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天變之慕英

90天變之慕英

眼見羯部南下,安遠城守將牢牢被困在城內,連只鴿子都放不出去。

羅慕遙心急如焚,心中想道,越是往後,只怕情形會越糟。

各地廂軍組織鬆散,沒有京都將領領導,各地隊伍無法擰成一股繩,如何能抵抗得住羯部人兇猛的衝擊?

更何況北面大多平原,羯部人善用騎兵,只怕不出兩個月,便能抵達達京城。

一旦京城被破,整個大齊便要面臨亡國。

羅慕遙站在城牆上,捏著牆面凸出來的轉頭,額頭冷汗直下。

正在此時,一名小兵慌慌張張跑上來,滿面哀傷之色,彙報道:「永寧侯,去了……」

羅慕遙震驚片刻,終究是緩緩落下了手,小聲回答道:「知道了。」

永寧侯年紀不小,一年前死守第一防線,死了一個兒子,原本上好的身體,受到此打擊之下,也變得虛弱不堪起來。

后又被困在安遠城一年半,成天提心弔膽,身體早已掏了空,太常谷地崩塌之後,這位積年老臣,終究再也撐不住,於安遠城病逝。

最近,安遠城棺材店生意火爆,羅慕玉頭痛,早已忘了只見與棺材店老闆接觸多少次。她吩咐了下人尋來上好的棺木,將永寧侯給安頓下來,待得之後補全禮數。

見小廝幫永寧侯穿上壽衣入殮,羅慕玉的神經終於歸於麻木,連眼淚水都不掉一顆。

死人見得多了,便不再懼怕。

城主府內,眾將領商討守城事宜。

羅慕玉按了按太陽穴,見眾人心情焦躁,轉頭吩咐丫鬟們上涼茶,時至夏日,炎熱的天氣,多少對人心情有所影響。

外界信息源全部被切斷,除非守城軍有通天之能,從東部爬上光溜溜的雪山,方能逃出羯部人的包圍圈。

羅慕遙指著南面的水路,一臉肅然道:「如今各地廂軍無人指揮統領,大齊安危皆繫於我手中,此次召集各位前來,便想聽諸位的見解。」

「我等將領與生俱來便是為國而戰,現今龜縮在城內,眼睜睜看着羯人擄掠我國百姓,心中着實難安……」開口說話的是永寧侯手下,一位姓為李的將領,因是讀書人出身,其言談舉止比龍翔軍將領們要文縐不少。

羅慕英早猜到羅慕遙的意思,她正了正神色,開口道:「李將軍,不僅是如此。」

「羯人從關口南下,未必會走正道,萬一從途中繞過去,掩蓋行蹤,再來突襲京城,那該如何是好了?因此,我等開城迎戰,傳遞消息給各地廂軍,便是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

憑他們三萬人的實力,要說和對方二十萬人拼了,簡直是天方夜譚。

羅慕玉抿了抿唇,依照他們對那依坎的了解,對方還真有可能如此行事,依照那依坎一步步計謀,此等花招,最為方便簡潔。

「二妹說得對,我所擔心的,便是此事,」羅慕遙眼神深邃,伸手指向北疆地圖太常山脈,於指尖拐點往東走,「他們從關口直下,往太常山側面包抄,一旦轉過去,便能直接切入京城。途中廂軍人數上雖有一拼,卻因他們長期偏安一隅,自成幫派,無法集中對抗。」

「若是聚集不成一支軍隊,以各地廂軍之能,根本無法阻止羯人南下。」

「因此,為了大齊江山存亡,我等必要傳消息出去,且派出將領出城,聚攏北疆各地廂軍,領兵自北而南,自南而北,藉助大齊地理優勢,將羯人困死在疆域中,再往西北逼近,家父的羅家軍,便能將他們徹底剿滅。」

羅慕遙捏了捏拳頭。

梁橫許久未開口說話,直到羅慕遙將話說完許久之後,他方才出聲,只是聲音漠然,帶着一股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梁橫道:「我方人數稀缺。」

