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騰格里祭 p

第一章 騰格里祭 p

美麗不可方物的慕容雪,從出生就沒做過一件讓人省心的事。若不是那樣,如今的聖女,本應該是她,而不是她的妹妹慕容月。她從一出生就是金鵬部族從未有過的美人胚子,先知們從她的美麗中預言過,她定將成為金鵬部族最偉大的聖女。

遺憾的是,她五歲就爬倒了大ri穹廬中的圖騰柱,還差點弄熄聖火。九歲時領着同族一幫小伙去偷獵,捕殺了匈奴另一部族「白麓部」的瑞獸「四不像」,險些挑起部族之間的戰爭。十二歲的時候她竟然不知道與哪裏來的男人發生了關係,並生下了一個孩子,女孩不到十五歲就與男子發生關係,這在金鵬部族的人們看來,是極其惡劣且非常不檢點的事情。

現在無論她曾經做過些什麼,都已不在重要了,部族內的長老們只希望她能再多生幾個孩子,在這存活率本來就不高的曠野草原上,誰家不是七個八個的生,可這慕容雪偏偏就只在十二歲時生過這麼一個娃娃。誰都知道她算不上什麼潔身自好的女人,她要真是那樣的女人,就不會在十二歲時便生下孩子,她只是不喜歡草原上這些五大三粗,又總是髒兮兮的男人。據說那個和她生下孩子的男人,來自遙遠的國度,那是一個高度發達的文明之邦,可族人們卻從來沒有誰,見過那個只出現在傳說中的男人。

她不願意接受別的男人,自然也就不可能再生小孩,沒有別的孩子也就讓她更加疼愛這唯一的兒子,所以無論她去哪,總要把他帶在身邊,寸步不離。

年輕人的叛逆對人世間恆久如海的溺愛只感到懊惱和沮喪,男孩無時無刻不想徹底的躲開母親。年輕的心總是充滿好奇,他們想要拋開一切,獨自去探究這世上的未知,他們總認為自己已經長大了,不再需要任何人照顧,他們能夠面對和擔當一切。而母親卻總是將他們掩護在自己寬厚的羽翼之下,使他們無法看清這世界的全貌。

對於未知的事物人們總是抱以兩種態度,一種是接受人們基於書本、神話、經驗和所謂神明啟示的教化,另一種就是自己走出去,眼見為實的看看這個世界。母親總是以第一種方式來教育孩子,孩子卻總愛以另一種方式去了解世界。前一種方式被稱為宗教,后一種方式被稱為科學。

金鵬部族的小孩們都隨母親住,男女間沒有任何的婚姻關係可言,千百年來他們唯一所認知的僅僅只有母子關係。如今隨着部族不斷遷徙以及同其他部族的不斷接觸,漸漸的在他們之間出現和形成了,最原始的父子認知。這男孩也不例外,他非常想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現在又在什麼地方?可十五年來,他僅僅只知道一件事,就是那把他此刻懸掛在腰間的jing鋼寶劍是父親留下的,除此之外再也一無所知。他毫不懷疑的認為他的母親也和他一樣,一無所知。

他總愛研究寶劍上那些奇怪的圖案,想從中找到一些關於父親的信息,每一次到最後都是徒勞無功,不僅得不到任何答案,還讓自己的心情變的很糟糕。

有時候他也總是勸誡自己,不要老去想什麼父親的事,即便知道了父親是誰,又能有什麼用。那既不會影響到他現在的生活,也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他試圖解除自己的煩惱,就像我們一樣,他控制不了自己,想去知道答案。這樣不由自主的思索,絕不是為了挽救靈魂而存在的。金鵬部族還沒有進化出哲學這個詞,就連數學也僅限於搬搬手指和結繩記事。

父親怎麼認識母親的?母親怎麼認識父親的?每一次這些問題都讓他想得頭痛yu裂,卻苦苦得不到答案。探求的過程並不是一成不變地進行,他在不斷的探尋中發展前行,從而發現新的研究內容,只是依然沒有答案,就像人類至今也不知道自己來自何處。

