗遠觀著這位淡靜、高深的老者,渾身上下都散發着威懾,儘管他性情並不冷酷陰暗,哪怕他適才沒有平素也不喜好殺戮,雖然他的氣勢和意境並不旨在血流成河眼前也沒有屍橫遍野,但諸如此類的威懾竟一絲都沒減輕。

這下,唯一能攔住的只能是休整了不到一炷香的程凌霄或林阡了……

辰時前後,祁連山與抗金聯盟和解既成定局,「上屋抽梯」計謀儼然成功。

林阡在與軒轅九燁過招的第一回合,利用對藍揚陸靜等祁連山人的綁架,把軒轅九燁的勝算從百分之百拖降到八十,加上陰陽鎖破解和採用孫寄嘯無縫對接北部戰場,緊接着使其勝算降到七十,而在接踵而至的第二回合,他對會寧戰區所有人的戰力估計得恰到好處,是以吟兒帶來寒澤葉辜聽弦捷報之際金軍勝算降到了……百分之五十!

百分之五十,自己發起的決戰,四個戰區被敵人贏了兩個,這算怎樣尷尬的百分之五十。

因此辰時過去的這一刻,另外兩個戰區對金軍而言舉足輕重!然而,恰在這時因為林阡倒下而薛無情過強,金軍勝算又升回到了百分之七十。

「吟兒……你怎麼來了?」那時薛無情剛發現陷馬坑,林阡才剛支撐著倚壁站起,乍見吟兒出現自然吃驚,也無法再將自身傷勢瞞她。

看吟兒面色紅潤、精神大好,陰陽鎖的消失是這樣立竿見影,他真是打心底里高興,這一喜過望,內傷壓榨連連吐血,才站起就又倒了下去。

「一炷香快到了,不好好配合大夫,要怎麼打薛無情?」吟兒跪倒他身邊,察看他只是簡單作了包紮、內傷還沒怎麼診治,自然站樊井立場。

「與他交手,我一定能持衡到大家戰勝。因為薛無情區區這麼點人,速戰打不進來就算敗。」林阡靠着城垛坐起,微笑撫吟兒頭頂。林阡答應過所有人,要通過「武功和智謀並用」來戰薛無情,現下智謀算做到了,武功,怕又是要搏命。

「可是,這樣一來,於你自身,真的很辛苦。」吟兒心疼地說。

樊井有吟兒支持底氣更足,比吟兒要危言聳聽得多:「主公一向都能堅持,唯獨這次非同小可——已經被淵聲、洪瀚抒、司馬隆一起耗過。只怕內力早就枯竭,僅僅一炷香哪夠診治?若內息還未曾調整就倉促上陣,意境發揮出來了打退了薛無情是不錯。可這心脈的損傷必然加重,就怕回來的時候命都沒了。固然我們贏了這偌大的隴右,可這些又有什麼意義?!」

「內力確實不甚多,不過可以意境填補。」林阡一如既往自信,樊井冷哼一聲,奚落:「是啊,內力調整你有自己辦法。以後出征別配軍醫。」喋喋不休,怒氣沖沖。「沒見有人這樣頑固,要十天半月才能好的傷居然只休息一炷香,真當自己是神?!」

「好,內傷或許你自己會調理。但外傷你得聽樊大夫和我的——你先前答應過我,會服下這治腰傷的葯。」吟兒隨身帶着那瓶萬御醫的葯,柔聲勸哄。她心想他內傷怎麼治尚不好說、但外傷明顯卻可以先醫,也能更有利於他意境的發揮、對敵的勝算。

「不用。」林阡面帶慍色推開,蒼白的唇角全然倔強,「站不起來,就坐着輪椅上,和腰傷無關,不是不能打。」

「答應我的承諾。你也不遵守嗎。」吟兒幽怨地看他,和樊井一硬一軟聯合制他。

「吟兒,製藥的那個人。害瀚抒無路可走,連累你無藥可救,你可知道,我在聞知那些情報的第一刻,恨不得直接去西夏、掘他的墳、鞭他的屍。」林阡說時怒不可遏,面色難得的狠戾。尤其在說到那人害吟兒時,拳都快握碎了。

「那種雜碎。我若受他恩惠,便枉為人夫,為人知己!」林阡固執不肯服,傷勢卻嚴重,一邊說還一邊吐血,吟兒柔腸寸斷,哪還有語言說服得了他。

「夠了。」樊井蹙眉良久,見吟兒眼圈通紅焦急不已,終於鼓足勇氣,「這瓶葯,不是那兔崽子的,是我樊井的。」

吟兒一怔,還以為樊井是權宜之計騙林阡,林阡轉頭看他,看他眼角分明有什麼在閃,情知他先前一直推薦這葯明顯有隱衷:「那兔崽子?」

「那人,從前是我的徒弟,嫌我教得不夠好,改投了他人門下,還帶走了我當時剛剛研製的葯。」樊井憶及往事,聲音有些嘶啞,「曾是我最鍾愛的弟子,天資比旁人聰穎,可惜沒用在正道,可惜我也沒能覺察……前幾年才聽說他盜用他後來師父的治病之術自立門戶,未想還去了西夏當上了御醫。」

「這葯……竟然是樊大夫自己的?!」吟兒不可思議,看見樊井表情之後感覺是真,憶及從前和樊井談到有關這葯時樊井的異常表現總覺哪裏不妥,原來根因竟在這裏?

