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7章 局內人,局外人

第177章 局內人,局外人

連日來,慕容山莊和小秦淮的緊咬不放,註定了他們沒有多餘的力量保護比武秩序,所以爭霸淮南無論哪一家成功哪一家失敗,都很可能帶動出另外的不必要後果——誰都清楚,萬一在決勝當天金人採取行動,他們宋人就都是敗者。可是,這種關頭,怎麼可能說收手就收手,說退出就退出,那樣做的話不就表明他們兩大幫派畏懼金人,也偏巧正中金人下懷!?最後一場,比或不比,淮南的小幫派們都已有分化的跡象,君前思前想後,只覺棘手,師父啊師父,原來夢想的實現,要有這麼多阻礙……從前還可以奢望沈庄力量震懾,現今可以靠誰……

初至北固山的白路坐在君前對面,明白他心裏的隱憂:「是不是可以把淮南天塹請來?唯有他一個,能解決這次危機。」

君前一愣:「百里笙?前些日子聽說短刀穀穀內有事,柳五津匆忙離開不知去了哪裏,百里笙就更加難定了……」

「李代幫主正巧在說我么?」忽然一個渾厚的聲音響在耳邊,君前白路皆一怔,眼前略微喬裝打扮的不是百里笙是哪個?君前大喜欲起身,百里笙邊以臂攔之邊坐下:「先不要把我來的消息放出去,我在等金人採取行動把他們一網打盡。」

君前笑問:「百里幫主怎麼會來淮南?從前淮南一年一度比武的時候,百里幫主都置身局外……」百里笙一笑:「是啊,那個時候淮南大小幫會都不滿,說我百里笙難處,其實,是沒有必要要到局內來。不過今年,已經有三個人事前跟我打招呼,叫我關注這次爭霸了,哪裏敢不來?」

「三個人?」白路一愣。

百里笙點點頭,正色道:「天驕徐轅,柳五津,還有一個,是日前才與我見面的雲藍,他們三個這麼大的架子,我不來可不行了。」

君前心裏暗自佩服,是啊,光看見金人多,忘了他們的力量也很多很廣,雖然這三人都不在當地,但做的事情哪個不與淮南爭霸有關?!

「未知百里幫主來了多少人?」李君前問。

百里笙喝了口酒,低聲說:「你眼前可以看見的,都是我們的人。」

君前往酒館四周環顧一圈,那幫人平常打扮,看不出屬於同一個幫會。君前心中大喜,卻聽從他的話不動聲色。百里笙微微向桌旁某個人使了個眼色,那人還坐在原處,卻和李君前微笑點頭:「李代幫主是吧,久仰久仰……」

「這位是?」

「我是百里大哥的副手,叫江維心,李代幫主的事情我聽說過不少,聞名不如見面啊!」江維心年紀也就二十來歲,能坐到副幫主的位置着實不容易,「林阡也在這裏是不是?」

李君前微微一愣,百里笙亦稍變臉色,低聲相詢:「我沒有見過現在這個林阡,最近關於他的情事倒是傳的滿天飛,這樣不大好啊。依你之見,他跟川宇,哪個更配飲恨刀?」李君前聽出些百里笙的疑惑和不信服:「其實,我很佩服他,短刀谷的領袖,他當仁不讓。」

百里笙萬萬想不到他會有這麼高的評價,愕然:「他的人緣真是不錯,從徐轅到你,都這麼說。」李君前微微笑:「百里幫主此言差矣,他能被我們肯定,不是因為人緣,而是看他為人處世,待人接物。闖蕩江湖的方方面面,是一言難盡的,要接觸了才知道。」百里笙點點頭哈哈笑,是很淳樸的一個人:「好好好,他是不是靠身世,會不會做領袖,都是以後的事情,我拭目以待。」

