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8章 歲月如故,眉眼如初(1)

第1708章 歲月如故,眉眼如初(1)

陳旭醒后得知自己酒後上樹、晚節不保,那幾日但凡與林阡議事都是臉紅不敢抬頭。

「軍師,喝酒啊喝酒。」楊宋賢還總愛跑去逗他。

「酒量不好,已經戒了。」陳旭先是認認真真推開,反應過來之後,抄起酒碗對着楊宋賢後腦勺就是一下子。

「哎喲不好,失憶了!」楊宋賢抱頭鼠竄狀。

這樣一個陽光燦爛的大男孩,近期卻被輿論生生抬成了「楊代寨主」,雖然開始可能是熟悉之人無意間的隨口一提,畢竟楊宋賢確實代勞了楊鞍不少身後事,後來卻傳到連遠在河南的方信孺都知曉,難保不是天火島餘孽在後面有心推動。看情形,金軍是想以此激起石矽等寥寥幾個尚未歸順的紅襖寨當家奪權之心。

夔王府死到臨頭還死性不改,這既符合林阡溫水煮莒縣的心意,也給他和陳旭提了個醒——夔王和李全還在聯合,夔王眷戀着皇權而李全仍然覬覦著紅襖寨,天火島這塊陰影不僅籠罩着曹王府而且輻射著盟軍。

「仙卿也是從『政務』入手,格局卻比曹王府要小些,應是身在此山、很難跳出去吧。」夜晚林阡負手於窗前,眺望天際那輪孤月。實則林阡自己也是當局者迷,儘管一早就給宋帝陳述清楚,也無法在韓侂胄處設足防線,更算不到,林陌的腳正往山東來、手卻先插進了浙西。

「所幸那位方大人是同道中人,韓侂胄定會被他拖延住。」陳旭搖扇時,發現風力不對,愣了一下,原是被換了根新羽毛嗎。

「是了,你給了他一『根』錦囊妙計。」林阡笑着也學楊宋賢,哪壺不開提哪壺,「就是不知他要如何隱瞞了。若犯欺君之罪,可真弄巧成拙。」

「主公勿慮。」陳旭為了化解尷尬,咳了一聲,正襟危坐,儘可能地把林阡帶入自己的思路,「其一,宋帝也好,韓侂胄也罷,整個朝廷誰都沒有想聽到這個『金軍索太師之頭』的預期。畢竟,仗打到這個地步,金軍還敢提梟首?有主公在,誰能衝到臨安來梟首?於情於理都不合,所以,只要方信孺及其下屬都能統一口徑,將這項條款以『妄言』『笑話』一語帶過。即便未來掩蓋不住,也是瀆職,不算欺君。而那時,主公早已利用這間隙收復山東,這項條款自也隨形勢化為烏有。」

「我也是這麼對方信孺說,說他只管隱瞞、我自會控制。」林阡點頭,一旦聽說方信孺不會付出性命代價亦不會背上不忠之名,他方才放下心,完全被陳旭吸引,「還有『其二』?」

「其二,若然方信孺瞞天過海,曹王府不會善罷甘休,必然以傳書、散謠等方式,去臨安增添口舌,竭力令韓侂胄知曉梟首。不過主公也且放心,只要方信孺不提『金軍斬釘截鐵索頭』,韓侂胄依然會認為那是完顏匡逞口舌之快而已,不以為意,無稽之談。」陳旭笑,「待到三人成虎,也已是數月之後。」

「聽你這麼說,不僅有法瞞,而且瞞得住。」林阡豁然開朗。

「曹王府的上策,是宋帝對主公削權而遣南宋王師前來攪局,中策,是宋帝與主公仍然不疑、但韓侂胄打破頭也要來拖累主公。」陳旭說,「林陌卻沒料到,主公剛好出於關心、親自來給方信孺置酒踐行,或是天意,或是實力,主公最後一刻把他們趕到了下策去。」陌雖對阡將軍,但阡也對陌截胡——要韓侂胄之頭?完顏匡敢提,方信孺就敢瞞!

陳旭斷言:「至少一個月內,韓侂胄在後方也只會小鬧怡情。」

「足夠。」林阡知道,接下來的幾日會相當關鍵,該動手了。

興奮之下,林阡從窗邊回到煮酒的爐旁,脫口而出:「軍師,請!」圍爐煮酒天下談,何等愜意!

