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1）

高果碼字碼累了就逗小昭玩，小昭雖不像她剛來時那樣，她一動就吠，但也不大搭理她。給它吃的它看都不看一眼，好像有仇似的。這讓她好奇。她問丁百為什麼。丁百說它可能認生，慢慢就好了。一個月過去了，三個月過去了，小昭始終對她不理不睬。她在網上查了有關博美犬的資料。網上說，它要喝清潔的水；它的耳道易患病，應每周檢查和清潔；它的腳爪長得很快，應及時剪短；還有就是它生性驕傲。

高果想：也許不僅僅是它天性驕傲的原因吧？那會是什麼呢？她問它為什麼，它不理她，只低低地嗚著。也許它和她沒有共同語。

她問丁百它為什麼叫小昭。丁白慌張地笑笑說：「那陣子我看《倚天屠龍記》，喜歡上了小昭。」

她沒有追問，因為自己已經現了一些痕迹。這間房子之前肯定有女子住過。淡淡的脂粉香，幾根長長的黑，洗浴房裏半瓶沐浴露，甚至這隻叫小昭的小狗……高果是敏感的，她開始以為這些與她無關，但她慢慢現，她嫉妒這些東西的存在。她問自己：「我是喜歡上了他嗎？」她不能確定，但是她決定做點什麼。

那天他們說起了博客。丁百問她寫不寫博客，高果說她不寫，先事不多，第二心事不多，第三有那個時間不如投稿，投稿能掙錢；她問他寫不寫，他說他不寫，前兩條跟她的一樣，他的第三條是有那個時間不如溜溜小昭。她就說他玩物喪志，他說她見錢眼開。兩人故意都把輕蔑裝在眼裏，然後都笑了。

高果說，有天她看一個博客寫最佳男友的身高標準：

女友看他時，只要微微抬頭，就是一張英俊的臉；女友打他耳光時，不很費力，並且保持手與你臉接觸時產生音響效果。

丁百誇張地用手捂住臉。她字正腔圓地說了一句討厭。他作電擊狀說：「這一聲討厭是不是等於太可愛了？」

她說小昭才可愛。小昭咧了一下嘴，卧了下來。

她變着法子罵他，但他沒有理會。他說他也想看那個博客，她讓他百度一下。

丁白說其實他最喜歡看那些有着半遮半掩的**博客，特別是不順心的時候看，心會立刻變好。他用誇張的語氣說道：「就想着他們的心多苦啊，而我僅僅是因為一件事，犯得着嗎？」

她說他真會想，那是典型的阿q精神，吃不到葡萄就想着酸的狐狸心理。

「你的嘴上有一粒米飯。」他盯着她看。

「你怎麼不說我的牙齒里有白菜葉子呢？」她說。

「我是那種敗興的人嗎？」

她起身準備回房間了，柳枝一樣的腰。

丁百也回了房間，打開電腦，想找到那個有關男友最佳身高的博客，在百度里搜，百度給了他很多網頁。他最終找到了高果說的那個，因為只那個博客里有「我打你耳光時，不很費力，並且保持手與你臉接觸時產生音響效果」這樣的句子。

那個博客的主人叫藍蝴蝶，上面有一句話是這樣的：

抱着的距離，很近，如果不愛了，就是抱着，也是遠。

他立刻喜歡上了這句話，並註冊留說，這是他看過最有分寸的話。

藍蝴蝶的博客都是很短、很跳躍的句子，也許只有她本人明白具體的意思，讀者只能欣賞文字的節奏和意象。

他曾經也喜歡寫詩。

博客里寫：

黑茫茫的人世間，不早不晚，遇見了。所有的成長都是為這一場相遇。

冷夜，相擁著，隔着衣服的心跳和體溫，慢慢熱起來。

你要向哪走，把我靈魂也帶走，它為你著了魔，留着有什麼用。傻裏傻氣的可愛歌聲。

嘴唇尋找嘴唇。衣服一件一件地落下來，閉着眼睛，蘋果一樣的香突襲而來，一隻半熟的蘋果，盛夏的果實……

丁百深深吸了一口氣，夜色正濃，他突然很想念小昭，想念不辭而別的小昭。

這套房子起先是小昭租的，他最開始只是她的房搭。他們一起住了一年，慢慢地成了戀人。小昭生日那天，他買了只小小的博美犬給她，她立刻就喜歡上了。她不反對叫它小昭。他和她牽手、親吻、擁抱，每一步都是確認，都是喜悅。他不止一次說過，要把他們之間那堵牆給拆了，他說這樣他一醒來就能看到她的樣子。她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呢？他沒有給她壓力，不求也不逼，能做的就是好好愛她，並且等到她肯託付終身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