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霸王氣,見刀收(2)

第253章 霸王氣,見刀收(2)

宇文白繞過樹林,徑自來到城中,藍衣男子於城門處靜候多時,正是藍揚:「小師妹,大哥呢?」

「大哥沒辦法與六哥會合了,他在城外被扣留。」

「扣留?誰敢扣留大哥?」藍揚驚愕。

「林阡,還有鳳簫吟……」文白嘆了口氣,「情人變成仇人,這怎麼可以……對了六哥,大理那邊盜馬的囚犯呢?他們可都還在?」

「顯然都在,在咱們手裏,誰可能逃得掉?」藍揚笑。文白輕輕點頭,心中有了打算。

文白悄悄下馬,夤夜時分,萬籟俱寂。

「大哥,文白這半天去了哪兒?」黃蜻蜓小聲在洪瀚抒耳邊嘀咕。

「我回來了大哥。」文白微笑着走過來。

「你去了哪裏?」瀚抒沒有抬頭。

文白小聲說:「去和六哥聯絡,告訴他這裏發生了什麼。」

黃蜻蜓奸笑道:「還去放了一個人是吧?!我猜那陸怡應該會被你放了……」

文白一驚。

瀚抒淡淡的口氣令人恐懼:「是么文白?」

文白有些懼怕,跪倒在他身前:「大哥,文白任由大哥處置!」

黃蜻蜓笑道:「文白,這又何苦?為了那個不要臉的女人跟大哥對着干?這回二師姐可幫不了你!」

瀚抒抬起頭來,看着文白真摯的眼:「為什麼要私自去放人?」

文白泣道:「我只是不想看見你與鳳姐姐結仇,你們兩個,本是緣定三生的人啊……」

瀚抒長嘆一口氣來:「緣定三生?可是卻毀在今生……」

黃蜻蜓冷嘲:「算了大哥,那種女人何必還要?大哥不至於會那麼糊塗!」

「可是我真的太糊塗。」洪瀚抒眼神犀利直刺黃蜻蜓,「是誰毀了我和她的感情?是她不要臉還是你不要臉!?」

黃蜻蜓一怔,有些心虛:「大哥……」

瀚抒狂怒:「你把你聽說的蒼梧山上發生的事一五一十再講一遍!」

黃蜻蜓大驚:「大哥,你莫不是聽信了什麼謠言?」

瀚抒冷笑:「兼聽則明,偏信則暗。為什麼我左耳聽到的和右耳聽的不一樣?你敢不敢發毒誓,你說的話句句屬實,沒有半絲捏造隱瞞!?」

黃蜻蜓的聲音驟然減了下去:「其實……大哥……其實……」

「說下去!」瀚抒惡狠狠地說。

一陣寂然。

「鳳簫吟存心去勾引越風?!」

沒有回答,她不敢回答。

「她被越風打了一掌還糾纏不清!?」

黃蜻蜓驀然淚被震落,她從未見過瀚抒如此生氣。

「你們敢騙我!?」他一聲大吼,周圍瞬即亮了不少燈火。武林人迅速包圍過來。

沈依然關切詢問:「洪山主,發生了什麼事?」

瀚抒回過頭來,看見吟兒和勝南略見疑慮的神色,想起長江邊君前和勝南對他述說的一切,一時間又悔又恨,真相就在耳畔不停提及,偏偏自己要堅信讒言!

吟兒疑惑不已,上前一步:「這麼晚了,你們還在爭執什麼?」

黃蜻蜓仍舊嘴硬:「大哥,你何必對這女人念念不忘?就算那一巴掌不是越風親手所打,也是由於越風而起,而且,就算她沒有勾引越風,畢竟和他在一起過,還袒護過他!」

「你給我閉嘴!」瀚抒狂吼,像發瘋般猛然間打了她一掌,直打得黃蜻蜓嘴角血直流。文白趕緊拉住他:「大哥!大哥!」瀚抒怒不可遏:「你這爛舌婦人,回祁連山以後,看我如何收拾你!」

吟兒眼前一黑,差點沒有站穩,卻努力調勻氣息,輕聲平復他心情:「算了洪山主。那些謠言,我並沒有當回事,你也不必太在意。」

怎麼可能不在意,他掉轉頭來看她,戰慄著竟說不出一句話,他是該道歉,還是該安慰她?還是沒有那些資格、應該立刻自刎,或是拔出她劍來朝自己身上刺無數個窟窿?