「……酒量不好,已經戒了!」陳旭哪敢抄起酒碗打主公?趕緊尋個由頭跑了。

虛度的光陰總比實戰起來快,轉眼就要中秋月圓。

當初,楊妙真有閉月羞花的容貌,並且年紀輕輕槍法出眾、紅襖寨甚至盟軍都擁躉繁多,自是各方面都令同齡人羨慕。

然而穆陵關一戰,她卻不幸遭江星衍或李全的毒手,連日來雖然身體復原、臉上卻留了極長的傷疤亟待癒合,令身為好姐妹的聞因每每見到都難免心疼。

別說聞因了,就算是林阡、楊宋賢、徐轅、陳旭那般見多了腥風血雨之人,都覺暴殄天物又於心不忍,既把給楊妙真治病當成溫水煮殺金軍的借口,也是真心實意地在所到之處去給她尋醫問葯。

妙真對於林阡和楊宋賢的意義尤其重大,紅襖寨出生的時候她出生,紅襖寨壯大的時候她亭亭玉立,鞍哥雖然走得突然,但必然將她託付給了他們照看。所以,痛惜之外更多了自責以及隨之而生的責任感。

「妙真。林阡哥哥將要去前線,這刀譜是他百忙之中給你留,他說過幾天等你好了再……」聞因掀開帘子,卻看病榻空無一人,循聲去到後院,驚見妙真早已起來練槍。

雖才初愈,有板有眼,突刺若大漠孤煙直取敵喉,回掃似殘陽如血蕩滌敵身,舞動如梨花開遍亂徹敵眼。

「還是師父懂我。」妙真回眸一笑,挑起這刀譜入袖,縱身一掠又往另個方向練,英姿颯爽,看起來不是那麼在意臉上這傷。

「聞因姐姐也懂。」聞因報之一笑,貼腰拿槍,行步正絞,「陪你練。看槍!」既欣慰妙真看開了,又擔心她嘴硬心傷——因為,最開始的時候妙真也曾對鏡痛哭,虛弱時的表現才是最真實的。

「我是真的不在意了,你可別讓着我。天將降大任於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妙真不是大話,梨花九轉,愈發空靈神妙,「接招!」

「說得好,妙真,你是好女子。」聞因自嘆不如,寒星槍不再放水,與她的切磋開始步入正軌,每一紮每一刺都不敢將她小覷。

「有共鳴是嗎。能不能做二主母是一回事,配不配得上主公又是另一回事了。」妙真笑着繼續嘲諷。

「妙真,誇不得你兩句。」聞因聽出弦外之音。毀容之災,主母她不也有過?我楊妙真既然要成為她那樣的女子,就應當受得起和她類似的苦痛。何況,又不是好不了。

雖是鬥嘴,立場卻一致,所以儘管埋汰也帶着笑。分分合合,終究重歸於好,她倆練得累了便坐下來吃飯,像往常一樣親厚無間耳鬢廝磨。

聞因最想問的是妙真對江星衍的看法,但擔心妙真對爆炸的事情有陰影,故而三緘其口。

妙真何許人也,直接看出來了:「我不知那晚江星衍是否故意害我,雖然李全有八成就在他身後,但他自身也有不容於紅襖寨、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的瘋癲潛質。」

「哎,是,真可惜,差點星衍就和你冰釋前嫌,更重要的是真兇也會繩之以法。」聞因收拾起碗筷,嘆息,「那個禍首未出一日,段亦心、莫非等前輩,不能重見天日一日。」

「段亦心?她在暗處也好,免得石矽有變。」如果說聞因感性,那麼妙真就是理性的,「莫非之類,來日方長。」

聞因剛收拾完,徐轅便來探望,妙真知這幾日林阡正在整頓兵馬準備屬於他的兵出沂水,徐轅應該是代他到後方來安撫傷兵的,卻還是蹙起眉來明知故問:「天驕,怎麼還在這裏?」

「啊?」徐轅被問住,登時起敬畏之心。東線盟軍,幾人能說得過這位楊姑娘?

「不準備把嬌妻帶過來了嗎?」楊妙真笑着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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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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