決賽之前,選了一個艷陽高照的日子,沈延、勝南、雲煙三人一起去金山觀光,勝南知雲煙家就在金山附近,見她直往槍尖上撞真佩服她的膽量,雲煙則不在乎地說:「有兩位大俠在怕什麼?再者金山這麼大,怎麼會一定遇見他們?」

「哦對了,雲姑娘就是京口人啊……」沈延點點頭,「可是,我今天是專門出來觀光的,兵器都沒帶啊……」

雲煙笑着:「不怕,我家裏武功高於你們的侍衛沒有幾個。」她像只出籠的鳥兒,高興地策馬奔走在鎮江的小道上。由她帶路三人一直馳到天下聞名的金山去,勝南、沈延有幸見到了天下第一泉——中泠泉的泉水,雲煙解述說:「這泉水不僅好喝,也是京口一奇,裝滿了一杯再把銅錢放到水上去,銅錢浮在水面而不下沉,水也不溢出。因此是泉中真品。」

「哦?是嗎?」正待嘗試這中泠泉的特色,忽聽茶寨里一陣混亂,三人驚起偱聲,不平事簡直無處不在,原來是一大幫烏合之眾毆打侮辱一個小乞丐。雲煙乍見此景,仗義心起,立刻上前去一腳踹離自己最近的那人面門,那人猝不及防,軟綿綿地倒了下去。沈延拊掌笑道:「原來雲姑娘見義勇為也是一樣的厲害……」

勝南三下五除二把那幫壯漢擊退,無須沈延的幫忙。嘆只嘆亂世里,有武功要打群架爭地位像淮南爭霸,沒武功卻要在金山一隅遭人欺辱!

雲煙回身去扶這小乞丐,小乞丐痛哭流涕不願意說話,茶寮老闆連聲嘆氣:「幾位怕是不知道,自從半個月前來了一群有武功的人之後,這幫地痞就得意了起來,成天欺負咱們老百姓和生意人,幾乎天天要來生事端!後來還立寨封王了……」

雲煙啊了一聲:「立寨封王?他們不知道不遠處的葉家是有權有勢的大戶,居然還敢這般放肆?」

正說着穿過一陣陰風,一枚飛鏢幾乎擦著雲煙耳朵過了去,雲煙轉過頭看,同方至的一人一照面,雙方都驚叫一聲。

「是你啊!」只聽見一個刺耳的聲音,勝南一見到此人,就覺得面熟,原來這群習武之人的頭目,就是在黃天盪有一面之緣的蒼梧山李辯之!

「怎麼?不配上北固山比武,就到這裏來據地封王?」勝南冷冷問。

李辯之拍拍手,周圍立即圍了一大群人:「上次我們寡不敵眾,老天讓我再遇見你們!剛好復仇!雲姑娘,你註定不是我師兄的,註定要做李夫人!」雲煙大怒,冷笑:「你?你長得怕還沒我高吧?」李辯之大怒,伸手直捏雲煙的腕,雲煙手一縮對着他一拳顯然只是花拳繡腿,李辯之哈哈大笑:「軟的不吃你吃硬的!」一掌襲向她前胸,雲煙一驚,慌忙避開,斜路里驀地伸出一掌,凌厲地把李辯之手擒拿住,雲煙剛認出那是沈延,李辯之袖中忽然露出一把匕首,在沈延腕上狠狠割了一道口子,沈延大怒,將這李辯之一腳蹬走老遠,李辯之爬起身:「大夥兒上去,把這三個給我抓起來!」那群人不知多少個,一擁而上,卻不知是幾流之輩,勝南雙刀出鞘,所過之處群賊暈暈倒倒,勝南也不趁勝追擊,回刀入鞘,群賊半數受傷,半數嚇懵。