只恨這氣氛,早不是雲霧山上那般簡單,他不是她情人,也不是她兄長。唯一的關係:她是抗金聯盟的盟主,他卻是一方叛軍的總首領。吟兒說話的時候,已經不知不覺地又遠離了自己一些,往勝南的身邊靠……瀚抒的心,在這一刻碎裂——

他洪瀚抒天不怕地不怕,只怕自己在乎的女人對自己害怕,對自己畏懼,對自己疏遠……是從哪一刻開始變的?是從哪一刻起,他洪瀚抒一見到鳳簫吟,就只會針鋒相對,就只會口是心非,就只會激怒她傷害她也同時來煩擾自己……

勝南嘆了口氣,從吟兒柔和的神態里他看得出來,吟兒心裏早就已經寬恕了瀚抒。白天她與瀚抒在人前互不相讓,實在是因為抗金聯盟在祁連山事件上必須做出「不讓步」的明確表態,她必須維持專屬於盟主的足夠高傲,可是,事實上吟兒的心裏,絕對是想要瀚抒徹底地留下來。如今誤會澄清,瀚抒的心裏恐怕會百轉千回,勝南只希望,他還是過去的那個洪瀚抒……

忙亂之中,柳五津策馬而來,打破了這場尷尬:「勝南,吟兒,陸怡已經找到了!」

陸怡衣着單薄,頭髮蓬鬆著,顯是吃了不少苦頭,鐵雲江給她添了衣裳,江晗坐在一旁,一言不發。

勝南那一刻,真的很想把那兇手除之而後快,陸怡哪裏還是自己在百里林初遇時那個活潑膽大、敢愛敢恨的陸怡啊,才過了兩年而已,卻失去了年輕和活力,面容里有的只是操勞悲傷過度的痕迹,甚至看着他的時候,眼眸都沒有從前那般明亮。勝南一時間像失去了什麼,多少人多少事,一旦別離,即成永訣。如果陸怡適才沒有經過一番整理,勝南當面看,可能未必會反應出她是陸大小姐,與他一路歡言暢語前往大理的那個陸大小姐,與他一併遊歷路南石林贈他冰凝刀的陸大小姐,在他初涉江湖的時時刻刻給他信任鼓勵的陸大小姐……何時變得這樣蒼老而憔悴?

記得她曾經跟自己抱怨過,厭煩她的父親總是逼迫她女扮男裝,勝南當時還說,如果你離開了你的父親,怕是要永遠懷念這種束縛了……世道無常,竟一語成讖……

陸怡的目光,卻最終停落到江晗的身上,無神地問他,語氣已經聽不出來悲喜:「你怎麼也在這裏?原來你還活在這世上?」

江晗不敢看她:「不管你信不信,我是為了你。」

鐵雲江哼了一聲:「誰會信你!怡兒,你能平安回來再好不過,我們明天一早便啟程回大理去。」

陸怡提劍走上前去,冷笑着看江晗,那一刻,誰都知道她要為陸憑復仇,勝南閉上眼,嘆了口氣,江晗還是沒有等到明天,陸怡,曾是唯一可以推翻原判或延遲結論的關鍵人物,現在她卻迫不及待要殺他。勝南明白,江晗的命,怕是要喪於黔西,即使勝南以後還會追查到底。

陸怡走到江晗身邊,忽然開口:「我信他……」

這一句,猛然峰迴路轉,翻天覆地。眾人都未曾想過,陸怡會陡然說出這樣一句,江晗一驚抬頭,鐵雲江大驚失色:「怡兒……你說什麼?!」

陸怡轉過身來,離開鐵雲江已經有很遠距離:「承信,和我一起殺了他,為我路南陸家報仇雪恨!」

一語出,四方驚。眾人留江晗性命,實在是看在勝南的面子和理由上,哪裏料到陸怡會站在江晗那端指證鐵雲江!吟兒驚愕地看着,勝南蹙眉問:「怡兒,你知道誰是真兇?」

「真兇、便是他鐵雲江!」怡兒淚流滿面,提劍直指鐵雲江,「我陸怡真是瞎了眼睛,跟着他足足一年,以為他是對自己多麼好的一個男人,卻萬萬沒有料到,他是個處心積慮、卑鄙無恥的小人!」

