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第六十五章 寶貝
第六十五章寶貝
紅彤彤的小娃娃,眼睛還沒有睜開。就握著小拳頭聲嘶力竭的哭着。還沒有完全長開，卻能看出大致的精緻輪廓的五官都皺成了一團。他才一出生,就馬上成為了焦點。幾個丫鬟把他包圍起來,裹上了柔軟的小被子,七手八腳的給他擦凈那張小小的臉蛋,又抹了抹他頭上烏黑的幾許胎髮。柔軟的觸感幾乎激發出了那些未嫁的丫鬟心裏頭所有的母性。
賈瑤虛弱的躺在床上，看着穩婆先接過孩子,嚷了一句，「王妃大喜！是個哥兒！」便一轉身滿臉喜色的出去跟等在外面的幾個重量級人物報告結果去了。她迫不及待的想看看她費勁氣力生下的小孩兒,只是她先前好像已經耗盡了力氣。略抬了抬手，卻發不出來半點聲音。
好在杏枝是她的人，比起老太後跟前的大丫鬟，她顯然更重視賈瑤這個主子。見自己主子滿眼的渴望，她滿臉帶笑，把剛被包好被子的小皇孫抱了過來。抱到床邊，矮□子，正好能叫賈瑤看到她懷裏的小小孩童。
賈瑤滿眼的愛憐幾乎要溢出來了。她顫抖的伸出手，輕輕碰了碰小傢伙兒粉紅的皮膚。那柔嫩至極的觸感把她嚇了一跳，急忙的挪開了手，唯恐碰壞了他。說也奇怪，這孩子到了賈瑤身邊，竟慢慢的停住了哭聲。一顆小小的淚滴還掛在他的側臉，很有幾分可憐兮兮的樣子。
旁邊的丫鬟奉承賈瑤道，「咱們小皇孫真是個孝順的。沒見到了王妃身邊，就不再哭了呢！」賈瑤現在正是心花怒放的時候，一顆石頭也能看成一朵鮮花兒，聽丫鬟這麼一說哪有不高興的，臉上帶着虛弱的笑意，嘴上卻佯作埋怨，「他好生折騰着我，我都沒哭，他還哭呢！」想了想，她輕輕點了點小娃娃的鼻子，「是不是？小淘氣？」
小娃娃原本是閉着眼睛的。這會兒眼皮竟動了動。賈瑤是個沒經驗的，見自己兒子的反應，連忙問身邊的丫鬟，「他這是怎的了？」旁邊的丫鬟裏頭，唯有一個跟了老太後有些年頭的，見過些事，經驗卻也不是十分豐富。聽見賈瑤問，她語氣裏帶着幾分不確定，「小皇孫……想是要睜開眼睛了？」
話音還未落，小嬰兒的眼皮又動了動。然後眼睛真的就緩緩的睜開了。賈瑤一直在身邊緊緊注視着他，隨着那雙眼睛慢慢張開，黑色的乾淨瞳仁便緩緩的呈現在她眼前。
……賈瑤相信那是她見過的最美的顏色。一種全然陌生的心動在那一刻撞擊了她的靈魂。她覺得自己面前這未經世事的一雙眼，已經在一瞬間里完全的把她俘虜了。
我愛你。她想。我會保護你。我是你的媽媽，知道么？我是這世界上最愛你的人。
永遠也不會有一個人比媽媽更愛你了。她篤定。
在那一瞬間她驀然想起了很久之前，她在雜誌上看到的一篇文章。上面是這樣說的：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最重要的是她的孩子。即便是她的母親，都不會比孩子更加重要。當時她嗤之以鼻，滿心覺得這樣的說法聽起來就很忘恩負義。
我最愛的人一定是我的媽媽。她當時如是想。因為她會保護我，就算與世界為敵，我都知道她身邊是安全的。