雲煙急去看沈延傷口,勝南則盯着李辯之嚇白了的臉:「李辯之,蒼梧山若是少了幾個你這樣的敗類,多一些像岳風一樣的英才就好了!」

李辯之獰笑:「英才?他還英才?一個剋死自己父母的災星、殺死自己師父的禍根還叫英才?」勝南一驚:「你說什麼?」

李辯之哼了一聲:「你以為我到京口來做什麼?上次從黃天盪回去的路上,師父忽然被殺,大家查出來就是他乾的,他不敢露面,肯定躲在淮南的哪裏!林大俠你看走眼了吧!我可不是敗類,他也不是英才!」

勝南雖然心中詫異,仍止不住要恐嚇他:「真荒謬,你來京口來據地封王是來找他?!李辯之我警告你,不要打着蒼梧山的旗號到處壞事,你最好不要把事情鬧大,能滾出京口就快滾,否則別怪我飲恨刀不客氣!」

李辯之沒有第二條路走,灰溜溜地夾着尾巴就逃。

夜晚客棧,雲煙替沈延把傷口包紮好了,見他無礙,微笑着謝他:「沈大俠,你一次一次地救我,真是無以為報……」沈延臉紅,既怕她說「以身相許」之類的話又盼她說,但又擔心破壞了當前這麼好的關係,只得朝別處岔話題:「勝南,那幫土匪怎樣處置了?」勝南道:「我讓他們都捲鋪蓋走人了,岳風那件事我沒有細問,希望不要太大……」

雲煙點點頭:「我也不希望岳風殺人呢。」

勝南起身來:「大家都累了,睡吧?對了雲姑娘這幾日老是感冒咳嗽,多注意一點。」

雲煙一笑:「好了好了,小病算什麼!」

勝南到了深夜依舊睡不着,岳風發生的事情,他不可能不想探究,可是為何要把李辯之放在局外?事實上淮南爭霸的最後一戰,他實在不願意多往裏面牽扯進一件亂事,海州蒼梧山屬於抗金聯盟,萬一李辯之不是先到金山作亂而去北固山把事情捅破,恐怕不止岳風的事情難以解決淮南也會更加混亂,勝南昨天才由君前和百里笙引見了,知道現今把這李辯之放在局外、百里笙拉在局內是最好的方式。

忽然間在屋檐下看見一條黑影一閃而過,勝南登時警覺,隨即運起輕功緊追而去。

從這裏看金山寺異常清晰。

勝南停住腳,因為那人剛剛停步。

「怎樣?公主在北固山么?」

「公主在北固山出現過,極有可能就在京口!」

「公主還生了一場小病啊……」

勝南一驚——公主?金國公主?北固山?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女子——雲煙!他第二次懷疑起她來:她最近是生了一場小病啊……

他心頭一陣恐懼:不會吧,難道是真的?

又是一天虛度過去,夜幕降臨的時候他們三個往北固山客棧里走,雲煙邊打呵欠邊顫抖,顯然病情有些加重,沈延脫下披風給她披上:「小心些,着涼別轉成大病……」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勝南見沈延一直目送雲煙回房,小聲問:「怎麼了?」沈延詭秘地笑着:「勝南,喜歡一個人究竟是什麼感覺啊?」

勝南一愣:「啊?」

沈延道:「你喜歡藍姑娘,是不是一天十二個時辰都念叨着她,一心要保護她?我對雲姑娘好像就是這樣的啊……」

勝南一震:「什麼?」

沈延笑着:「我喜歡上了雲姑娘!」

勝南一愕,轉念想:或許金國公主和雲姑娘根本是巧合啊,她會那麼多的京口事,會講京口的方言,怎麼可能是金國來的公主!