羅慕玉趕緊接話,憂心忡忡道:「此事太過危險,羯人三面圍堵我城,萬一……」

大哥和二姐的性命,來得着實不容易,貿然開城迎敵,羅慕遙和羅慕英必要衝在最前線,刀槍無眼,誰知會發生何等不測。

話說方到一半,羅慕玉忽地說不下去了,累積的擔憂壓在胸口,半天都吐不出來,憋得她一張俏臉通紅。

「還有何事,比天下蒼生,更為重要?」羅慕遙沉穩地答道,稜角分明的臉上堅毅盡顯,他泰然自若地吩咐下去,好似在說一件極為平凡的事情,「挑選出願意參戰的將士罷。」

羅慕玉看着忙碌的自家大哥和二姐,頓時陷入沉默之中,開城迎敵危險非常,一旦羯部人反攻回來,便是以將士們的肉身,換取一時平安。

羅慕遙心中盤算的主意,並不僅有傳遞消息,恐怕他還想……為安遠城爭取時間。

安遠城囤積的糧草,大約還能支撐一年之久,不過,類似於武器之類的戰備,則是越用越少,若是坐等著羯部人每天來打進攻,沒準還沒撐到一年,鐵礦木材等資源便要告罄。

不如來一次大會戰,削減雙方的實力,羯部人必將往後退一射之地,不僅給城內百姓和將士帶來休養生息的時間,還大大地提升了守城的安全性。

同時,還有機會在戰亂中派出探子,為京城和各地廂軍傳遞消息。

梁橫站起身來,想要就地請命,誰知還未開口,便被羅慕遙一壓而下:「你和三妹守城。」

羅慕玉雙眼圓睜,驚恐地往後倒退兩步,羅慕遙說這話是什麼意思……他當真要親自上場?

「我要去。」羅慕英抱着雙手,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笑容坦蕩而勇敢。

「我知道。」羅慕遙垂著頭,半玩笑般拍了拍她的肩頭,垂下的眸中,眼角驟然閃過一道晶瑩,片刻后,他抬頭安穩地笑道:

「誰也攔不住你,我知道你的心思。」

讓羅慕英乖乖在城裏等,簡直和要了她的命一樣。

羅家子嗣,無不勇敢,堅不可摧。

羅慕玉無力地趴在城樓上,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誰讓她實力太弱小,只能眼睜睜看着大哥和二姐參戰搏命。