這個男孩就是我們這個故事的主人翁,他現在還沒有名字,不過很快在接下來的祭典上,他會得到自己的名字。聖女會將她所喜歡的各種文字讓女巫刻在石骨上,然後放入一個瓮中,讓參加chéngrén禮的男孩們來抽籤,誰抽到什麼字,誰就將以此為名。至於那個字象著着怎樣的寓意,除了女巫和先知外,就連聖女,其實也並不清楚。

男孩期待chéngrén禮的快些到來,他不但可以因此獲得名字,也可以不用再受到母親的管束,最讓他期待的是能夠獲得屬於自己的戰馬。男孩三歲就學會了騎馬,但按照金鵬部族的傳統,只有成年的男子才有資格擁有自己的戰馬。

金鵬部族的馬匹分為三類:走馬、托馬和戰馬。走馬:大多數是幼小馬崽或年邁的蹣跚老馬,走馬最主要的用途是用做ri常的代步工具。托馬:絕大多數為成年母馬,每家每戶都會備上幾匹,用來託運各種生活物資,每次遷徙的時候是必不可少的,馬nǎi是他們在穿越水源匱乏的戈壁時,唯一的解渴之物。戰馬:是族人從部族內和曠野上的群馬中,嚴格挑選出來的經過jing心訓練的jing壯馬匹,只有最強壯的勇士才配擁有最好的戰馬。

若說這男孩現在一心只盼這祭典和chéngrén禮的到來,又多少有些太過片面,他確在盼望,同時也感到緊張。讓他緊張的是,他那慈愛的母親竟然幫他報名參加了今年的夔牛大賽。

那夔牛單單隻是牛角,就比他整個人還要高。這不得不讓他時時盤算著能不能保住自己的小命。就男孩而言,十五年來所捕獲過的最兇猛的獵物,只是一頭一歲半的麋鹿。為此那傢伙還在他肩膀上留下一道至今還能看得很清楚的長長的傷疤,也就是那次之後,母親再也不應許他去打獵。

無論你是在忙碌中,還是在閑暇時,時光對於這世上的每個人永遠都是一樣的,不會為你多出一分鐘,也不會為你減少一秒鐘,無論你富貴還是平窮,無論你高貴還是卑微,無論你睿智還是愚鈍,就連皇帝和乞丐在這個問題上所能擁有的,也是驚人相同的。時光飛逝,一天的時間就這樣過去,現在已是ri暮黃昏。

隔着大ri穹廬的圍帳,男孩聽到了從祭壇那邊傳來的悠揚歌聲,男孩能想像此時歡聚到一起的人們載歌載舞、把酒高歌的景象,他聽到帳外的人們唱道:

清風徐徐

白雲飄飄

親愛的朋友讓我們歡聚一堂

雄鷹翱翔

駿馬平治

親愛的兄弟讓我們相逢於此

忘卻憂傷

別再沮喪

親愛的朋友讓我們一起歌唱

歌唱寬闊的天空

歌唱無邊的草場

讓上天庇佑我們幸福安康

肥美牛羊

愛情純釀

讓我們舉杯歡暢

鮮花盛開

炊煙裊裊

是我們美麗家園

純潔聖女

太陽之女

請賜予我們力量

讓我們齊心歸向

讓我們彼此相愛

讓我們蒙受恩澤

讓我們為您歌唱

隨着那遠方傳來的歌聲,男孩跟着哼唱起來,他開始變得躁動不安、心猿意馬、如坐針氈,真想立刻跑出穹廬加入到歡慶的人群中去。

年輕的心總是蠢蠢yu動,很難經受住外物的誘惑,這就是青chun的美麗與可貴。任何的恐懼與憂鬱都擋不住蓬勃的朝氣,他們總是一錯再錯,卻又禁不住還要犯錯。

他想要趁人不備悄悄溜走,可他害怕那樣會讓別人覺得他沒有教養。他只能寄希望於母親趕緊弄好這裏的一切,然後帶他去參加慶典。他猜測著今年將會在慶典上見到怎樣的新奇事物,越去想那些新奇異獸,越發讓他勤奮不已、激動萬分,全然忘卻了身邊的人和事,這讓旁人因他詭異和莫名的激動,變得有些不好意思和羞羞答答。