可是這一瞬一種不能以理性闡述明了的感覺讓她突然明白了，是了。這世界上不會有人比眼前這小小的一團對她來說更加重要。比她自己都還要重要。這是她的血肉，她的延續。她以自己的骨血養育着他，她將以自己全部的心血教育他。看着他一點點長大。
這是她的寶貝。最珍貴的寶貝。
疲憊排山倒海的襲來，她再也支撐不住身體，去看身邊的小嬰兒了。倒回已經被換過的柔軟乾燥的枕頭上，，睡意很快黏住了她的眼皮，「把他抱給他爸爸，看看……」她最後喃喃道，緊接着便陷入了無邊的甜蜜的黑暗裏。
邊上的人疑惑於秦王妃爸爸是什麼意思，不過也大概料想到王妃是想要外頭的秦王看看這個小皇孫。外頭確實已經來人催了，說要把小皇孫抱出去給太后和還沒有離開的皇上看一看。雖然奇怪皇上怎麼有如此的興緻，還過來等待一個孫子的降生。不過這裏頭都是賈瑤和老太后的人，皇上這樣看重，這裏的下人也只有高興的。又一次聽到外邊催，太後派來的大丫鬟摸了小皇孫身上的被子還很厚實，又知道外頭偏殿的爐火燒得好，暖和的很。便動作仔細地把小娃娃抱了出去。
其實並非皇上就那麼願意給這個孫子臉面了。實則是因為老太后心裏萬分惦記着這個曾孫兒，皇上不能放着自己老娘在這等著，自己去歇著，再說他確實也想要個孫子，尤其是他最近比較看好的三兒子給他生的。因而也跟着心裏惦記得不得了的三兒子一道來了景陽殿。
原本來看一眼就算完了。女人生孩子，還不知道要生多久呢。他來這關照了一回，便勸著老太後跟他一到回去歇著去。原本在三兒子和自己一同勸說下，老太后已經答應先回宮了。誰料就在那一瞬間，緊閉的房門中突然傳來了一聲隱隱的嬰啼。
皇帝看看身邊的兩個人同樣在一瞬間鈍住的身形，知道剛才並不是自己聽錯。一瞬間祖孫三代臉上都浮起激動的神情。
沒人再去提要離開的事情，都想等著看看這個新降臨的小生命。
裏頭不知在忙些什麼。外頭的人聽着孩子的哭聲只覺得着急，心道怎麼還不把孩子抱出來，也沒有個消息傳出來。其實從他們聽見動靜到這會兒也不過是分分鐘的功夫。只是因着盼了太久，這會兒太心急了。
正心裏急着，就見到穩婆滿面喜色的出來了。「給皇上，太後娘娘，秦王道喜了，王妃誕下的是個皇孫！」
饒是十多年胸中城府極深，皇帝也忍不住滿面笑意，「好！好！朕的皇長孫現在如何？快抱出來給朕瞧瞧。」
「皇上急什麼！總得先叫秦王妃好好看看她兒子！這孩子可憐兒見的，今兒可嚇壞了。」聽見說賈瑤果然生了個男孩兒，先前那點因着賈瑤沒有給墨瀾凊抬侍妾的不滿早就被老太后丟在腦後，這會兒她對着這個孫媳婦兒是一百分的滿意。她生下了皇長孫，這是獨一份的好處，比什麼烏拉嫡小姐要勝出了一百倍不止。
老太后語氣里的滿意，墨瀾凊自然也聽得出來。雖然也心急，想看看自己的兒子。不過他更心疼自己小妻子這番辛苦，這會兒若不是礙於規矩，更想要進去產房看看賈瑤如何了。
終於又見到房門打開了。太後身邊的大丫鬟抱着一個包裹着厚厚被子的襁褓出來。她懷裏那小小的娃兒只露出了一個小拳頭，又被那大丫鬟塞了回去。墨瀾凊眼巴巴瞅著那個大丫鬟先把自己寶貝兒子放進了他皇祖母的懷裏。
「
老太后懷裏抱着這麼個寶貝，心裏稀罕的很。撥開虛掩在小嬰兒臉龐的小被兒，裏頭露出了一張五官還沒張開，粉紅粉紅的小臉。只是稍微打量了兩遍，老太后的手都有些抖了。這孩子長得……她的眼眶都發紅了，這孩子長得竟恁的像她去世了幾十年的小兒子！她的遠兒！
