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第七十一回 決定

6津嘴角露出一絲苦笑,將杯中的酒加滿：「這麼明顯嗎？」

胖子白了他一眼：「也不看看哥是誰，哥的眼睛可比鷹隼銳利多了！」

吃完飯，整片天空如同濃墨一般黑得純正，不摻一絲雜色。夜晚的風靜靜從遠方吹來，帶着讓人舒適的氣息。6津站在鏤空的石像前，遞了一瓶飲料過去。

「還喝？」

胖子誇張的叫聲衝散了剛剛積聚的淡淡憂傷氣息，6津捶了他一拳：「不會醉的，你喝喝看。」

這種飲料,是聶言離開之後6津才開始花心思配置的,配方都是從系統里拿到的，材料簡單，但是對恢復體力幫助很大。

胖子狐疑地看着他,咬着牙宛如赴死一般猛灌了一氣：「是毒藥我也喝了,只要別太難喝就行。」

胖子的表情一開始還算平靜，帶着點醉酒後的微紅，一會兒瞧著就有點兒不尋常了。原有些迷濛的眼神已經完全消失，一雙眼睛像小燈泡似的閃了又閃，盯着剩下的半個瓶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這是哪兒來的？」

6津搖了搖頭，問道：「效果怎麼樣？」

胖子豎起了大拇指。

目送胖子離開之後，6津仍然坐在人工湖邊的長椅上，壓抑了一晚的情緒到這一刻卻是怎麼止都止不住，他整個人陷入了一種茫然與頹然之中。

他是經歷過上輩子的人，自然知道戰爭的局勢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就算他的重生讓蝴蝶翅膀偏離了一些方向，可他總無法帶起一陣掀翻一切的狂風，歷史的進程不會因為他而背離。

而那個人。

6津的心中滿是酸澀與甜蜜。他堅信聶言的實力，可他同樣無法制止心中的擔憂，無論如何，他都希望那個人能夠好好的。能夠活着回來，能夠看到這個世界變得嶄新的模樣。

夜晚寧靜，只有湖水掀起了一陣水波，疏忽又失去了蹤影。

「一個人？」

6津點點頭：「坐。」

凱斯估計也是剛訓練回來，眼睛微微有些泛紅。寢室里原來只有他和楊奕兩個人，現在多了一個凱斯，而柳晴空依舊不見蹤影。6津隱隱約約琢磨出來柳晴空的打算，他不想做太多評價，也不打算阻止柳晴空。

「擔心他？」

在朋友面前，6津不會避諱自己對聶言的擔心。他笑了笑：「就像你擔心楊奕那樣。」

「……誰會擔心那個笨蛋？」話雖如此，6津卻瞥見了凱斯耳垂染上的淡淡紅色。他嘴角勾起一絲微不可察的笑意，問道：「累不累？」

凱斯揉了揉眼睛：「那也沒辦法，嗯……雖然這麼說有些矯情，可是我希望能多一些本事，保護他，保護大家。」

6津微微一笑：「我也是。」

因為選擇了在一起，6津的人生就不再僅是他一個人。他所想要保護的人中，也增添了那麼一個名字。再苦再累，想到自己在為那個人努力的時候，心裏就會有滿溢的幸福感。

「回去吧！熬夜不好，我也聽說了最近的戰局，不用太擔心的。就算其他人都死光了，聶言也不會死的。」

6津揉了揉眉心：「但願吧。」

入夜，寢室內一片黑暗。6津卻猛地睜大眼睛，瞬間清醒了過來。入眼的始終是一片深沉的黑，入耳的是楊奕和凱斯綿長的呼吸聲，沒有什麼地方不對，可6津卻能記得醒來那一刻心臟莫名其妙的震顫，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一樣。

他默默的下了床，隨手之間，又打翻了一個水杯。

玻璃撞碎的清脆聲響在黑夜中尤為清晰，不一會兒6津就聽到了楊奕的嘟囔聲：

「怎麼了？」

「沒什麼。」6津低低回了一句，楊奕便繼續睡去了。

6津自己卻是怎麼也睡不着了。睜着眼在床上躺了半夜，腦子裏來來回回的就是那幾個場景，就這麼一直到了天亮。

白天，生活仍然在繼續，在圖書館里畫完了幾個推演圖，又設計了一個作戰分析之後，6津的心始終不能平靜下來。

霍地一聲從桌子上站起來，倒是驚擾了不少來自習的學生，他砰的一下甩開了門，下一刻便直奔校長室而去。

無論如何，他想確定聶言的安全。這種心慌意亂的感覺，他不打算繼續承受。

「你是說，你現在就要去？」普爾特校長笑容依舊，只有眼中一閃而過的光亮與狡獪證明了這位年歲老去的上將仍擁有着讓人難以忽視的實力，「6津，你還沒有升入三年級，或許你的實力已經達到了，但是沒辦法，我必須對所有人負責。」

6津只是靜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一言不發，他身周縈繞的倔強氣息卻已經證明了他的心緒。

