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2章 風前之燈,川上之月(5)

第1642章 風前之燈,川上之月(5)

這一局,金宋雙方原是隔空打了個錯手,當楊鞍對泰安金軍實而虛之引君入瓮,紇石烈桓端對濟南宋匪避實擊虛一擊即中!

坐鎮濟南紅襖寨的孫邦佐、李思溫二人,一直以來就是立場不堅的投機者,昔年是因為林阡夫婦親自去請方才入局,後來被陳旭、邪后和柳五津幫扶總算得以改善。然而,李思溫卻終究在鄧唐由於吳越之死、段亦心之嫌疑而發揮失常,代表着紅襖寨在中線吃盡敗仗、名譽大幅受損……

作為罪人回到山東,李思溫非但不曾懺悔己過,反倒對楊鞍極盡讒言,稱徐轅不公,指林阡護短,有關林阡包庇莫非的最初謠言就是從他這裏來。

人性就是這麼脆弱,一旦關係到切身利益,哪還顧得了兄弟情義?李思溫原形畢露,孫邦佐近墨者黑、免不了也本性難改。

紇石烈桓端用「楊鞍被楚風月暗殺成功」的假輿論對孫、李一葉障目,心態脆弱的他倆所領導的濟南府義軍怎會不一觸即崩?以小見大,這只是徐轅和楊鞍談不攏的一個預警:紅襖寨若是真的脫離了盟軍單幹,原就難聚的軍心勢必進一步離散,就會像是被擺放在颶風前的燈燭,發生一場又一場濟南之敗——風前之燈,易滅!

對紇石烈桓端來說,於公,趁宋匪注意力大部分在泰安和青濰,花帽軍打濟南佔據天時地利人和,必勝;於私,他怕楚風月以身試險受傷,那就務必先把孫邦佐和李思溫擒獲、佔領多多益善的宋匪據點、以此保障楚風月有足夠多的後路。

「打濟南是閃電出擊,我此策劃,知情者少,宋軍情報不會及時,徐轅楊鞍註定救不了。」紇石烈桓端雖急不亂,本就料到紅襖寨一時注意不到濟南,在消除情報方面的顧忌之後,先勝而後求戰。

卻想不到,金軍情報也失誤,失誤在了「顧此失彼」:金諜們集中精神於楊鞍和徐轅,卻小覷了那個不起眼的女眷楊妙真!原本勢如破竹的濟南之勝,於是就真的淪為了紇石烈桓端救楚風月的後路……

不過,此戰宋諜們如他所願,傳達給泰安的情報有所延遲,甚至還不如孫邦佐、李思溫的求援信息去得快……

「孫、李兩位當家求援。」李全話音剛落,紅襖寨寨眾循聲而望,正北方向,依稀烽火狼煙,瀰漫於江山畫卷。

所以李全出手救楚風月的理由是:「鞍哥,不如暫且留着這女魔頭的命?可先將她下獄,好與金軍談判。」

四境靜默,氣氛卻莫名火熱,徐轅的心突然咯噔一聲:怎就會在這李全的身上……覺察出一絲屬於主公的威懾?李全他,竟是這樣的「服眾」!

如果徐轅沒帶着先入為主的偏見,公平地說,李全在帥帳內外的表現都是優異的,帳內他顧全大局不爭不辯、寧可被冤枉成疑犯接受賦閑,帳外他又不惜冒着被歹人追咬的風險、為了盤迴紅襖寨的地盤而保敵人性命……言行舉止,幾乎可以稱得上大公無私,光明偉岸,一身正氣!

這一刻,徐轅再反駁,反而顯得徐轅齷齪!

當然了徐轅也打心底里不想反駁,他承認他對這樣的李全也很欣賞。時間若靜止片刻,他也想把「真兇另有其人的萬一」升到千分之一、百分之一……片刻過後,壓力卻更大:李全比想像中還要厲害!

以上種種,楊鞍盡收眼底,徐轅適才差點為了對立面的魔女出錯,反倒是李全,主張生擒楚風月,對徐轅解圍和以德報怨!往公理上說,李全這麼做更加是為救濟南府,李全打心底里從紅襖寨的全局出發!能屈能伸,敢作敢為……

由於林阡距離遙遠,這樣一個大義凜然的李全,怎會不在紅襖軍中盤根錯節?怎會不取得楊鞍的依賴和喜愛?一葉障目,所以移情!徐轅恍然大悟,難怪主公舉步維艱,原來我又刻舟求劍,李全在楊鞍心裏,壓根就是過去的林勝南!沉默寡言,任勞任怨……

此情此境,李全非但用不着被徐轅強壓着離場,反而一下子奪回了楊鞍的信任和重用、以及……紅襖寨群雄的歸心。他,正是藉助著這個不知與他有無合作的楚風月,輕易對原已大獲全勝的徐轅翻到了上風。不得不嘆,長江後浪推前浪!

