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三十(3)

210.三十(3)

遊行的隊伍,不管他們胡侃些啥,依舊像一條龍緩緩地往前舞動。***待秀青天命和福娃抬起頭,隊伍已遠去,街上已空蕩蕩的了,唯有門店的門像老虎的眼睛一樣迷茫地瞪着他們,顯得很恐懼。

回到家不一會兒,兩個孩子就回來了,跑得滿頭大汗。寶豐花棍兩頭的銀鈴只剩下了一個。他緊緊地在手裏攥著那隻銀鈴,好像它隨時都會跑掉似的。

天命見了,走過去安慰道:「乖兒子,丟了就丟了,說明我兒子賣力,慶賀的熱高唄。」

「我知道,下次可咋辦呢?」寶豐哭喪著臉問。

「咳,兒子,考慮那麼遠幹啥?車到山前必有路。到時再說吧。」說着,天命讓秀青從柜子裏拿出一堆銀鈴來,「兒子,看看夠下次用吧?」

寶豐一見馬上一臉的笑意。瞬間,他又收回笑容問:「爸爸,你可要把它們藏好呀,不敢讓人家搜走了!」

「兒子,你放心,我想這回可能不會了吧。」

「為啥?」

「如今『四人幫』已經倒台了,你想想他們還會復辟嗎?」

「是真的嗎?」

「是真的。這回不會錯了。」

「那就好,那就好!」寶豐像在對天命說,又像在對自己快慰地說。

秀青是最早被改正的右派。得到這個消息,她的心很複雜。她想哭卻哭不出來,心裏憋屈得難受。十多年了,自己流了多少淚,受了多少苦,遭受了多少磨難。當這一切即將結束時,自己反而無所適從了。儘管她已習慣了這裏的一切,不再懼怕任何磨難。可是,如果真的要讓她離開,不要說捨不得,她在這裏已經擁有的一切該咋辦?就是自己能離開天命,孩子咋辦?還不要說天命和孩子根本離不開她。更不要說天命與自己是患難與共的夫妻,在災難之時是他拉了自己一把。如果在這時斷然離開他們,顯然是殘忍的。還有英子娘和英子呢,自己又該如何向他們交代呢?

這陣子秀青已陷入兩難境地。她怨恨起這該死的改正了。如果一生都不得改正,永遠像現在一樣,那該多好!自從來到藏鳳巷經歷了這麼多的事後,她從英子娘和天命的身上,漸漸地領悟出了「知足為富」的深刻道理。不然,她不要說能等到這一天,恐怕都難活下來。

近幾天,無論走到哪裏,她都能明顯感覺得到,人們只要遠遠地瞅見她過來,三三兩兩的或男或女或老或少,似乎總在竊竊私語着什麼。見她過來,立刻一臉的尷尬,然後,帶着一種複雜的心理,客套地向她打着招呼。

秀青知道他們在說些什麼,也理解他們為什麼這麼做,這麼敏感。其實,如果輪到他人,此時,也像自己一樣好好的突然就要離開這裏了,自己也會產生很多疑慮,出很多感嘆,更不要說一些牢騷,與別人竊竊私語一番了。何況,村人特別擅長在對某一事物或某一個人無法準確地作出一種判斷時,或者是尋求他人的一種解答,或者作為一種宣洩的方式,或者是無聊地尋求一點心理平衡和安慰而要議論一番。他們對他人所得到的或失去的,或因為羨慕或因為妒忌或閑得無事可做,總表現出一種濃厚興趣。這是他們單調而平淡的農耕生活所形成的。一旦有某一種或某一點變化,甚至一點輕微的風吹草動,他們就會立即作出明顯反應。只是由於各人的性格不同表現的程度和形式不同罷了。對此,秀青其實早已習慣了。她深知他們這樣是不會對他人造成過大傷害和影響的。就像當初自己剛剛被打成右派,配到御苑鎮,大家所表現出的態度一樣。開始,她也不適應,慢慢地自己也就習以為常了。儘管彼此還有分歧和不同,但已沒有了太多的蔑視和敵對。如今秀青相信這一點消失和減弱了不說,他們表現出的更多是羨慕,至少是對自己身世的同和對過去曾經經歷的苦日子的憐憫。

爺爺得知秀青改正的喜訊后,顧不得家人的再三阻攔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被哥哥攙扶著來到了藏鳳巷。爺孫倆一見,抱頭痛哭。爺爺嘴裏一再重複著:「孩子,爺爺讓你受苦了,孩子,爺爺讓你受苦了……」秀青也一再說:「爺爺我沒事,爺爺我沒事……」爺孫倆抱着哭夠了,這才分開。爺爺捧起孫女秀青的臉仔細端詳了個夠,嘴裏不停地說:「這下好了,這下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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藏鳳巷(全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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