西面城門打開,無數大齊騎兵衝出,如同奔流的河水開了匝。

「二姐,二姐……」看着下方越來越殘酷的戰局,羅慕玉聲音嘶啞,神情獃滯。

她睜大雙眼,死死地盯住方陣中紅色那個點,城牆之下,羅慕英領着將近五千人,與羯部主力八千人交戰在一起。

我方陣型變換得極快,轉眼間,由龍翔陣化為鳥翼陣,只用上片刻時間,便拔掉敵人的爪牙,將對方衝殺得七零八落,五千人對戰八千人,反而還佔了上風。

連羅慕玉都不由為羅慕英叫一聲好,果然調軍有方,天生是個打仗的好苗子。

正在此時,從我方方陣邊緣,有一路輕騎破開了口子,幾名灰衣騎兵,趁機溜進西方的密林中。

她剛想讚歎一聲,忽然之間,森林中衝出無數悍勇黑色鐵騎,轉眼間,方才那一部分逃走的輕騎,皆然變成對方手上的頭顱。

「不好!」

「掩護!注意掩護!」

羅慕玉嚇得從原地跳起,立即指揮下去,身後負責觀望的副官們,通通激動起來。

還沒等副官離開多久,下方陣勢又是一變,急劇往中央縮攏而來,僅留下精兵在前方設立一道防線,將敵軍黑色鐵騎卡在外圍,其餘人等,隱隱有退回城的趨勢。

「準備開城門!!!」

羅慕玉從胸腔發出撕心裂肺的聲音,連她自己都不知,她到底是怎麼吼出聲來的。

城下鋪天蓋地的喊殺聲,將她嘶啞而尖銳的聲音埋得個徹底。

龍翔軍素質良好,發覺力有不敵,在我方精兵的掩護下,主力飛快地往回後退,收回來大部分隊伍,羅慕玉心中稍安,轉頭往下方望去,忽地,心中猛地一跳。

紅點,紅點,她不見了……

整個世界,彷彿都靜謐下來,靜得讓人心驚肉跳。

她不敢置信地探出頭,使勁地揉了揉眼睛,直將眼睛弄得又紅又腫,流下眼淚來,都沒望見那顆英勇殺敵的紅點。

轟隆!

足下傳來一聲劇烈震顫,是安遠城城門關閉的聲音。

「不對,一定是回來了……」

羅慕玉在心中安慰自己,使勁地倒抽了兩口氣,她顫著雙臂轉過身,從枱子上跳了下來,急忙往台階下奔了下去。

連她自己都沒發現,下城的時間,竟然有如此之長,彷彿每一步,都踏在繃緊了弦的心口之上。

待到她回到地面之後,方才衝出去的騎兵們下了戰馬,零零散散地站在原地,眾人面上都帶着不可思議之色,還有幾位女兵,見羅慕玉前來,竟然哭出聲來。

「嫣紅,怎麼回事……」羅慕玉沒發現自己聲音顫抖的厲害,臉上還帶了幾分懇求之色。

嫣紅眼睛通紅,將頭埋在胸前,不敢直視羅慕玉的眼睛,她哭道:「三姑娘,二姑娘她她她……」

羅慕**腳發軟,覺得自己被抽空了魂魄。

「你胡說!」她不可置信地指著嫣紅吼道,覺得自己快要瘋了,淚水止不住大顆大顆往下掉。

她不敢相信,她哪敢相信……羅慕英武功如此高強,怎麼會沒有進城!