「楚風月先下獄」當然是徐轅願見,但若因為這份若即若離的私人感情而斷送整個紅襖寨,徐轅怎可能甘心?被打懵一點都不可怕,可怕的是後續一蹶不振,或是像江星衍那樣產生被害妄想。徐轅當然不會犯或左或右的錯,不再公然指責李全、並不意味着就此放棄——

這局雖是李全贏了,但主公和楊鞍的關係未必不能破冰,適才形勢大好,只是被楚風月中止而絕非終止,亡羊補牢,為時未晚。世上無難事,只要肯登攀。

聞因真是個善解人意的丫頭,李全說話的過程中她一直就沒停槍,裝成一副少不更事不分輕重糾纏着他的樣子,其實是在提醒著大眾李全他沒那麼重要:他只是收到情報的小當家,大事自有大人們定奪;她更和徐轅心有靈犀地交流着:徐轅哥哥,他的敵人現在是我,他暫時還無法與您匹敵……

好,李全,你不是藏拙、裝模作樣和聞因切磋嗎,趁你還沒法打敗她,我徐轅就不客氣、先對楊鞍近水樓台了:「濟南府之敗稍安勿躁,二當家不妨先同我回帳商量。」楊鞍再怎麼信不過他,他徐轅的武力都是奪回濟南的最佳捷徑,故而他有絕對的說服力攬著劉全、楊宋賢一起,重新扶楊鞍回帥帳的榻上聽他繼續講。

放下簾帳,在聞因給他爭取到的這一間隙,隔離開李全,重新爭步,爭勢,爭勝算。

徐轅自知,他和主公一樣,迄今黑點只有一個:他的舊情人是天底下最想覆滅紅襖寨的女魔頭。

今次楊鞍的故布疑陣是對金軍,怕他徐轅誤踩陷阱,特地派了楊宋賢相迎,可想而知是當他友軍看待;可為什麼卻不敢對他推心置腹?就是這獨獨一個原因:楚風月。她在潛伏期的時候是顆毒瘤,發出來后卻成了一根尖銳的刺。

無論是瘤是刺,他都得趕緊把她拔除,從她入手,重塑自己的可信度。

「二當家,適才你看出了金軍的上策和中策,稱他們是陰狠歹毒之人,你剖析得再正確不過。此刻楚風月鋌而走險現身,正是她見你我握手后的下策。」徐轅對楊鞍等人循循善誘。

「原來如此!?半截衣袖落空之後,楚風月一不做二不休,親身入局來分裂我們?!」劉全當即恍然,楊鞍也若有所思地點頭。

「那魔女企圖利用舊情害我,慚愧的是,徐轅適才沒想徹,險些中了她的計。」徐轅繼續挖心掏肺,不迴避真心,只為示之以誠。

「都是男人,理解理解!到底愛過,情有可原……」白袍少年笑着連連勸和。徐轅心中一暖,他之所以覺得近水樓台,就是因為楊鞍身邊有楊宋賢——這個無論何時何地都站在林阡這邊的絕對互信之人。

「唉,昨夜我設計以假死誘敵,心忖只要楚風月來探虛實就必敗,我以為,今日天驕的到來只是加速了她的慘敗而已;但換個角度看,她若真是只探虛實,探知我活着早就該走了,為何滯留?倘若只為與天驕敘舊,也不至於搭上這麼多麾下……所以她的重心一早就在我和天驕的會談,就算我沒傳出死訊,她也會來監視我們。對她和花帽軍來說,『監視會談』比『探虛實』更重要,較之我的死,她更希望我活着,斥退初來乍到的天驕。」楊鞍嘆了口氣,也已意識到了,任何時候,金軍都會把切斷紅襖寨與宋盟的關係看作重中之重,他委實不該遂他們的願……

可是,為何優柔?因為天驕坦承並未忘記楚風月,堂堂天驕,雖不至於因私廢公,誰能保證他日後沒有無心之失!

「豈止,她『監視』就罷了,何必本人開口,一而再再而三地陰陽怪氣?可想,她就是來『干擾』和『破壞』的。」徐轅猜出楊鞍心意,抓緊時間陳述,表露出的氣憤也並不假,「徐轅一則驚她的親身犯險,二則恨她陷我於不義,三則,畢竟她是舊愛,完全無感那不可能,所以剛剛才會表現反常。不過,徐轅將來一定會克服類似的魔障——她既確定無情,我也不該有意,如此才對得起聞因和柳大哥。今日誓,還望在座的眾位當家見證。」

徐轅身為天驕,卻如水一般柔和,謙遜誠懇,居下而不爭,不由得使楊鞍的猶豫和疑慮更少:「我也相信天驕的自制力。卻還是要提醒一句,那女子面貌雖美,心如蛇蠍,早不是兩年前的那一個了。」

「娶妻當然是要立場一致的好,楚風月鬥不過聞因小妹子的。」宋賢看兩邊握手已見曙光,笑着繼續促進他們交融。說話間,大家一起傾聽帳外兵器的鏗鏘碰撞,聊了這麼多,聞因和李全的切磋好像還沒完。

「二當家,徐轅敢問一句,昨日黃摑談判、事先蓄意暗殺,你可有收到海上升明月的情報、提醒暗箭範圍、望你早做戒備?」徐轅不可能辜負聞因好意,爭分奪秒地對楊鞍乘勝追擊。

「什麼……」楊鞍一愣回神,明顯並不知情。

九天神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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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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