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熊孩子
七月，本該熱浪肆虐，烈陽燎原，可此時吹來的風，卻帶着一絲涼，漸而透出冷，直至天空飄起了白。
這風，從北方來。
襲過西域的荒煙大漠，冰封了萬里沙疆，轉個彎兒，撲向南疆逶迤蒼莽的神丘山脈。奇峰險壑被刻下冰痕的同時，這股子寒也蔓延到了山腳下名叫古秦的小村落里。
這裏的人們，似乎已經習慣了季節的無常更迭，兩名半大的孩子奔跑在白雪覆落的石道上，身後的腳印上空回蕩着他們清脆的說笑聲。
「石牛哥，那天晚上你真的看到了扛丘？」
十四歲的虞歌稚氣未脫，但如麥的膚色和身上的豹紋皮衫卻勾勒出幾分野性的美，尤其當山風吹起她的髮絲，劃過眉心那顆天女痔的時候，更是彰顯出了幾分的驚艷。
她的眼睛裏寫滿了疑問，直勾勾盯着面前這個長自己兩歲，黝黑精壯宛若小牛犢子一樣的少年。
「小虞歌，我說的話你還不信，昨日我告訴你今天冰暴會來，這不一早就下起了雪，扛丘我也真的見到了，當時差點兒嚇得尿了褲子，當然，你如果不信就當我沒說！」對於虞歌的質疑，石牛有些不滿，說完裹了裹皮衫，使勁勒了勒腰間的獸皮帶子。
咯咯……
被石牛生氣的樣子逗得一笑，虞歌雙頰暈出兩個淺淺的酒窩，搖着他的胳膊撒起了嬌：「石牛哥，我沒有說不相信你，我知道整個村落就屬你最疼歌兒了，你就給我講講扛丘的事吧？」
「嘿嘿……這還差不多！」
石牛憨憨的笑了兩聲，佯怒散去，隨之換上了一抹凝重，語氣里甚至還帶出了些許驚懼：「那晚我從獸牢出來，忽然感覺地面有強烈的震動，當時我並沒有在意，因為我們村落附近經常有強大的荒獸經過，可那震動越來越強烈，並且向著禁地血丘那裏靠去，於是我就跟了上去！」
「你就是在禁地那裏看到的扛丘，它長的什麼樣子？」虞歌緊緊抓着石牛的手臂，迫切的神色中夾雜着一絲緊張。
對於那晚的景象，石牛仍心有餘悸，深吸口氣道：「血丘是村落的禁地，我不能過去，不過在月光下我還是看清了那頭扛丘獸，金黃色的毛髮，高達數十丈的身軀，渾身散發着讓人驚懼的煞氣，眉心的獨目，開合間氤氳神光，橫嶺般的雙臂鼓動，似乎想要把那座血丘扛走一樣。」
「扛走血丘……」虞歌驚呼一聲：「那可是一座山啊，就算扛丘力大無窮，也絕不可能辦到啊？」
「我當時也是這樣想的，但後來我問過族首后，才真正明白了扛丘是何等的兇橫。」說到此，石牛的臉上浮現一絲后怕，吞咽了兩口，才是繼續說道：「族首說，扛丘之名是源自它們搬山卸嶺的威能，白晝搬山逐日，月夜卸嶺食人，是荒域中極為殘暴兇橫的荒獸。」
「但好在闖入村子的只是一頭幼年的扛丘，若是換做成年扛丘獸，血丘早就被它搬走了，不過就算是幼年扛丘獸，也不是我們村落能應付的，所以族首才下令封鎖了整座村子，幸好有大能修士路過斬殺了它，不然我們都要成為它的腹中之餐了。」
虞歌沒有親眼見到扛丘獸，然而從石牛嘴裏說出的這些話，依就是讓她膽戰心驚。
「石牛哥，那你看見是什麼人殺死了扛丘嗎？」想到幾天前深夜那衝天的血煞之氣，和村落外傳來的可怕嘶吼聲，以及耀夜如晝的各色神光，虞歌的臉色有了些發白。
石牛搖搖頭，憨聲說道：「沒有，族首曾經說過，大域似河，部落如沙，人外有人，就算這天之外……也還有着天，具備那樣修為的人，是絕不可能輕易讓我們見到的。」
「也是，天地如此之大，那樣的強者想必都遨遊蒼宇，劃地稱雄了，就像這雪，我們看着是自然孕養，天地而生，怕在那些強者的眼裏，不過就是一種術法神通吧？」
虞歌抬手攫過兩片白雪，看着它們在手心化作水，滴入泥……美眸里閃爍出一絲落寞。
