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可惜我還愛着你(1)

第24章 可惜我還愛着你(1)

第24章可惜我還愛着你(1)

伊落落被人抬了出去,流年怔怔地望着她離開的方向,她的眼神是空洞的,染止墨看的心驚,他想要抱住她,給她一些安慰,她卻推開,她愣怔著走出房間,神思恍惚,他跟在她的後面,她走一步,他跟一步,不知道走了多遠,她忽然停了下來,轉過頭看着他,面上無悲無喜,連聲音都沒有一點起伏,她說:「你走!我不想再看見你!」

他看着她的樣子,不敢再動一步,生怕自己的一個舉動惹到了她,她也會做出那樣決絕的事情。

她一路回了家,家裏清清冷冷,她記得幾個月以前的一個晚上,她回到這裏,那個人就站在她的門外,手裏拎着一大袋子吃的,笑意盈盈地問她:「流年,你還沒吃飯吧?」

眼淚流的更凶,她不敢再去想,進了屋躺在床上就睡著了,一個夢也沒有,再次睜開眼的時候,她覺得腦袋沉沉的,腦海里閃過伊落落被搬走時的一幕幕,她想起那桌子上的安眠藥瓶,想起伊落落留給她的最後那一句話,她恍然覺得自己好像剛剛做了一場夢,一場噩夢,她忽地覺得輕鬆起來,想着,還好,只是一場噩夢罷了,剛剛想要揚起嘴角,卻在此時感覺到了臉上已經幹了的淚漬。

好像一下子從高處摔了下來,她感覺到自己的身體在顫抖。

手機被落在了醫院,家裏的電話叫個不停,她掃過上面的號碼,索性連電話線一起拔了。她知道那是程冉明的電話,一個從今以後她不再認識的人的電話。

那個人,總是在她最狼狽的時候出現,可如今他們之間卻是最狼狽的收場。

身上沒有力氣,隱約覺得可能是餓了,可是胃裏已經沒有了感覺,她不能確認。扶著牆出了房間,她打開冰箱,想要隨便找些東西填肚子,然而開了冰箱門,她竟看到了幾罐啤酒,伊落落上次來時剩下的啤酒。

她將那些啤酒抱到了茶几上,還有剩下的真空包裝的雞爪,她打開兩罐啤酒,一罐放在自己的前方,一罐放在自己那罐的旁邊,她打開電視,一面啃著雞爪一面看着屏幕里不知道植入了多少廣告的電視劇,恍惚中好像聽到了那熟悉的充滿著笑意的女聲:「流年,你說這些做廣告的人也真行,沒他們用不了的地方,估計過不了兩年連小說裏面都該插廣告了!」

流年笑了一下:「也就你能想出這種主意,小說里加廣告,作者總不能寫着寫着女主長的白,然後後面加個括弧寫這是由於使用了什麼什麼化妝品吧?怎麼可能有人信啊?」

那人故作嚴肅地答她道:「那有什麼不可能的?在這個某些男生穿女生衣服你沒準一激動就把他給娶了的時代,你怎麼就知道沒有?」

流年剛想跟着嘆口氣感嘆著世界變化之快,卻突然反應過來什麼,瞪着伊落落問道:「你是在說那些男生不正常還是我不正常?」

伊落落在一旁笑的歡快。

流年微惱,轉過頭去伸手想要掐她的脖子,可是抬起手,抓到的卻只是一把空氣,她聽着電視里觀眾的笑聲,眼淚不停地往下流。

她拿起茶几上的啤酒,一罐接一罐的往下灌,她喝了很多的酒,可是回憶卻是越來越清晰,她記起自己剛回國時那個在機場抱着自己哭出來的伊落落;她想起那個總是對自己說「我相信你」的伊落落;她想起那個在商場里逛了一天只為挑一件衣服見程冉明的伊落落;她想起那個將染止墨修好的手錶放在她手裏的伊落落;她想起在剛剛得知染止墨出事的那個晚上特意趕過來陪她的伊落落…

怎麼這個時候,她什麼都記得?