鐵雲江驟然面帶驚疑:「怡兒,你可知你在說什麼?難道是……祁連山有什麼妖術害了你?」

「跟着你,我當然可以發現你的一舉一動。」陸怡冷笑,「鐵雲江,信不信?我早在幾個月前便發現了你真正面目和目的,可是我要等啊,那時候不能說,你鐵家勢力那麼大,遍佈了大理,你隻手遮天,一呼百諾,我若是說了,沒有誰會站在我這一邊……算來我還真要謝謝祁連九客,若不是他們,我根本出不了大理,也無法將你帶出大理來、當着所有武林同道的面,揭穿你的真正面目!」

「怡兒你在說什麼?!」鐵雲江大急。

「怡兒,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怎麼會是雲江?你有沒有弄錯?」柳五津急問。

「那時候我也不信啊,深愛自己的男人,竟是那般卑鄙無恥,不擇手段……」陸怡哽咽,「便在幾個月前,他和一個幫眾徹夜交談,我便覺得那幫眾身形眼熟,不知哪裏見過,而且聲音也似乎聽過。於是我便跟了上去,在隔牆偷聽,那幫眾叫鐵雲江是『遠兒』,鐵雲江居然稱他是爹。勝南,他們便是我們看見的、那對與藍玉涵交手失利的父子倆,是他們,一直覬覦我路南鐵膽!」

勝南憶起當年為了飲恨刀追蹤藍府十絕而在客棧後院出現的那對詭異父子,點點頭,當時他也有過疑慮,不知那黑衣的年輕人到底是陸憑的哪一個徒弟。

「從前我懷疑過那父子倆到底是誰,可是沒有任何結論,因為承信和鐵雲江的父親都已去世,可是,那日他們的交談卻徹底戳穿了他身份。」怡兒咬牙,「鐵雲江,所有罪行,都是你和你那以死來掩飾罪行的爹在言談時流露出來的,你利用承信不得人心,公然嫁禍於他,你爹在偷閱我鐵膽秘笈的時候殺了我爹,還一不做二不休,那一夜屠盡了我陸家門人,這筆巨債,鐵雲江你要好好地向我陸家還!天下英雄在此,我陸怡句句屬實,絕無半句虛言!」

鐵雲江冷笑:「怡兒,我不明白為何你要與江晗串謀一併害我,只可惜我看錯了你,我對你那樣貼心關懷,你竟然反咬一口!」「鐵雲江,怡兒是整件事最大的受害人,她怎麼可能不查明真相信口開河?!」江晗大怒。

「或者是你給她下了什麼迷藥,種過什麼蠱毒,這些事情你江晗又不是不會幹!」

又是各咬一詞,莫非站在道旁,睥睨著江鐵二人對峙,冷道:「單看眼神,這兩個,一個都不是好人。」

鐵雲江轉頭再看陸怡,語氣中儘是悔恨:「怡兒,我哪一點對不住你,你竟然捏造這些誣陷我,枉我對你那麼好,你卻要背叛我,你太讓我失望了……」

宇文白聽得這話,突然望向若有所失的瀚抒,她記得,他最近一直在說同樣的話。

「那好,既然你們三個都如此推卸,我們只能將此事押后,在真相水落石出以前,我希望你們哪一個都不要搞出什麼小動作來,江湖伎倆我見得多了,只有心虛的人才會做。」吟兒冷冷地瞪了鐵雲江江晗一人一眼,莫非的話說得不錯,江鐵兩個,一個都不是好人。

「多謝盟主和武林同道相助,爹爹的仇,我會教他血債血償!」陸怡的淚已奪眶。

勝南輕輕按住她肩頭,無論怎樣,他都會幫她:「現今身在黔西,希望各位合作,我抗金聯盟要留誰,誰便必須留下,不管你是從西夏來,還是從大理來,也不管你勢力多大,牽連多廣。誰作亂江湖,誰分裂聯盟,誰便按罪當誅,勢力必要拆除!」

鐵雲江剛要張口以大理勢力來唬人,聽得這一句,慌亂地把話縮了回去,想不到他作為大理如今最大的幫派,竟要被林阡扣留異鄉還不能擺出昔日的一絲威風!他鐵雲江,只有一條路走——跟着洪瀚抒,一起收斂,縱使大理比西夏要近,他卻畢竟沒有洪瀚抒的魄力,需知此時此刻,便是霸氣如洪瀚抒,也沒有能力反駁林阡半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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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宋風煙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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