「臭小子,發什麼呆呢?走啦,走啦。是不是被哪個姑娘給迷了?我可不喜歡男人發情的樣子,你最好收斂一點,我們家可是規矩人。這裏我已經搞定啦,接下來就是給你弄一身像樣的行頭,這是我的使命也是我的權利。今天可是我兒子的大ri子,你這臭小子,可絕對不能給我這個當媽的丟臉。拜託啦,拜託啦,這裏就交給你們拉,我得先走了。」一個體態婀娜的美艷少婦,扭動她那讓每個男人都垂涎yu滴的蜂腰翹臀和晃動着肥大的nǎi子,一邊嚷着,一邊向男孩走來,還不時的指揮着穹廬內的是女們。

這是一個金髮女人,她嘴巴很大、眼睛也很大、鼻子高高的、臉蛋紅撲撲的宛若斜眼的晚霞。她個頭蠻高,脖子也很長,最為迷人的是那一雙泛起潺潺流水的修長美腿,她是深秋吹來的chun風。女人內襯一件黑紗羅裙,看得出那是jing細貨,可不是這樣的草原民族自身能夠織出的,可惜美中不足的是黑紗羅裙自從穿到這女人身上就沒洗過,看上去髒兮兮的。這倒不是因為她懶,而是對於金鵬部族的人們來說,從來就沒有聽說過洗衣是怎麼一回事。黑紗羅裙外裹着深紅sè的天鵝絨,這也不像是草原民族的東西,只有戴在頭上的花白狐狸尾,才讓人知道這個女人屬於這曠野中的草原民族。她就是孩子的母親,我們之前提到過的慕容雪。

她確實是個美人胚子,正因她的每一寸肌膚都如同雪一般白皙,所以她才從母親那得到了這個名字。除了白皙光滑之外,她那每一寸肌膚,更綻放着放蕩和誘惑的氣息。

與她美艷的容貌相比較,她的xing格可就沒有那麼美麗了。她是個粗魯又容易暴躁的女人,要是有哪個男人敢對她動手動腳,她會立刻叫他斷子絕孫,識趣的男人都總是對她退避三舍。

「嘿,我和你說話呢,你沒聽到嗎?被哪個小妖jing迷了心竅,魂不守舍的,瞧你這點出息,我都不好意思跟人說你是我兒子。怎麼?你還打算一輩子傻坐在這,做一個愚妄的夢想家嗎?」

男孩只是抬頭看看自己的母親,並沒有說話,或許他早已習慣了母親這樣不著調的說法方式和嘮嘮叨叨。

「好啦好啦,先收起你那些花花腸子吧。現在得跟我回去了,吃過飯還要給你弄身像樣的行頭。別說,我把你生的真有幾分迷惑小女孩的俊俏。走吧,你還要參加chéngrén禮呢,那才是你命運前行的方向,這裏的姑娘有什麼好,一個個老氣橫秋,你看nǎi子都下垂了,等晚上慶典,老娘我親自給你挑幾個標緻的好姑娘。快走吧,不要讓我再重複,難道你打算要你可憐的母親背你回家嗎?」

男孩還是沒答話,見到慕容雪走出了穹廬,便立刻爬起身來追了出去,靜悄悄的離開了大ri穹廬。

他剛一鑽出大ri穹廬,就聽到慕容雪的責難:「你看看你自己,多大的人了,一點事都不懂事,哪有這麼大小伙還裹張狗皮的,哪有姑娘會瞧得上你,真不知道是哪個醜陋的厲鬼附了你的身,要是個艷鬼該有多好。我在人前都不好意思說你,我怎麼生了你這麼個沒出息的臭小子,你看看人家的兒子,各個英氣逼人,風流倜儻,你看看你,就差鼻涕流到嘴裏去啦,怎麼這麼邋裏邋遢。唉,真不知道我慕容雪是造了什麼孽,生了你這麼個傢伙。不許亂跑,聽到沒有,跟我直接回家,聽到沒有……聽到沒有……我問你聽到沒有?」

慕容雪轉回頭來,原本跟在她後面的男孩,不知何時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她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正是無名火氣三千丈,她緊咬牙關,若是讓她找到這小子,定然要打得他屁股開花,非要趴下幾層皮來不可。

周圍的人群越聚越多,慕容雪舉目四望,卻始終沒能看到男孩的蹤跡,不由得有些焦躁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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