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六章 相見恨晚(上)

37第三十六章 相見恨晚(上)

方馥濃等在樓下,斜身靠着戰逸非送自己的平治車。車後座躺着一大叢精美扎束著的百合與白玫瑰,白花、黃蕊、綠葉襯托,加上與綠葉渾然不分的綠色包裝紙,分外樸素清淡。

時間還早,等人的時候,催債的又打來了電話,嘰嘰呱呱一通廢話,說什麼你現在不是在一家有錢人家的集團企業嗎?那家人家不是還有個女兒,你想辦法把她騙上床,這點小錢哪裏還是問題。那人一邊說一邊還嘖嘖嘆息,感慨自己若能有方馥濃這樣的好皮囊,怎麼也該是某個億萬富翁的乘龍快婿了。

上戲的那個活動還得全國巡迴宣傳,一時半會完不了,這個月的12o萬他本來看好從夏偉銘這兒撈,但好容易擺平了那個刺頭兒,再撈錢恐怕就不可能了。幫助戰逸非繳回大權只是順便,他知道採購、生產才是一家企業花錢的大頭,與其讓趙洪磊那種蠢材掌管,還不如攬到自己手下。

電話那頭仍在聒噪,方馥濃不免思想放空,他最近有些着急想離開上海,這念頭隨着與戰逸非越混越熟反倒日益強烈,自己也說不上來為什麼。

方馥濃正在心頭掂量著把戰圓圓騙上床的可能性,腦海中女主角的哥哥就現了身——遠遠看着,戰逸非人高腿長,面龐清俊,不長不短的黑髮打理得挺精神,一個字,帥。

驅車去郊區的墓園,儘管出發得挺早,高架上還是有些堵。方馥濃把自己的手機遞給身旁的男人,說,路上時間可能會比較長,裏頭有一份我對公司發展的建議,還有待完善,你可以先看着打發時間。

所謂的「有待完善」簡直就是完美無缺,這份文檔里清楚寫着覓雅產品問世之前的產品規劃、品牌建設、廣告投放,以及產品問世之後的渠道建設、業績目標乃至……公司的上市規劃。

「你連公司上市都想到了?」戰逸非很吃驚,他確實有讓覓雅上市的計劃,而且野心不小,他打算脫離榕星集團獨自上市。

方馥濃微微一笑,「你難道沒想過嗎?」

戰逸非想了想,以個自認挺中肯的語氣勸告對方,「你知道么,老闆都喜歡能幹的員工,但不喜歡太能幹又太自以為是的員工。」

「因為那些老闆都是笨蛋,你和他們不一樣。」這男人開車十分專註,只是微微側眸瞟了對方一眼,又轉回頭去正視前方,語氣輕浮地補上一句,「你是知人善用的聰明人。」

戰逸非輕哼一聲,不能自認是個笨蛋,只能選擇沉默了。關掉了那份文檔,又打開對方的聯繫人列表。結果居然發現,裏頭空空如也,沒存下一個聯繫人的信息。他忍不住問:「你不存別人的手機號?」

方馥濃點了點太陽穴,「都在這裏。」

「真的?」戰逸非露出一臉不信任的表情,隨即就問,「我的手機號?」

方馥濃報出一串數字,挺流利,一個不錯。

「圓圓的?」

又是一串,依然正確。

戰逸非埋下臉,心想這些還太簡單,尋思一會兒,問:「趙洪磊的?」

方馥濃轉臉看他一眼,慢慢報出一串數字,前十位數不打一個磕巴,到最後一位的時候停下來想了想,然後挺坦誠地說,「最後一位數字是5還是7,忘了。」

戰逸非掏出自己的手機看了看,前十位沒錯,最後一位是7。

他輕輕笑一聲,「你還真是個奇人。」

「也有忘記的時候,不過聽見電話那頭的聲音就會想起來。」

戰逸非再次打開那份品牌規劃文檔,自己歸納念出了其中一段文字:「co1ormiya與missmiya兩個品牌百分之百覆蓋屈臣氏,ladymiya則以精品百貨為進駐目標,比如,正業廣場……」他沉下臉來望着對方,自己打斷了自己的話,「覓雅不走這個渠道。」

知道對方緣何那麼反感,方馥濃也不朝身旁投去一眼,反倒繼續替他說下去,「正業廣場是國內百貨行業的no.1,時尚品專櫃的覆蓋率同樣是國內第一,尤以珠寶、化妝品等高端消費品盈利不菲,其營業利潤比重仍在遞增。」頓了頓,「你知道嚴欽最近在幹什麼?」

「他還能做什麼?殺人放火,□擄掠?」

「他前兩天在河南,代表正業集團與漯河市人民政府簽訂了舊城改造的協議。本着改變『十個河南九個騙,還有一個是教練』這個固有印象的社會責任意識,由政府出面直接將居民宅基地收為了國有,又供給了正業集團進行商業改建。漯河的人口密度僅次於省會鄭州,這兩年經濟發展飛速,一旦舊城改造成功,結果當然是貧益貧,富益富。」方馥濃轉眼看着戰逸非,還裝模作樣嘆了口氣,「老大,你好歹是一個總裁,消息不能這麼不靈通啊。」

