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鷲王護主

那怪獸血噴大口要是咬在身上，就武弒渾身這二兩肉，估計會被吃的連骨頭都剩不下。武弒三人心下雖然害怕之極，此時好歹總算緩過神來，就連一向愛美的紅顏也顧不得掃落身上粘連的雜草、斷枝，慌忙拉起倒在身邊的柏軒，閃身躲到附近的樹后。武弒抱着小火（武弒肚子裏的油水，哦不是，是墨水不多，自己給小獸起了個自認為很硬氣的名字）躲在另一旁的樹后，露出半個腦袋，觀察著林中的情況。懷裏的小火也如武弒般，藏了半邊臉在武弒懷裏，露出半邊毛呼呼的小臉看着林中情況，小耳朵還時不時的抖動兩下。

林中空地上，只見一隻高約兩丈，通體黝黑，背生尖刺，身前有兩隻不長的爪子，身子雖不甚強壯（相對身高而言），但是腦袋卻出奇大的兩足怪獸，正沖着獅鷲咆哮連連。

咆哮聲雖震耳欲聾，但是卻不見如何動作，這怪獸似乎對獅鷲也是頗為忌憚。這獅鷲畢竟是空中霸主，身上與生俱來的霸氣還是震懾到了這醜陋的傢伙。那大頭怪獸眼見偷襲未果，此時扯開大嗓門一個勁瞎咋呼，是對獅鷲實力的初步試探。

這隻獅鷲雖是鷲王之後，可此時尚且年幼，初逢勁敵，神態甚是緊張，不過就算再緊張，在聲勢上獅鷲是如何也不肯落了下乘的，高高的揚起腦袋，口中亦是尖嘯不斷，揮動雙翅繞着那怪獸兜起了***。看着空地上體型龐大、神態兇惡的大頭怪物和獅鷲對峙，武弒更是嚇得連大氣都不敢出，緊張之下全身也變得僵硬起來。武弒慢慢轉過頭，看見柏軒和紅顏躲在近旁的樹后，更是不敢向場中探望，兩人互抱着腦袋縮在了一處。

大頭怪眼見沒能嚇退獅鷲，又明知這獅鷲不是好對付的主，便將凶戾的目光投向了躲在樹后的武弒，而武弒心中記掛紅顏、柏軒二人安危，對即將到來的危險渾然不覺……

武弒正關心的望向柏軒和紅顏，突覺身後一陣腥風襲來，轉頭一看，只見那怪獸閃身避過面前的獅鷲，張開巨口向自己藏身之處直撲過來，口中尖齒寒光畢現，武弒慌亂中被亂草絆倒，仰面摔在了地上。眼見那怪物巨嘴中的口水都已經濺到身上，武弒驚呼一聲『吾命休矣』便閉目待死。

值此千鈞一髮之際，獅鷲舒展雙翅一躍而起，箭矢般向怪獸俯衝二來，如鋼刀般的雙爪在怪獸背上狠狠紮下，這一抓讓那大頭怪疼痛不已，口中呼嘯連連，扭頭向獅鷲咬去，如此一來卻也使武弒免去滅頂之災。武弒緊張的差點背過氣去，過了半晌卻見身邊沒了響動，幾乎是聚起了全身的力氣，才把眼皮撐開一條縫，場中的飛禽走獸此時已是斗在了一處，一時間林中驚鳥四起、斷枝橫飛。

那大頭怪獸出其不意的舍了獅鷲突襲武弒，本以為必當建功。哪知獅鷲忠心護主，雖沒有膽量主動挑釁，可眼見武弒危急卻是不能不救。獅鷲兇狠的一抓立時讓大頭怪抓狂，竟看也不看，回頭就沖背後張嘴咬去，獅鷲未料那怪物反應如此迅捷，急急扇動雙翅，險之又險的堪堪避了開去，飛到半空盤旋一時間不敢落下。