「小虞歌，你也不必如此失落，族首說在那百萬大山的深處，就有許多的大族和宗門，保不齊那頭扛丘就是被他們殺死的，只要我們勤修苦練，總有一天也能達到那樣的高度。」
失神的虞歌被話驚醒，順着石牛所指的方向眺望過去，看到在雷光舞動的雲層下，一片片高峰大壑綿延不絕，狂風捲動峰頂的白雪，形成一條條龍掛，遮天蔽地，轟鳴不止。
那是肆虐的冰暴，正帶着悍威衝天而起，虞歌倍覺驚駭的同時，恍惚中看見一道身影正在走來，他的身後，是那將天地連為一線的風雪，彷彿這季節的更迭正是因他而起。
「石牛哥，你看那是不是個人，會不會是我們的族人？」揉了揉眼睛，虞歌確認自己沒有看錯，不由的有些意外，冰暴馬上就要席捲而至，誰會在此時冒險登峰越嶺，橫穿雪原？
「嗯，那的確是個人，不過從穿着來看並不是我們的族人。」石牛仔細的辨認了一番，雖然風雪交加，不過他依舊能斷定出來。
「不是我們的族人，那會是什麼人，難道是斬殺了扛丘的那人，亦或是那些大族大宗的人？」虞歌疑惑不已。
石牛也是一臉的費解，轉而他似乎想起了什麼，臉色陡然變得蒼白，聲音也有了些慌亂：「是他，是那個熊孩子，虞歌我們快走！」
「石牛哥你放開我，什麼熊孩子？」虞歌用力甩開石牛的胳膊，氣呼呼的撅起小嘴兒，顯得有些氣憤。
「熊孩子就是熊孩子啊，難道族首沒有跟你說起過，那個出生雪熊部落，茹毛飲血的熊孩子，快走吧！」
「是他，他不是應該在雪熊部落嗎，怎麼會朝着我們古秦村來？」儘管石牛已經無比焦急，但虞歌卻仍沒有離開的意思，甚至在俏媚的臉上，多出了幾分好奇的興緻。
「冰暴來襲，季節更替，雪熊都會覓洞而眠，怕是他無法獨自生存，所以才會來我們村落的，快走吧，熊孩子可是會生吃活人的。」
「若真的是這樣，就更不能走了，他那麼兇殘，來我們村子必定沒有好事，你快去告訴我阿爹，我在這裏攔着他！」
虞歌說完，神色變得有些凜然，柔弱的身軀中透出一股肅殺之氣，同時手中多了一件戾氣逼人的獸骨寶器。
「唉……那你小心一些，我馬上就回來！」見虞歌心意已決，石牛也沒有別的辦法，叮囑了兩聲后，匆忙向著村子裏跑去。
依舊在吹
雪屑飛舞，迷了虞歌的眼睛，當她再次睜開的時候，眼前已經多了一個與石牛年歲相仿的少年。
這少年面容秀氣，略顯羸弱，滿頭黑髮用草藤隨意的扎著，身上的熊皮衫使他看上去多了幾分粗獷，一雙狹長的眸子裏時而閃過一道精芒，彰顯出他骨子裏的堅韌和聰慧勁兒。
不過最讓虞歌吃驚的是，在這天寒地凍中，他竟然裸露著雙臂，就連胸膛都未遮掩，胸前有一個奇怪的圖案，有些像村口懸掛的戰鍾……
「你就是那個熊孩子？」或許是受到石牛的影響，虞歌已經先入為主的認為這少年並非善類，因此說出的話，也透著一股子寒。
少年沒有說話，可那雙眸子裏卻含着些冷，就像正在飄着雪的天，寒氣四溢，徹骨逼人。
望着他妖異的眼睛，一股強烈的不安充斥在虞歌的心底，那種感覺就像被兇殘的荒獸視為了獵物一般。
「我在問你，你是誰，為什麼來到我們古秦村？」虞歌雖極力掩飾著那絲懼意的蔓延，但說出來的話，語氣已暖。
「我叫葉軒，來找古秦村的大族首虞策。」少年的聲音有些乾澀沙啞，似乎許久沒有說過話了一樣。
「你是來找我阿爹的，找他做什麼？」虞歌眼中閃爍著好奇，原來這熊孩子的冷並不是與生俱來的。
「我來送樣東西，同時也取走一樣東西！」透過漫天的風雪，葉軒的目光眺過虞歌，落在那不大的村落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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