於是嬉笑着摟住沈延:「什麼時候跟她表露心跡?」

沈延矜持着:「慢慢地培養吧……」

勝南呵呵地笑:「好好好,必要的時候我在中間還可以牽線搭橋……吟兒那丫頭最喜歡說我狗拿耗子,現在看來我還真是有那麼一點點……」

「林阡……」忽然身後有人喚他,勝南轉過臉去,看見那個在角落裏的男人是至今金人還不知道的百里笙。

「有什麼事嗎?百里幫主?」勝南走過去。

「我想問問你,有沒有考慮過一個問題……」百里笙說。

「什麼問題?」

「一年以前,飲恨刀還在藍玉涵手上的時候,我聽柳五津說,薛煥解濤襲擊過藍玉涵,我就覺得不對勁,憑他們一個金北第一,一個金北第三,完全可以把雙刀奪走,為何把雙刀留在了藍府,等着你們這幫人去找呢?」

勝南一愣,他微微記得那夜從藍玉涵被抓到他即刻追趕看見薛煥解濤,時間上是有個斷層的,這個斷層就是藍玉涵在中途不見了……如果百里笙不說不提,勝南會自然而然地覺得,自己的追趕令解濤即刻放棄藍玉涵,可是現在想來,解濤有這個時間放棄藍玉涵,更有這個時間把飲恨刀拿到手,為什麼不當場把飲恨刀奪走呢?

「百里幫主說得很對,現在回想起來,當時的薛煥和解濤是想把藍家一起拖下水,故意把飲恨刀給藍玉涵。藍家雖然和柳峻是親戚,但一直選擇中立,不屬於金人,也不屬於我們抗金聯盟,可是柳峻顯然要拉着他過去,否則不可能縱容藍家插手飲恨刀。」

「是啊,金人的目的很明確,告訴我們一個假像:他們假手藍家搶奪飲恨刀。藍家人贓俱獲,顯然就真的不可能再中立。五津和陸憑心裏清楚,沒有張揚出來,就是怕為叢驅雀真的趕走了藍家……」

勝南蹙眉:「金人存心拉攏藍家……」

「藍家地位低微,為何要拉攏藍家是嗎?」百里笙冷笑,「你不要忘了,當時的藍玉澤,是天驕的女人,柳峻為了控制住我們,藍玉澤是很好的一座橋樑!這也就是當年,徐轅為什麼和玉澤總是保持着一定的距離……林阡,你懂我說這番話的意思嗎?」

勝南怒道:「想不到,你淮南天塹百里笙也是個小人!」

百里笙一愕,勝南續罵:「天驕冷落玉澤,才不是因為柳峻的緣故,你不要妄自揣測,玉澤和這件事情沒有一點點的關係,就算有人要利用她她沒有那麼笨就被人利用,藍家的事情破綻百出沒有錯,可是事情不像你想得那麼齷齪!我真懷疑你這個淮南天塹是怎麼當來的?!」

百里笙聽着聽着,滿頭大汗:「你,你說什麼?你不怕得罪了我,我撤走么?!」

「你來這裏原來不是為了解救僵局只是為了逞英雄?那你來有什麼作用?你走就走吧,你和我心裏的淮南天塹相去甚遠了。我寧願請沈庄的人回來保護比武也不把勝負托在你短刀谷上。」

百里笙忽然哈哈大笑,這回輪到勝南愣了。

百里笙笑道:「當年我用藍玉澤和柳峻的關係去試天驕,也是被他這麼罵的啊,林阡,你真有膽量,敢在這多事之秋罵我卑鄙小人,不過說來也是,如果我真是那麼齷齪,就算我來也保護不了……」

勝南摸摸後腦勺,這才明白方才百里笙只是試探,不由得也一笑,這樣的百里笙,才值得留在局內。

「你要好好地處理和藍至梁的關係。誰教他的女兒那麼厲害,每次都能讓武林里最重要的人那麼信任那麼心愛……」

勝南點點頭:「我明白,百里幫主你放心,我會幫閑雲派一起戒備,不會讓金人趁虛而入,不過話說回來,我這個未來的岳父,好像還很可愛……」

百里笙笑問:「哦?有多可愛?有沒有柳五津那老小子可愛?前不久我們還說笑呢,將來徐轅和他怎麼相處,他做岳父的水準,絕對要讓天驕頭痛。」

勝南一怔:「天驕……和聞因?這是哪年的事情啦?太遙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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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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