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補玉山居(132)

132.補玉山居(132)

就在筷子們仍站在變暗的血水裏時,毒已經多次來找她了。她用錫箔紙捏了個器具,給自己破了戒,大過了一場癮,事後一切罪證污跡都被她毀滅一凈。那以後,她每天跟他做戲,偷偷地吸,再滅除罪證。筷子始終站在那裏,看她做戲。一天、兩天、三天……七天過去,十天過去,三根筷子仍然站在正在變質,生出微生物的半盆鐵鏽色的水裏。

她已經在網上查出了北京所有的私立寄讀小學,並已開始偵查。但此類學校的保衛制度很嚴密,連校門都休想進去。一天下午,她圍着一所有不少外國孩子的學校轉了幾轉,現學校後面有個拆了一半的小吃店,成堆的碎磚爛瓦。她稀里嘩啦地攀上廢墟,借她的高度翻進了學校牆內。校園裏很靜,操場上的運動器械色彩鮮艷。她鑽進教學樓,想尋找一年級班級的教室。孩子們合唱般的讀書聲讓她陶醉,她幾乎忘了來此地做什麼。一樓看過之後,她順着樓梯慢慢往二樓走。樓梯上空無一人。她走到兩組樓梯之間,聽見一聲吆喝:\"哎!幹什麼呢你?!\"

她抬起頭,見一個男人在樓梯頂端突然現形。他似乎一身軍事化着裝,一夫當關的架勢。她說她來看看自己的女兒。男人不搭腔。兩人持續著一攻一守的架勢。後面也有人說話了,是另一個男人。他問她是怎麼進來的。就這麼進來的。這麼進是怎麼進的?走進來的唄。她還想賣個俏,笑出她二十來歲的笑容。那種笑容曾經可是通行證。可是好久不用自己的風姿,用起來非常生澀。真是走進來的?那還能怎麼進來呀?在樓上鎮守的男人一個一個梯階往下走。樓下那位往上走。兩雙腳是經過同一個教官的訓練,節奏一模一樣,速度也一模一樣。她現在腹背受敵,前進或撤退都是妄想。樓梯上的男人的眼睛特別大,她身後的窗子映在一對大眼珠上,一個窗成了兩個,都很完整。窗台上還有幾隻鴿子,窗外露出一根樹枝,都映在眼珠上面,都成了雙份。包括她自己,映在上面也是一個成倆。要不是離開家之前足足地過了一回癮,她才不會這麼好抓獲,兩人叫跟着走就跟着走。這倆人運氣真不錯,要是碰到她犯癮,自己鼻子都礙自己事的時候,他們來惹她試試!現在她安安靜靜地聽這兩人提出他們對她的強烈疑問:在學校周圍繞了半天,翻牆頭進到裏頭來,能是看自己的孩子嗎?她看看自己褲子和衣服,灰土一片,把一個極小比例的小吃店廢墟沾來了。兩個保安還在說話:北京的同類學校可是生過綁架孩子事件喲。要不是她過足了癮,她絕不會有這麼好的態度來迎接審訊。他們很快弄清,她的女兒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她的良好動機基本可以被排除出去了。兩位保安叫來他們矮小老成笑裏藏刀的保安隊長。了不得了,這個學校可出了大事了。孩子們的家長花大價錢讓他們的子女進這所學校,他們居然讓一個有綁票嫌疑的女人混進了校園。他們給她三小時,不老實招供就送到警察那兒去。

一個多小時過去,她皮包里的手機響了。保安隊長客氣地替她接了電話。對方一聽立刻抱歉,說自己打錯了。保安隊長叫他別急着道歉,也許他並沒有打錯,只是他要找的人不方便說話,因為機主小姐正在接受某某學校保安隊長的正式審問。她斜著臉微笑,保安隊長要把替她接電話的差事當到底,就由他去。對方大概堅持說自己打錯了,不斷地道歉告別,好像跟電話保安隊長挺依依不捨。保安隊長叫他等等,別急着\"拜拜\",他還沒告訴他們,打電話找這個在押女嫌疑犯有什麼事,以及他和她什麼關係。對方顯然已經掛了電話。

保安隊長剛剛合上手機,她笑笑說,孩子他爸爸下班回家,一看沒有晚飯吃,急了。保安隊長問她,怎麼知道那是孩子父親。怎麼會不知道?天下沒第二個人禮貌起來像他那麼啰唆,他能把你給客氣死。保安隊長似乎對女嫌疑犯的丈夫來了興趣,問她他是做什麼工作的,在哪裏上班,哪個大學畢業的。當她告訴他,他在美國學的是藥劑學,他看看那兩個手下,意思是,看把她美的!揀好聽的吹呢!等她的丈夫真出現了,他們的態度都不再那麼對立;他們面對的確實是個文質彬彬,蛀爛了一座書山的學問蟲子,禮貌得把人累死。領着被釋放的老婆走出去十幾步了,又走回去,掏出名片,說剛才自己忘了自我介紹,也忘了好好說聲謝謝。他用了五分鐘就讓保安們相信了他的解釋:妻子身體太差,正在住院,所以他乾綱獨斷地把女兒送進住讀學校。不告訴妻子地址的原因是怕她一想孩子就往學校跑,既影響她的健康,又影響孩子的學習、作息以及緒。他笑容斯文,左右開弓地給保安們鞠躬,一個躬一句歉意真誠的話:\"給大家添麻煩了。\"她看着差點兒沒笑出聲,他鞠躬鞠成日本鬼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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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玉山居(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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