此處雖是處在毒氣森林邊緣，樹木並不算密集，卻也沒有太多空間給獅鷲施展。正面對決無論體型還是力量，獅鷲明顯不是那怪獸的對手，只好在怪獸頭頂盤旋，伺機而動。那巨頭怪獸在林中上竄下跳，即使踏樹躍起也沒能碰到獅鷲，但又不甘心就此罷手，便和獅鷲打起了游擊，時不時向空中虛咬幾下，連撓帶吼以壯聲勢。獅鷲非常小心的在半空飛轉，林中樹木高大，獅鷲施展不開，不又敢離開武弒太遠，飛了一氣終是體力逐漸不支，漸漸露出疲態，雙翅扇動的漸漸慢了下來。那大頭怪獸似乎也看出了端倪，便不再做無謂撕咬，抬頭仰望半空，只待獅鷲落到地面便要發動雷霆一擊。

天色漸漸黑透，林中瘴氣也濃了起來，飛在空中的獅鷲此時終於支撐不住，選了處空曠地落了下來。獅鷲小心翼翼的盯着面前這個比自己高大數倍的猛獸，犀利的眼神中透出陣陣寒光。

不過那巨頭怪獸似乎並未在意獅鷲落地，仍舊仰望星空不見動作。就在武弒不知那怪物為何發獃間，大頭怪獸猛地邁開步伐向半空高高躍起，沒想到如此巨大的怪獸亦能靈活如斯，獅鷲顯然沒料到對方如此迅猛，匆忙間閃向一側。巨頭怪獸下落之時在附近樹上一借力，猛得扭動身軀，巨嘴一偏咬向獅鷲，獅鷲再無可避，被怪獸一口咬到後腿。武弒與獅鷲感情甚深，此時見到這一幕，不禁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隨手抓起一截枯樹枝就狠狠的扔了過去。雖然準頭不錯打到了怪獸，只可惜根本沒能引起那怪物注意。與此同時，柏軒和紅顏也緩過勁來，看到獅鷲受傷亦是驚怒異常，可憑二人修為又能做的了什麼。

怪獸那巨盆大口雖然沒有咬在自己身上，但是可以想像力道如何，巨齒交錯幾乎將獅鷲的後腿生生咬斷。獅鷲痛鳴一聲，揚起尾巴向巨頭怪獸臉上用力甩去。獅鷲尾尖上有一段三角形骨刺，堅硬逾鐵，而此時這段骨刺正扎在怪獸的右眼，那怪獸吃痛，痛吼一聲鬆開了口。可那怪獸並未停止攻擊，反而揚頭向獅鷲撞去。獅鷲後腿受傷，行動不便，一擊之下被怪獸狠狠的撞了出去，地上留下一道長長的滑痕。

怪獸沒有追擊，眼睛的傷口讓它疼痛不已，想用前爪觸摸傷口，但是怎麼也夠不到。怪獸長吼一聲，開始暴走，巨大的身軀四下撞擊林木，一時間木屑四濺，塵土飛揚。武弒再也顧不得害怕，向倒地的獅鷲沖了過去，全然不顧柏軒和紅顏在身後的呼喊。

看着倒在地上的獅鷲，武弒心痛不已，此時獅鷲幾乎是無力再戰，看向武弒的眼中流露出不舍與悲傷。「鳥之將死，其鳴也哀！」聽着懷中獅鷲低低的哀鳴，武弒再也忍不住哭了出來。雖然寂責師傅說過，好男兒當頂天立地，流血不流淚，但是從小就陪伴武弒的獅鷲，直如親人一般保護着他，這又讓武弒如何不傷心。武弒伸手輕輕撫摸著獅鷲，口中呢喃，淚流滿面。

