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風雲突變（4）

我吐口長氣，咬一咬嘴唇，放平了聲音。***「對不起，對不起小欣女士，我不是沖你。但你可以證明，即使給我派了任務的嬴總從此消失了，你也能證明，我們在s——」

「注意！」高小欣打斷了我。「你們退出去，把門關上。」她對門口的保安吆喝，然後，又朝向我。「別忘了紀律，不該說的請不要亂說，即使你已離開了y公司。唔，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個人對你毫無成見，你想想吧，對你的決定，是一周前做的，而那時候，我像你一樣，對公司的任何況都一無所知。你的事，真與我無關，可能，可能只與嬴總有關。哦，我這說的是私房話了。其實，我知道這個決定后，還替你說過——說白了吧，我從未認為你會威脅我什麼。我一直認為，你非常優秀，在業務上，在做人上，如果有機會，我們也許早成朋友了。可是，上邊的成命，一九鼎，公司的利益，高於一切，我們每個個人，受點委屈遭點冤枉，也不能說是不正常的。所以，我只能說這沒辦法，這就是生活，就是命運，我只能勸你稍安勿躁，以理解的心態，對待一切……哦，你的離職補助金，我盡量開到最高檔。」

「我……我明白，謝謝你勸告，謝謝小欣女士這麼有人味。可我的，我的，就是這段寶貴的學習經歷，小欣女士……」

「對不起，我只能再重複一遍，一是請你一定做到，不該說的，爛在肚子裏也不要說，否則會惹來更大麻煩，再一個，開除你的理由是曠工和長期公車私用。當你需要向別人解釋時，你千萬不要對這兩條理由做什麼說明，更不要涉及別的事，沒必要說，也容易多語失。我真的為你好。」

的確，我看得出來，高小欣沒幸災樂禍，沒落井下石，沒翻臉不認人，她的表達基本誠懇，她眼神里的同憐憫惋惜，也不是裝的。她這樣一個人，能做到這樣很不錯了。我又說了謝謝，並問她能否把嬴總的新電話給我。她說可以，但她提醒我，除非私人話題，關於工作的事，公司的事，與任何人說都沒用處，總部的批複就是鐵令。她又提醒我，嬴總已經知道對我的處理決定，也知道處理我的理由是什麼。我徹底蔫了。她把嬴總電話寫了下來，我沒接。嬴總與我不是朋友，連熟悉都談不上，如果不能談sbs，不能談公司打擊他時對我的波及，我與他就無話可說。表面看，我的倒霉是受他牽累，其實我有數，那些把我與他綁在同一條繩子上的人也有數，我與嬴總毫無關係，我倒霉，只是我運氣不好命該如此。此時，我唯一渴望搞清楚的，是嬴總何以要重視我，派我去sbs。可我知道，即使我真跟他有什麼關係，是他的親信打手心腹馬弁，他也不會掏心窩子。我懂，關係是關係，事是事，秘密是秘密。

「再見！」我不知是否該和高小欣握手。

「再見！」高小欣緊緊地握住我手，一副盡在不中的樣子。

這時我的手機響了，楊迎春問我為什麼還沒到家。我說馬上就到。我都說了馬上就到，她還是哭了：「你再不回來，我真受不了了……」

十幾分鐘后，計程車開進我住的小區，停在我家樓下。這十幾分鐘里，我沒認為讓楊迎春如此無助的，如此難過的，是其他事。她的懂事，就在於她知道什麼有用什麼沒用。比如，我丟了筆錢，是馬虎所致，而我的馬虎，她已批評一千回了。可我丟錢后，即使那數目很大，讓她很心痛，她也不會指責埋怨，只能安慰我或對丟錢一事不提不念，以幫我減輕心中的自責。直到事過去，我能心平氣和地對待損失了，她才會第一千零一回地順嘴批評我的馬虎，建議我養成精細認真的良好習慣。原因在於，她知道錢已丟失，當時的指責埋怨，除了添我痛苦別無助益。可現在，她明知道我到家之前她哭也沒用，甚至我到家了，她哭也不解決任何問題，她還是不惜讓我擔憂惦念，提前哭了，可見，她遇到的是棘手的事，特別棘手。而我認為，能讓她如此無助如此難過的棘手事，是她懷孕了。我想的是，在她精心推算出的那個最佳受孕日，她一定過得很不安生，對我剝奪她做母親的權利，愈感忿忿難平，於是，在她那些不斷湧現的、充滿韌性的、半真半假的追求者中，她選擇了一個英俊的、聰明的、個性方面更少瑕疵的男人，進行了一次或幾次**。也許事後她很後悔，覺得對不住我。可如今的時代，誰都清楚，即使貞節不是恥辱，也如同雞肋，不破壞它，不是因為它美妙或珍貴，而是缺少破壞的機會，或缺少能協助自己完成這次破壞的合適對象。所以，楊迎春不至於為自己的越軌出牆感到不安，她不安的，是她真懷孕了，是她的越軌出牆產生了後果。儘管她提醒過我，我不合作她就生野種，可野種真出現了，她還是覺得太過分了，覺得對不住我，就明知沒用也要那麼乾地，提前在電話里哭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