「皇帝，」聲音里微微的顫抖，「你過來，過來。瞧瞧這孩子。」
皇帝不明所以，不知道他母后看着皇長孫為什麼神色這麼複雜。心裏幾分疑惑的走過去。他就著老太后的懷抱看向他第一個孫子。那張小臉讓他很快明白自己的母後為何如此表現，就連皇上自己，也不由得有幾分恍然。
是了，他的大孫子竟然意外的很像自己的親弟弟，他的遠兒，也是他的……
「大哥！看我為你屠了西夷！叫他們再也不敢來犯！」那個少年笑得滿臉肆意驕傲，常年陰冷的大殿因着他昂首站立在那裏，竟有幾分陽光透過鍍金的窗欞灑進來的感覺。讓一直不肯鬆口放他去的自己，竟就這麼恍恍惚惚的答應下來……
卻沒想到這一別……
「皇帝。」太后叫了他一聲，又是一聲「皇帝！」遠兒的死是母子兩人心裏永遠的痛。只是太后不知道，自己的大兒子心裏因着那個從小寶貝到大的孩子的死，這些年裏，一直如乾元內殿一般，再也沒有光亮透出來。
經太后這麼一叫喚，皇帝才回過神來。決出自己方才的失態，他連忙用笑來掩飾，「這孩子生的真好。跟遠兒有五六分相似呢。真看着就喜歡的很！」
老太后感慨萬千的點點頭，「可不是！真是個好孩子。招人愛的很。皇帝你這些兒子，沒有一個跟遠兒長得像的。就這個寶貝，真像啊~」看着墨瀾凊疑惑的眼神，她笑了笑，給自己最疼愛的孫子解釋道，「是你們的小皇叔。老大沒出生前就去了。當時帶去了我半條命啊……」
皇帝這會兒已經緩過來了，還能反過來安慰老太後幾句，「都過去好些年的事了。母后就不要再傷心了。等著孩子長大了，叫他帶着遠兒那一份一起孝順您。」
老太后情緒這才好些。「哀家都這麼大歲數了。哪裏還能指望着他長大？能看見他會跑會跳，會叫哀家一聲老祖宗了，哀家心裏就夠了。活這麼大歲數有什麼意思！遠兒還等著哀家下去呢！這孩子從小就不省心，也不知道離了哀家這些年，在下面過得怎樣……」她想到小兒子，心裏就有無盡的傷心。不過自顧自說了半晌，好歹她還想到別再招皇帝心裏難受，忙打住了。轉頭看向墨瀾凊，「阿凊快過來看看你兒子。光眼巴巴的看着哀家抱着，還沒叫你親香親香。」
皇帝知道老太后的意圖，便順着老太后的意思，也笑眯眯的站在一旁，看着墨瀾凊接過他軟乎乎的寶貝兒子。
墨瀾凊捧著那個小團團，怎麼都沒看出來這小娃娃像他的什麼聽都沒聽過的小皇叔。在他看來，這個小傢伙明明像自己和他的妻子，那小鼻子小眼睛全都順眼的不得了。
想到剛剛筋疲力盡給他生下兒子的妻子，再看看那手裏的小肉團。墨瀾凊只覺得心裏柔軟的一塌糊塗。
這是我的家。他想。母後走了之後。時隔經年，他又給自己找到了一個家。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像他的小皇叔因而會得到父皇青眼會給他增添在父皇心裏分量的孩子，而是他的兒子。唯一的孩子。
俯□，在老太后和皇帝善意溫和的眼神里，墨瀾凊像親他兒子的娘親一樣，在兒子柔嫩的小額頭上，印上了一個溫柔的吻。
父王的寶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