「為何現在的自己,竟不能研製了?又如何發現,這葯是你的?」林阡即使奄奄一息,也不改心思縝密。

「當年太過痛心,竟刻意忘記了這葯的製法,到了主公腰傷嚴重、急需救治的時候,苦於無法完全回憶起來,再行研製,總是缺失一兩步。卻是看到了主母帶回來的這瓶,才知就是當年自己所配。」樊井笑而自嘲,「也不知是不是老了,越活越退步了。」

吟兒心知,樊井不是越活越退步,只是後來諸事煩擾,戰地傷病太多、而又要肩負着給她破解陰陽鎖的重擔,是以把本該製藥的精力均分給了他們所有人。

「原來如此……」因為心裏對樊井信任,林阡沒有再拒絕這瓶葯,只是,沒有拒絕,也有可能是他精神不足的關係。「勝南?!」在樊井給他上藥的過程里,看他昏昏沉沉哪裏可以像上戰場的人?眼看臉色全無都快沒命了,吟兒驚得急忙給他透入真氣,絲毫不管這樣做合不合適。

能給他多少就給他多少!因是大病初癒,難免精疲力盡,卻流淚握緊他的手:「要上陣,就帶着吟兒的氣力一起。」幫他一起調整內息,那樣,勉強和薛無情打完的時候,只是會很累很累,應該還不至於性命垂危。

林阡原還神智不清,卻在那時感覺內息暢順不少,除了吟兒給他過氣之外,他知道還有個原因,彷彿是一曲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吹來的簫……那簫聲似陌生又熟悉,暌違多年重返耳畔,輕微,細膩,柔和。淡泊,可以在他垂危、昏沉、渾噩的時候舒心,如聽仙樂。

「你這丫頭。別動了胎氣,在這裏給我生起孩子來。」他意識逐漸恢復,不由自主爽聲大笑,一把將脫力的吟兒攬在懷裏,與她相擁著一起起身,先看樊井,致以感謝。「神醫就是神醫,這葯藥到病除。」樊井一臉受寵若驚。你可別騙我……林阡回看眼底吟兒,低聲承諾,「你放心,我會活着回。還要照顧你,照顧孩子們。」

正待上陣,卻見一人輪椅上前,阻止了他:「盟王——大哥說,這一戰,交給他。」

那既熟悉又陌生的簫聲的主人,原來是他……原來適才不是幻覺,真是他在給林阡吹奏,那首曲子之所以熟。是因當年盟軍的奠基之戰,林阡在夔州常常聽他吹這一首。

「瀚抒……」吟兒緩過神來,才想起他應該比自己先到。適才為林阡生死牽掛,差點把他行蹤忽略。這一戰林阡很辛苦,既很難打,又要救他,他本就把林阡當成他此生最重要的知己,現在神智清醒了豈可能不為林阡披堅執銳、浴血瀝膽。

其實林阡和吟兒在城樓上的每時每刻每一幕他都看見了也聽見了。他欣慰於這兩個人在那煙雨的華年在這榮耀的旅途一直都未改變,而這兩個人曾時時刻刻與他並肩。與他一同從雲霧山一路下去,與他一併在淮南經受理想和初戀的矛盾,與他共度三峽的星火、川東的風沙、散關的苦寒,與他一起攻掠這天下、笑看這風煙,一起,一起在他的簫聲里。

一曲畢,頭也不回地,也堅定不移地,攜火從鈎走向他年少時便曾嚮往的戰場。

「大哥……」在他落難時不離不棄的人,孫金鵬,在乍見他平靜扶簫的第一刻,城樓一隅,忽然靜默停下輪椅,面容中傳遞出猝不及防卻又喜出望外,卻沒再出聲,剋制着激動一直聽,不敢打擾,不願打擾,眼裏心裏全是珍惜,直到聽完才失聲:「大哥你真的好了!」

危險環伺不可能蹙眉的驕傲,在看到他時一掃而光,此刻金鵬明明還是那個漫天下沙的時候、在昏黃凌亂中朝自己不住招手呼喊的弟弟,喜極而泣,淚流滿面。

時至今日還沒有放棄「大哥」這個稱謂,說明眾兄弟一直以來都選擇寬容、原諒、釋懷,除了祁連山人歷史悠久的忠義之外,這當中多少也有林阡和吟兒的功勞,他不在的日子裏,他倆把祁連山照顧得很好,沒有走錯一步路。

「金鵬,是林阡救了我,救了我們祁連山。」他簡短地回答孫寄嘯,腳步卻沒有停,孫寄嘯高興地立即轉過輪椅緊緊跟隨。

「我適才聽說,六哥和盟軍議和了,當時六哥對林阡只有九成信任,一成的敵意卻也因為關心大哥而化解了。所以林阡在生死攸關的時候對麾下們都說,『藍揚答應我不壓境,就一定會不壓境的』。現在戰報果不其然,六哥真是、被他摸得清清楚楚啊!」孫寄嘯一開始沒有看出他要上陣,笑着連連點頭嘆服林阡。

洪瀚抒心中苦笑,孫金鵬啊孫金鵬,你也是被他摸得清清楚楚而不自知啊。

今時今日,再聽到自己的麾下稱讚林阡也毫無介懷了,因為,他就是我,我就是他啊,忽而止步,停在階前:「金鵬。薛無情,交給我,你幫他守城。」

孫寄嘯一愣也停了輪椅,看出瀚抒神色中的戰意,隱隱感知到他內心的熾熱:「大哥?」

「九年前在雲霧山,我和他,還有許多的少年豪傑,有北伐抗金的盟約。他,林阡,也是林勝南,是我在這世上最重要的人。」瀚抒說得認真,寄嘯聽得心驚。

「很早的時候我便已下定決心,要像守護李純祐一樣地守護他。」瀚抒堅定地說,孫寄嘯面色一凜,瀚抒說時沒有回頭說完直接就走,孫寄嘯遙遙看着他身影,目送這一簇火一樣的紅色淹沒於人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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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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