公關先生沒嗆自己老闆的意思,可對方卻自己瞥開了眼睛。方馥濃忍不住側臉望了戰逸非一眼,看他故意避著自己的目光看向窗外,卻抿緊著嘴唇,一言不發。

該是生悶氣的樣子,不過氣的不是別人,而是自己。

就像一隻貓,如果把爪子收起來露出粉嫩嫩的肉墊,就討人喜歡到死。方馥濃笑了笑,突然放開方向盤,掰過這小子的下巴,湊臉過去吻他的嘴唇——平治扭晃一下,跟在後頭的車輛馬上鳴響喇叭示警。

「喂——」

「知恥才能后勇,至少你目前做到了前一半。」方馥濃大笑着舔了舔自己的嘴唇,也瘋顛顛地摁響了幾下車喇叭。「當然,覓雅產品上市,歸根結底還是綜合銷量的提升。正業廣場並不是國內唯一的零售業巨頭,何況在電商衝擊下,總體零售業銷售額也在萎縮。我建議先公關入駐屈臣氏,只不過屈臣氏扶植自有品牌,入駐本就不容易,入駐后促銷展台能不能拿到,拿到以後位置好不好,這都關係着品牌能否一炮而紅,短時間內紮根市場。」

堵了一陣子,而後就一路順風順水,停車在墓園的停車場。兩個男人走了一段不短的路,停在了一塊墓碑面前。

雲浮得高,風還帶着點涼,墓園裏種植著一排排柏樹,整齊錯落,蒼勁挺拔。有些人在燒紙,有些人在哀哭,清明時節的墓園不會寂靜無聲,但總一種莫名的冷清之感徘徊四周,砭人肌骨。墓碑上嵌著一張不太年輕的女人的黑白照片,圓臉,圓鼻,還有一雙圓溜溜的豆眼,和戰逸非半點不像。方馥濃有些驚訝,問:這是你媽?

「我從沒說過是來祭掃我媽。」將手中的那束素雅的花放在照片下,戰逸非挺平靜地補充說,「我媽死的時候,我舅舅沒給她立碑,說是那時候他挺困難,所以海葬了……」

「那這人是……」

戰逸非沒回答,只是低下眼睛,注視着墓碑上的女人,手指輕輕捻動着腕上的佛珠。

「欸?戰總,你也來了……」

遠遠地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方馥濃轉過臉,看見趙洪磊正帶着一個小女孩朝自己走來。

趙洪磊結婚晚,自己人近中年,女兒才六七歲。女孩穿着白色的公主裙,手上拿着一支明黃色的菊花甩著玩兒,她這個年紀實在很難把祭掃母親當作一件多麼莊重的事兒。這個女孩兒圓臉圓眼,長得與照片上的女人頗為相像。雖然早就有所懷疑,方馥濃還是在這一刻明白過來,為什麼戰逸非對趙洪磊幾乎無條件地縱容。想一想,確實也沒什麼比讓一個七歲的孩子失去母親更罪業深重的了。

戰逸非來到這對父女身前,他抬眼看了看父親,然後又屈□體,單膝跪在了女孩身前。他看着她,伸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儘可能地溫柔說了聲,嗨。

趙洪磊以幾乎不以為人察覺的動作推了女兒一把,那女孩便突然咧開缺了牙的嘴,一邊大叫,把手上那支折斷的菊花砸向了戰逸非的臉,「壞人!你是壞人!」

「不許這麼說話!」趙洪磊拍了一下女兒的後腦勺,力道不輕,旋即又俯下臉來向戰逸非道歉,「戰總,對不起……小孩子不會說話……」

「我要媽媽……」被父親打了一下小腦袋的女孩當即大哭,哭得小鼻子一抽一抽,「還我媽媽……」

花朵砸在眼睛上,戰逸非視線向下,垂下了睫毛。好一會兒他才重新站起來,對趙洪磊說,照顧好你的女兒,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公關先生沒急着追上自己的老闆,反倒折了一枝品相完美的百合,屈膝跪在了小女孩身前,「這朵花是不是比你手上的漂亮?」

女孩眨了眨眼睛對比起眼前的兩朵花,覺得確實這大哥哥手上的更好看些,便伸手去要。方馥濃溫柔笑着遞給了她,又問:「昨天晚上,你爸爸明明讓你多打那個哥哥幾下,你怎麼不聽話,不打了?」

「爸爸沒說,爸爸說的我都做到了……」小丫頭邀功似地一仰臉,她身前的大哥哥也站了起來。

「這麼大點的孩子記性沒那麼好,你這出苦肉計演得沒意思。」方馥濃看着臉色尷尬的趙洪磊,似笑非笑地勾了勾嘴角,「戰總對你仁至義盡了,你要還收不了手,我來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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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關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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