普特爾微微一笑，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年輕人，這種方法對我可是沒用的。」

「校長，現在的局勢真的很嚴重……」

「就是因為局勢嚴重，我才不允許你們上戰場。你們是懷揣希望的一群人，也是凱恩斯的未來。將來的發展究竟如何我不知道，但是現在，你，6津，你還遠遠沒有登上戰場的資格。」普特爾蒼老的眸子逐漸深邃，「讓他們過去已經是做了很大的讓步了，情況究竟如何，不是我們能夠決定的。」

「上將！」

「沒聽明白嗎，我絕對不會同意，你回去！收起你那愚蠢可笑的想法，戰爭，從來不是一個人能夠主導的。」

「上將……」

「回去！」

這話說完，對學生一直都笑嘻嘻的老傢伙竟然難得惱怒了起來，吸了一半的煙狠狠踩在腳底，似乎踩着的是他半輩子的仇人一般。

「別生氣啊老傢伙，小孩子衝動了點又沒關係。」朱莉的出現方式一如既往的詭異。胸前圓潤的弧度呼之欲出，一舉一動都帶着別樣的誘惑。這個一輩子都沒結婚的女人依舊保持着性感的身姿，可惜整個聯邦都不會有人有機會欣賞了。

普特爾沉着臉：「這群小傢伙肯定是英雄小說看多了，一個個的，以為自己是孤膽英雄么？真是……我生氣的倒也不是因為這個，你說當局到底在想些什麼，把學生派出去也就罷了，現在的局勢這麼糟糕也不知道支援，囤著兵保護首府么？」

朱莉咧開性感的紅唇：「那群孩子……希望能有好運吧！」

室內一下子陷入了沉默。良久，普特爾微微挺直了腰脊：「我普特爾當了這麼多年的校長，沒想到臨了卻要看着我的學生們在戰場上一個個的送命。和帝國打了這麼多場，他們那些人早就麻木了，還以為帝國的軍力一直和咱們一樣呢，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

他的聲音卻是漸漸小了下去。他和朱莉都明白，再多的抱怨也沒有用。他們確實是這個星球上最優秀學校之一的領導者，也曾經創下不朽的功名。可就是因為曾經體驗過權勢，所以他們明白，他們已經老了，一切都不再屬於他們。

普特爾的腦海中，卻是浮現出了那個小傢伙倔強的表情。

「6津么，呵……」

普特爾上將卻沒有想過，有些事情，還僅僅是開始而已。

哼著小曲邁著貓步走進辦公室的上將眼神一變：「你怎麼在這裏？」

6津眯了眯眼：「上將的貓步扭得很性感呢！」

小兔崽子！普特爾心裏默默嘀咕了兩聲，他每天都要扭兩下的，反正沒人看見，被朱莉那個老太婆笑兩聲也沒關係……

咳嗽一聲試圖化解自己的尷尬，普特爾刻意抬高了聲音：「如果是為了那件事情，還是不要談了。對了，上午不是有課嗎，你怎麼不去上課……%￥……&！」

對逃課的學員進行了長達二十分鐘的思想教育之後，心滿意足的校長大人瀟灑的揮了揮手臂：「那就這樣，你去上課吧，關於去諾斯區的事情，我不會同意的。」

6津點點頭，表情平靜：「嗯，校長，那我下午再來。」

下午再來？！年老的校長大人差點滑倒，有些彆扭地轉過身：「不管多少次我都不會同意的！」

很多時候，對於自己說過的話，普特爾校長都有打自己一巴掌然後回爐再造的想法，這次同樣不例外。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一直到第十五天，6津都不例外的到校長辦公室報到。讓普特爾生氣的是，這小子攆也攆不走，整天蹲在辦公室一角當門神，時間久了，倒是讓普特爾品出了一番雲淡風輕的味道。

校長大人的臉皮那也是聯邦聞名的，可他也不習慣把厚臉皮用在自己的後輩和學生身上。他現在能躲則躲，恨不得自己每天都不來上班，可只要推開辦公室的門，那張臉就會自然而然浮現在眼前。

「討人嫌的臭小子！」

普特爾嘟囔了一聲，想要多罵兩句，最終還是忍了下來。

「算我怕了你了！」普特爾無奈地嘆了口氣，「你要是想去也不是不可以……」

話沒說完，他就看到6津的眼睛亮的跟燈泡似的，當下口氣也有些硬：「反正實力不夠我是絕對不會放你去的，如果你通過了我的考驗，這件事情也可以商量一下……」

「校長大人，你的話作數嗎？」

普特爾的眼珠子驀然瞪的老大：「你們從哪裏冒出來的？」

站在校長辦公室門口的赫然是王墨，亞瑟，凱斯幾人，普特爾的吹鬍子瞪眼顯然沒有被他們放在心上：「還是校長大人體貼我們，這幾天沒白等啊！」

「臭小子們！」

普特爾校長發出一陣狂嘯，片刻之後，這位倔強的老人終是送了口：「算了算了，只要通過考驗，都能去，都能去啊！」

「唉，我老了，說的話都沒人聽了，你們都大了，我這個校長也管不了你們了……。」

一個小時之後，校長大人的絮叨仍在繼續，在場的幾個人終是忍不住，冷汗直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