在她離開了九年後,那個女生把剛回國無依無靠的她撿回了家,伊落落陪着她找工作、陪着她搬家、陪着她度過那些難挨的時刻,可伊落落死了,死在她糾纏不清的愛情里。

她一直那麼猶豫不決、反反覆復,總覺得別人因為她受到傷害,可結果該傷的、不該傷的,一個都沒跑得了,他們陷在這裏,各自的痛苦只有自己知道,到了最後,伊落落用生命替她做了了斷。

受傷的地方很疼,全身發熱,她沒有一點力氣,倒在沙發上,外面的天黑了,不知道過了多久,電視也突然黑了,也許是沒電了吧,流年想。

一片漆黑之中,流年只覺得眼皮愈發的沉,她閉上眼就要睡過去,失去意識之前,她腦子裏忽然閃過一個念頭:也許她會就這樣悄無聲息的死去,她微微地揚起嘴角,像是一種滿足,她想,這樣,也好。

整整一天,染止墨心神不定,在流年樓下徘徊了許久沒有敢上去,手機沒人接,家裏的電話乾脆接不通,天黑成這個樣子,屋裏一點亮光也沒有。

他覺得不安極了,上了樓到了流年的房門前,他伸手敲門,半晌沒有回應,他沒有辦法,只好喊道:「流年,如果你在裏面的話出聲回應我一下可以嗎?」

良久,依然沒有人回應。

一種不好的感覺湧上心頭,他的心慌的更甚,他掏出鑰匙串,找到這個房子的那兩把,打開了房門,他一直沒有告訴她,這個房子是他當初特意為她買下的。沒有什麼要出國的房主,也沒有什麼巧合,那一切不過是為了讓她能夠接受而杜撰的。

進了屋,屋裏一片黑,染止墨摸到燈的開關,然而按下去,屋子裏卻毫無反應,他心裏一驚,趕忙掏出手機藉著微弱地光亮尋找著流年,終於在沙發那裏看到了她的身影。

他看到她倒在那裏,不知是睡著了還是什麼,正要微微鬆一口氣,他卻在此時注意到茶几上擺着的啤酒罐,他一怔,隨即發現地上竟倒著許多的空啤酒罐,他心裏暗叫一聲糟糕,趕忙走過去扶起她,不停地叫着她的名字並搖晃着她。

「疼…」他聽到她的口中溢出這樣一個字,他的手碰到她的額頭,發現竟是那般的燙,他連忙背起她下了樓,小心翼翼地將她在車裏安置好,他開着車,一路不知闖了多少紅燈,終於將她送到了醫院。

急救室的門在他的面前關上,他是那樣的無能為力,只能再一次在急救室門前焦急的等待,每一秒都是那樣的漫長,他坐立難安,眼睛一直緊盯着那盞亮着的急救燈。

不知道過了多久,燈終於滅了,流年被推了出來,染止墨急忙問隨後出來的醫生流年的情況怎麼樣,醫生的眉頭蹙緊,「病人的傷口裂開,高燒不退,你當家屬的怎麼照顧的?怎麼能讓病人喝酒呢?雖然病人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但再有一次,我也不能保證她還會不會這樣幸運了!」

他聽到她脫離了危險,看着還在睡夢中的她,從心底湧出一種劫后重生的感覺,喜極,而也更加珍惜,守在她的病床前,不敢再讓她獨身一人。

流年是在一個早上醒過來的,醒來的時候,有陽光從拉上的窗帘照進來,好像一切又回到之前的樣子,好像她從沒有離開過醫院,好像伊落落就在家裏準備來看她…

有一滴眼淚從眼角流出,她伸手拭去,然後輕輕地闔上了眼,她聽見病房的門被人輕輕地推了開,她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她知道那是誰,她不想睜眼,也不敢再睜眼,外面的陽光會刺痛她,那樣的溫度就好像要將她灼傷一般,她受不了那麼溫暖的東西。

有的時候會忍不住在想,她為什麼要回來?讓歲月見證了她和伊落落的友情,卻最終失去,如果她當初沒有回來,大家都可以在自己的世界生活得很好。

是她的自私毀了一切。

染止墨對她的照顧完全可以當的起無微不至這四個字,幾乎所有事都親力親為,她看着他忙前忙后,並沒有再阻攔,甚至一句話不說,而他就一直守在她身邊,最初的幾天,甚至在醫院呆了幾天幾夜沒有離開,晚上的時候他累得在她的床邊入眠,她卻了無睡意,月光從窗戶照進,她伸出手去,輕輕的撫摸着他的眉眼。

這樣的時光再不會有,公與私之間,她知道他放下了什麼,每天清晨半睡半醒間,她聽得出病房門口他與他父親爭執的聲音,可是他還是留了下來,走進病房的時候臉上甚至還會帶着笑容,他像是一個演技蹩腳的演員,面對着終日沉默的她,假裝所有的事情都沒發生過,假裝一切都還充滿了希望。