外面是虎狼般的羯部人啊,她一個人,一個人怎麼可能……

突然,羅慕玉拚命地推開身前的嫣紅,往人堆里撲了過去,她雙手亂撥,瘋狂地搜尋那熟悉的身影。

將士們見羅慕玉過來,都默默地讓開了路,羅慕玉毫不放棄,抓了人便掀開頭盔,想從中找出那張熟悉的臉龐。

她往後倒退兩步,拚命地搖著頭,放開那名女兵的肩膀。

羅慕玉眼睛紅腫,聲音嘶啞,如同一個流浪的孩子孤獨地走在街頭,朝着不忍躲開的人群大喊道:「二姐,二姐,你在哪裏……」

你不能不要我……

只怪人實在是太多了,羅慕玉腦袋有些發暈,眼前人來人往,影影綽綽,令人看不大清晰,突然,她瞧見角落站着的紅袍女子,心中一喜,猛地沖了過去,抓住那人的衣角。

她欣喜地抬起頭來,瞧見的卻是一臉淚水的梁葉。

「三妹妹,英姐她……」梁葉涕淚橫流,已經哭得不成人形,「她為了救我,把我,把我從縫隙中扔了進來……對不起。」

梁葉痛苦地咬着嘴瓣,一臉的沉痛之色,說到後面,她居然哽咽得都說不出來。

羅慕玉徹底呆住了。

正在此時,遠遠地來了一名副官,他焦急地落了馬,對着羅慕玉喊道:「玉將軍,羅小將軍被刺重傷昏迷,請您趕緊過去瞧瞧!」

大哥也……

聽聞此話,羅慕玉再也承受不住,眼前一黑,倒地暈了過去。

羅慕英醒過來之時,眼前一片黑暗,伸手不見五指。

她捂著腦袋思考了片刻,方才想起來,自己是被羯部人給生擒了。

「算我運氣好,沒被你們弄死呢。」羅慕英利落地坐了起來,摸了摸發痛的肩膀,卻發覺自己已經換了衣裳,肩膀的傷口,也被人小心包紮過了。

她嘖嘖稱奇,羯部人對待高級俘虜當真客氣,伺候人的水準,不輸於羅府的丫鬟了。

正在此時,旁邊側門「嘎吱」一響,外頭的鐵門被掀開,露出冷冰冰的鐵柵欄,外面是一片青蔥的草叢。

這時,羅慕英才發現,自己被關在一輛全封閉的馬車上。

之後所進來的人,倒是令她臉色一沉。

那依坎從小門進來,嘴上掛着欠抽的微笑,他懶洋洋地道:「羅二姑娘高風亮節,以身犯險,自甘誘餌,若不是如此,你斷然落不到我手中。」

一瞧見他的臉,便讓人來氣,羅慕英翻了一個白眼,惡聲惡氣地哼道:「要殺要剮隨便。」

「我怎麼捨得殺你呢……」那依坎綠色的眼睛微微眯起,他摸著下巴,好似一頭飢餓覓食的草原之狼,「羅家子弟狡詐,讓我苦等了好久,原來真正的主力在意想不到的北城牆,居然真給你們逃了幾個。」

「也罷,即便是將消息傳出去也無妨,我依然是最後的贏家。」那依坎抬了抬眉毛,泰然自若地道。

見羅慕英悶着不理他,那依坎主動湊了過來,小心翼翼地坐在她對面,輕聲呢喃道:「我是不會殺你的。」

羅慕英驀地抬起頭,與他對視片刻,忽然,她一掌如閃電般落下,「啪」的一聲亮響,將那依坎半張臉打歪了過去。

那依坎「呸」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心中惡狠狠想道,這女人真心狠毒,打人居然打臉。

「這回呢?」羅慕英古怪地笑了起來,高高昂着脖子,絲毫不為所懼。

「打我又如何?」那依坎刀削斧鑿的臉扭曲了一下,他抬起左手,捂著被打得通紅的半張臉,緩緩抬起頭來。

他的眉眼間多了幾分兇狠之色:「就算殺了我,我都不會殺你。」

羅慕英皺了皺眉。

「但是,」那依坎喜滋滋地笑了起來,那明亮的笑容好似淬了劇毒,看起來令人滲得慌,「我也不會放你走。」

「我是大齊的將軍。」羅慕英沉下臉,咬牙切齒,毫不領情地一字一句道。

「我知道。」那依坎利落地回答道,他望着羅慕英的眼睛,眸光深邃,彷彿望破了牢籠中黑暗,穿透她眼中的時光。

「我,那依坎,將會是羯國未來的皇帝,天下掌控於我的手中,無論是誰,都要聽我的號令。當然,奪得大齊之後,我不會傷你分毫,若是你甘願,羅家依然是全天下最令人欽佩,最令人仰慕的將門世家。」

「你們家族今後,再也不用擔心狗皇帝的疑心和猜忌,我將給與你們永恆的榮華和尊貴,而你,將是我唯一的皇后,與我共享江山。」

那依坎神色嚴肅,聲音沉穩有力,再也瞧不見方才那般玩笑之色。

馬車內的氣氛,驟然緊張起來。

「放屁!」

羅慕英愣了一下,她摸了摸自己的嘴,心中疑惑道,不對啊,她明明沒有開口。

那麼,方才這道奇怪的叫聲,到底是何人所言?

她驀地轉過頭去,望向自己背後的鐵牆,疑惑地湊了過去,清了清嗓子,大聲問道:「對面是何人?」

「羅慕英,你竟然連朕都不記得?」景仁帝中氣十足的聲音從隔壁傳來,依舊是原來那副懶散而又明快的節奏,突然,他話風一轉,開始破口大罵道:「那依坎小賊!你利誘我國女將不行,居然厚顏無恥地色.誘,你當真是恬不知恥,無恥至極!」

他隨後頓了頓,后又加了一句:「朕鄙視你!」

「……」

羅慕英轉過頭來,聳了聳肩膀,指著身後的牆面:「你們為何不堵住他的嘴?」

那依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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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2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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