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2.B章(十五)(1)

152.B章(十五)(1)

燕燕是在春天裏的黎明前生下景解放的。***春雨下了整整一個晚上。傍晚,燕燕喊叫着肚子疼。王鳳英燒了一鍋開水,將剪刀在麥草火上燒了又燒(準備剪臍帶用)。在雍山裏,沒有接生婆,更談不上大夫了。王鳳英生的兩個孩子都是自己剪斷臍帶抱上炕的。在王鳳英看來,女人生孩子就像拉屎尿尿一樣,腿一叉,一用勁,孩子就落草了。儘管,燕燕的呻喚聲很生動,還有幾分瘮人,王鳳英並沒有驚慌失措,她只是安慰女兒:「忍着點,你不想它,肚子就不疼了,生下來就好了。」直到黎明時節羊水才破了,燕燕倒是生的很麻利。景解放生在雍山下的周公廟會結束的第二天——農曆三月十四日。周公廟是周王朝的宗廟,每年春天有一次盛大的廟會。假如廟會結束后落了春雨,農民們便覺得這是很吉祥的事。景解放生在一個很吉祥的日子裏。

春節過後,景金才跟隨雍山游擊隊從林由縣經過永壽縣撤到了乾縣。西北野戰軍正準備動「扶眉戰役」,「扶眉戰役」打響后,雍山游擊隊將隨西北野戰軍西進寶雞。為了配合主力部隊作戰,游擊隊的編製改成營、連、排編製了。景金才被任命為一排一班班長了。景解放出生的那天晚上,景金才宿營的乾縣落雨了。景金才晚上十二點起來換崗,他戴上一頂草帽,站在雨地里,突然想到,燕燕可能要生了。他想,燕燕如果生個男孩,就叫春雨或春生吧。燕燕是在春天下雨的日子生下孩子的,叫這名字最適合不過了。如果燕燕生個女孩子就叫春桃或者桃花吧,因為孩子生在桃花山。景金才正思量著,排長來查崗。排長打着手電筒一照,覺景金才有點痴獃呆的樣子,就叮嚀景金才,打起精神來,不要走神。景金才說:「我沒有走神,我在想,我老婆快生了,生下孩子給起啥名字?」排長說:「這還用你思量嗎?生個男孩,就叫解放。你看咋樣?」景金才一聽,說好,這名字好,就叫解放吧。排長走後,景金才想,鳳山縣城是去年七月第一次解放的,後來,解放軍東撤,縣城又落在了國民黨手中了。鳳山縣很快就要第二次解放了。孩子生在解放之時,也算福分。把孩子叫解放也算是個紀念。

排長走後不一會兒,景金才便開始打呵欠流眼淚。他已經戒煙了,可是,每當有點睏乏之時就想抽幾口。戒煙對他來說,確實是很痛苦的過程。在去邊區政府戒煙的日子裏,他沒有吃什麼葯,最好的辦法就是勞動,用拚命的強體力勞動這折磨自己,使自己疲憊不堪,儘快入睡。在他的戰友中,有好幾個被煙土害慘了。兩個游擊隊員曾經為搶地主的煙土火拚了,一個打破了一個的肚子,腸子流了一地。景金才一想起那景,就想嘔吐。煙土確實不是好東西。景金才摘掉草帽,在雨地里來回走動了幾圈,精神煥了,他看着遠處灰濛濛的雨霧中的村莊,心裏念叨著:景解放,景解放。

當燕燕大喊大叫地生下兒子時,景金才被人換下崗,正在朝營房裏走。

1949年7月11日,西北野戰軍動「扶眉戰役」,景金才跟隨主力部隊解放了鳳山縣,打下了寶雞縣。在解放寶雞的戰鬥中,他的胳膊受了輕傷,部隊長沒有叫他再西進,留下來,將他編入了寶雞軍分區,職務還是班長。這些年來,景金才游擊慣了,剛剛駐紮在解放了的寶雞市,他和他的戰友都難以忍受紀律的約束:每天,要按時起床,按時出操,按時上班,按時學習,按時睡覺。剛開始,景金才做不到「按時」,早晨,別人都出操了,他還在被窩裏睡着;晚上,別人都睡覺了,他還沒有回營房。為此,他幾次受到連長和指導員的批評。他當面給連長和指導員保證,一定改掉游擊時的瞎瞎毛病,做一名好戰士。

當時,剛解放,部隊和地方一樣,實行的是供給制,自己的必需品和日用品都是部隊配的,津貼少得可憐。他們畢竟駐紮在城市。禮拜天,就要上街道,到了街道,就想買東西。可是,口袋裏沒有錢。景金才的兩個戰友深夜溜出營房去偷盜,結果被主人現了,主人告到部隊長那裏。這兩個戰友是景金才一個班的。景金才把這兩個戰友叫到跟前一頓臭罵:「驢日的,你們偷人和國民黨的兵痞有啥區別?我們是人民解放軍,是為人民的,不是害人民的。你們再害人民,我就斃了你們!」景金才氣得抓起了長槍。這兩個戰友急忙求饒。他們給景金才做了保證,景金才饒了他們。因為這兩個戰友在好多次戰鬥中都打得很勇敢,部隊關了他們三天禁閉就放了。最終,這兩個戰友受不了部隊的約束,脫下了軍裝,回家去當農民了。回到農村,這兩個戰友並不安分守己,他們弄了兩桿土槍,提上槍,攔路搶劫。在一個秋雨連綿的晌午,他們將一個在縣城開糧食集的商人打死在回家的小路上,拖進了高粱地。後來,景金才知道了,在1950年鎮反運動開始后,這兩個戰友被鳳山縣人民政府鎮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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