他像之前一樣,知道她怕疼,每次護士來給她扎針的時候他都會特意囑咐護士輕點,時間漸漸長了,染止墨對她細緻入微的體貼,周圍的人都看在眼裏,有一次染止墨替她出去買粥,她一個人,扶著牆想要去病房外走走,只是剛剛出門,就聽到不遠處有女人說話的聲音:「真不知道208病房那個女人是回事,那是染副書記啊!染副書記每天對她幾乎是寸步不離的,什麼事都親力親為,她倒好,每天連句話也不說,擺那一副冷冰冰的樣子給誰看!」

另一人接道:「誰說不是,要是染副書記肯那樣對我,我就是去當尼姑也願意啊!」

流年靠着牆,聽到這話想要笑,卻連笑出來的力氣都沒有,她們都羨慕她,羨慕她能得到染止墨的照顧,可代價是什麼,只有他們自己最清楚,他對她像當初一樣,可是明明再清楚不過,一切早就不同了,這裏只剩下了他們兩個人,伊落落和程冉明兩個人再沒來看過她。

流年想起父親、母親、邵啟仁、陳姐,還有伊落落,這些她以為真心對她好的人,不是欺她騙她,就是一個接一個地離她而去。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什麼,到底發生了什麼,只記得好像不久之前,還有一個笑嘻嘻的女子,天天跑過來看她,她看着門口,多希望下一刻會有人推門而入,可是終於等到門被推開,進來的卻是來給她換藥的護士。

流年稍好一些的時候,染止墨會把她報到輪椅上然後推她出去轉轉,醫院的小花園裏每天都有很多人,有下棋的、有做健身操的、有看報紙的、有聽收音機的…

每每看到這些,流年總是不由自主地微笑,就像是看戲一般,她好像一個滄桑的老人,好像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看着世間百態,心裏沒有一點波瀾,她離對這個世界無牽無掛只差了一步。

細細一想,這一次回到這個城市並沒有多久,可她卻有一種好像過了大半輩子的感覺,重逢、別離、子彈還有伊落落的離開,她原來已經經歷了這麼多,這些電視劇里常出現的戲碼,外人看了怕是要哭的,感嘆身後依然陪着她的這個人,對她用情之深,可心裏的滋味,只有她自己知道。

他將所有的一切都為她做好,她在一天之中說話最多超不過三句,他卻能細緻的體察到她所有的需求,就像當初,她只要一伸手,他就知道她要的是什麼,那是情人之間的默契,是甜的,可是如今就連情人前面都要加一個字,舊情人。

她的身子在他的照料下一天天地好起來,她嘗試着自立,他不阻攔,只是在她要出狀況的時候伸手相幫,她還很虛弱,頭還常常會暈,但她的動作已經越來越自如,他的存在越來越顯得多餘,可是他還是執着地守在她的身邊,而她亦沒有阻攔,而相聚的時光似乎已快走到盡頭。

這之後又不知過了多久,流年已經能夠下地行走了,染止墨依然每天推着她出去,她扶著樹站起來的時候對他說了這麼多天的第一句話:「你可以走了。」

這就是因果,有了前面那麼多的因,這就是他們不得不承擔的結果。

他沒有出聲,只是靜靜地看着她一點點往前走,她走一步,他在後面跟一步,她走的很慢,他很耐心地等,她走過的地方有一點點的水漬,他知道她一定哭了,他心疼,卻毫無辦法。

前面的人又停下來抬起手擦了一遍臉,他也停下來,在後面輕聲道:「流年,你說過,要跑也是拉着我一起的,如今,你一個人要去哪兒?」

要去哪兒?她怎麼知道?這世上哪裏才是她該去的地方?哪裏還有人需要她的存在?這世上她僅剩的最關心最在乎的人就在這裏,她要去哪裏呢?

絕望沒頂,眼淚怎麼也擦不幹凈,她緩緩蹲下身去,抱住膝蓋痛哭了起來。他從後面走過去將她抱起,她沒有推開,眼淚浸透他的衣服,他緊緊地抱住她,聲音輕柔地近乎一種哄騙:「都會好的,流年,一切都會好的。」

流年出院的那天染止墨帶她回大學時兩個人買下的房子,中途流年想起自己要回自己租的房子拿些東西,於是他們又轉道去了那裏。

上了樓,流年看到完好無損的房門,一時間有些吃驚,問染止墨道:「你修的?」

染止墨笑而不語,只是從兜里掏出鑰匙打開了門,流年吃驚更甚,「你什麼時候拿我鑰匙去配的?」

染止墨無奈地敲了一下她的腦袋,「笨死你算了,配什麼啊,給你的鑰匙才是配的!」

流年反應了一會兒,又反應了一會兒,終於意識到了一個事實:她以為是運氣,卻沒想到背後是他對她的用心,鼻翼微微有些發酸,她卻還是笑出來:「原來你從我剛回來那會兒就開始打我主意!」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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