怪獸發完了狂，慢慢冷靜了下來，細小的眼睛卻閃耀着兇惡的光芒，冷冷的盯着倒在地上的獅鷲，猛的低着頭露出背上的尖刺沖着獅鷲狂奔而來。

背後撼山般的響動驚醒了武弒，武弒毫不猶豫擋在獅鷲面前，展開雙臂準備迎接着驚天動地的撞擊。武弒知道自己的身體在這怪獸面前弱小的不堪一擊，但他更知道，獅鷲不能死。「小弒！」「獃子！」柏軒和紅顏同時驚呼。柏軒只覺腦子一片空白不敢再看，而紅顏卻是驚嚇過度昏了過去。

天已黑透，破碎的月光映在怪獸臉上，顯得越發的猙獰可怖。看着眼前越來越近的怪獸，武弒卻沒有絲毫退縮，如磐石般站立，弱小的身軀不曾有絲毫的遲疑和退縮。突然，武弒只覺身子一輕，便再無只覺……

「獃子，你醒醒啊獃子，嗚～～」是紅顏的聲音，武弒張開沉重的眼皮醒了過來，稍一動彈便覺得全身疼痛。

當日就在最後關頭，獅鷲不知那裏來的力量，硬是把武弒頂了開去，雖然獅鷲已經身受重傷，但此等力量依舊不是武弒所能抵抗的，巨力撞擊之下，武弒昏了過去。待得尋找三人的姚夢趕來時，只見獅鷲被怪獸用背刺定到了樹上，而怪獸也被獅鷲用尾骨刺穿了腦袋。

躺在床上的武弒只覺得做了一個好長的夢，夢裏面獅鷲載着他翱翔天際，獅鷲比平時飛的高出太多，身下的山巒如盤龍飛舞，身邊雲層拂面而過，武弒高興的呼嘯連連。不過獅鷲背上卻不是武弒一個人，還有一個男子，不過武弒看不清那人的面孔，只是覺得很熟悉，依稀間覺得就好像是自己的背影一般。大概是柏軒吧，可是為什麼沒有紅顏呢？獅鷲載着武弒來到好大一個法陣前，這種法陣武弒從沒見過。這個法陣卻是大的超乎尋常，一眼望去竟是望不到頭，位於法陣中間的陣眼，口中念誦有聲，忽然間，陣中運入繚繞，其間仙音裊裊猶如天闕，武弒正欲一探究竟，眼前景象盡皆散去，卻是被人叫醒了。

眼見武弒醒了過來，紅顏開心的叫道：「獃子你醒了，你終於醒了，你都睡了兩天了！」武弒看着紅顏掛着淚珠的臉，心裏不由得一暖。「小弒，你醒了就好！這兩天可把我們嚇壞了!」柏軒也陪在床邊。法魂姚夢也在，仍舊斗篷遮臉並不言語。不過武弒感覺的到，姚夢也對自己也很是關心。

屋裏人都知道獅鷲為救武弒而死，但是怕武弒承受不了打擊都小心謹慎地不去提及，武弒竟然也出人意料的沒有問起，只是獃獃的看着屋頂。眾人皆沉默不語，氣氛變得有些尷尬。過了半晌，武弒咬牙抬起胳膊，摸向懷中，懷中空空如也。「獃子，你找什麼？我幫你拿。」紅顏關心的問道，然而武弒仍舊沒有言語。

門開着，柔和的陽光從門口灑了進來，一個人影順着門沿映進屋內。武弒努力把頭轉向門外，只見從毒氣森林抱回的那隻小狼正在寂責手裏掙扎，而寂責正拔出自己的煉獄戰斧向小狼砍去。。。。。。

「不要！」武弒驚怒不已，竟從床上直直躍起，直直向著寂責沖了去。

武弒的吼聲驚動了寂責，那一斧也沒能砍下去。小狼保住了小命，趕緊從寂責手中掙了出來，跑向武弒。此時武弒全身竟散發出強烈的殺氣，即使修為強大的寂責亦差點亂了心神。武弒大傷未愈，強行下床，站立片刻身體終於不支倒地，再度昏了過去。那小火來歷可是不凡，乃是赤眉狼王，成年後性情暴戾，寂責唯恐武弒會被其反噬，意欲殺之，可是眼見武弒如此珍惜，心下終是不忍。

