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梔子花開（2）

我被歌里那種憂鬱弄得有些憂傷。我覺得那是在說我，我盯着被晚霞染紅的天空，一動不動。

逸文走到我身邊，拿起了放在地下的書。

我慌亂地不知所措，可是他全看到了。

我吱唔道：「不知是誰……」

逸文看了我一會，然後道：「傻瓜。」

我逃似的回到了宿舍。

第二天是周六。阿曼不用去訓練了。傍晚，她收拾一番後下了樓。我知道她去小公園陪逸文彈結他了。

我一個人在寢室里走了幾個來回后，便不知不覺地也下了樓。我在圖書館附近逡巡，然後又不知不覺地上到了圖書館的四樓。

我趴在欄桿上，透過梔子樹的空隙，看到逸文在邊彈邊唱。悅耳的琴聲還有充滿磁性的嗓音，和著梔子花的香氣，一路飄搖，直到我心深處。

阿曼在靜靜地看着逸文。有時逸文會停下來跟阿曼說句什麼，兩人相視一笑。才子佳人，千古絕唱。

夕陽西下，兩人手挽手地走出小公園。當他們長長的身影在我的視野內消失的時候，我的心就慢慢地，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一如此時的天空。

以後的日子，每當阿曼訓練時，我便會欣喜地趕到小公園，準時而隆重，像赴什麼重要的約會。

只是，我們沒有太多的話。逸文靜靜地彈，我靜靜地聽。花香靜靜地流淌，旋律靜靜地飛揚。這一切，是否可以入畫呢？

我花了三天的功夫畫了一幅油畫。用大朵妖嬈葳蕤的梔子花作近景，不遠處是面目清秀的男孩和長披肩的女孩。錚錚淙淙的琴聲彷彿正從男孩修長的手指間溢出。女孩的一襲曳地白裙與白色的梔子花相呼相應。她靜靜地托著腮，目光落在某個不知名的角落。遠處的夕陽紅使這一切寓靜於動，充滿詩意。

我對逸文說：「畫的名字叫《梔子花開》」。

看得出逸文很高興，對我的畫讚不絕口。他說：「謝謝你，阿曼一定會喜歡的。」

未來得及欣喜，頃刻間我的世界落花流水，無限無限的悲哀將我淹沒。

我不知道，逸文和阿曼的愛，究竟是怎樣的轟轟烈烈。但是我終於明白，即使我一味地沉浸在愛他的感覺當中，即使我裝作並不介意他是否喜歡我，然而這一切，終究是自欺欺人而已。我的眼淚伴着梔子花在風中飄落。

可是畢竟是一段經歷，是一段心。我仍不自覺地關注著逸文和阿曼的一舉一動。

梔子花再次飄香的季節，逸文開始忙着找工作，而阿曼，則辦理了回鄉的手續。

在一個飄着細雨的午後，我在小公園又遇到了逸文。我只是遠遠地看着他。操場上的廣播傳出為畢業而製造的種種濕漉漉的憂傷：當你不能再擁有時，唯一能做的，就是讓自己不要忘記……

畢竟，愛他的感覺伴我走過我的年少輕狂啊！

梔子花開了又謝謝了又開后，我也離開了校園。在一家電台做熱線，自以為是地開導和聆聽一些感方面的電話。有了一個對我很呵護的男友，他有一雙深邃的眼睛，很快我們就要結婚了。也慢慢淡化了對逸文的感。只是大學同學聚會時，大家都說他活脫脫另一個逸文。

我漸漸現，那曾經生在校園裏的風花雪月，那悠悠蕩蕩的青春，其實是一枚未成熟的青果，而記憶，終將濾掉它的青澀。在某一個春日的午後，某一條似曾相識的小街，把自己浸沉在記憶中，甜蜜，便緩緩而來。

我推上背景音樂，傳出的是老狼的歌聲：是誰遇見誰，是誰愛上誰，我們早已記不清，是誰離開誰，是誰想着誰，你曾經給我安慰……

一晚又一晚在這樣的夜裏打着時間。

那天，男友牽着我的手一起去看婚紗，突然感覺到什麼不同，抬起頭，那不是逸文么？深邃的眼睛正看着我。

我有些慌亂，對男友說，大學同學逸文。逸文，你和阿曼還好吧！

阿曼？她離開了，在讀大學的時候她就有病了。儘管我對她倍加呵護還是沒能留住她。

我有些吃驚。想說些什麼，可感覺到男友緊緊拉着我的手，優雅的說着話，禮貌道別再轉身離開。

那晚我一遍又一遍聽着老狼那歌。

是誰遇見誰，是誰愛上誰，我們早已記不清，是誰離開誰，是誰想着誰，你曾經給我安慰……

怎麼也忍不住淚如雨下。

再次醒來時，第一眼看見的是浩，他坐在床邊，緊緊握着我的手，憐愛的目光里透著一份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