普通修仙者受傷，可由其他修仙者藉助靈氣為其救治，但是武弒弱小的身體經不起靈氣的淬鍊，維辰只好用藥物輔助，讓武弒的身體自然恢復。待到武弒可以下地活動的時候，已過了一月有餘。期間維辰、寂責、姚夢都常來看他，柏軒和紅顏更是除了修行的時間都呆在武弒身邊，喂武弒喝葯吃飯，但是武弒就是一句話再也沒有說過。這些天，獅鷲完全沒有出現過，武弒早已經知道了結果，但是這次他卻哭不出來。被武弒帶回來的小狼每天寸步不離的呆在武弒身邊，這讓武弒心中有了些許安慰。

日月穿梭，時光飛逝。武弒終於痊癒，這天武弒正在院中同小火玩耍，看到寂責端著午飯來到院子便站起身來。寂責看着武弒，心中說不出的難受，武弒自小孤苦，又因幼時的病落下病根，雖然外人看來武弒心底單純，但是寂責知道，只有在同柏軒、紅顏和鷲王在一起的時候才有真正的快樂。

寂責雖然猜到武弒大概已經知道鷲王已死，但是仍無法親口告訴他這個事實。「唉」寂責一聲嘆息「小弒，鷲王已死，現在屍身被道尊保存在道觀大廳，你跟我去看看，有什麼話就對鷲王說吧，也好早日將它安葬。」武弒依舊沒有言語，低頭抱起小火跟着寂責出了院子。小火似乎也察覺到武弒心情沉重，乖乖的跟在身後再不耍鬧。

通天道觀中正中，靠近觀星台的下面，一個一丈方圓的法陣散發着黃色的光芒，鷲王正神態安詳的躺在裏面，似乎不是因苦戰救主而死，而是夢到美境，那裏有大群獅鷲翱翔天際。

這個法陣名曰聚靈陣，陣法中算是比較平常簡單的，大多道宗一脈修行者都會佈置，平時可助修行者聚斂靈氣，亦有保持屍身不腐的功效。當然聚靈陣也不是隨便就能佈置的，陣法本身也需要消耗靈氣，這個聚靈陣就布在通天道觀的靈氣泉眼中。

鷲王在死後被道尊親自帶回安放於此，只待武弒好轉親自安葬。武弒抱着小火徑直走到鷲王身前，蜷縮身子靠在鷲王身上，小火似乎對這個大塊頭也頗有好感，靜靜的趴在武弒和鷲王身子的夾縫中。武弒輕撫著鷲王的脖子，嘴中呢喃。寂責見狀，從懷中掏出一件物事，正是鷲王死後脫落的尾椎做成的骨鏈，寂責把骨鏈放到武弒身旁就輕輕離去，讓武弒獨自享受這最後同鷲王在一起的時光。

第二天，在道尊的帶領下，為鷲王舉行了簡單而隆重的葬禮，鷲王的墳墓就是以獅鷲為原型雕塑而成，獅鷲雕塑的腹部就是墳冢，獅鷲翹首望向東北方，眼中似乎流轉着無限希冀，那裏曾是獅鷲的居住地。獅鷲的尾椎是絕佳的煉器材料，雖然獅鷲很難對付，但是又如何能敵得過人類的智謀，在修行者的圈圍堵殺之下，獅鷲數量驟減，經歷大戰之後，生靈塗炭，道尊維辰幾乎遍尋九州也只是找到了這僅存的一頭，如今卻又因救主而死，或許從今往後九州大陸上再也不會有獅鷲翱翔天際的身影了。

武弒撫摸著胸前的骨鏈，望着鷲王的墳墓眼中一片寧和，在他的心中已經永遠為鷲王留下了一片晴明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