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血蝴蝶何在
兩人面對面僵持了許久許久，終於有人敗下陣來，裴逸軒挪來視線。然而敗陣的裴逸軒卻粗魯地將蘇夜雪推了回去，按著肩膀逼蘇夜雪坐下。
「啊……」
「快放手，裴大哥。她肩上有傷。」菀寧趕緊出聲阻止，卻晚了一步。
聞言，裴逸軒的手幾乎是被彈開了。沉默片刻，他又拉起蘇夜雪的手：「菀寧，包紮傷口。」
蘇夜雪幾番掙扎，卻無法將手抽出，只聽裴逸軒怒斥一聲：「別亂動！」
這一聲，震得人耳根子都發麻。不僅蘇夜雪被喝住了，連菀寧都被嚇到了。
菀寧愣了片刻，才繼續包紮傷口，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再激怒了裴逸軒。菀寧的記憶了，裴逸軒總是嬉皮笑臉，若是不快活，便就是鬧鬧xing子，將身邊的人折騰一番。卻不想他竟會如此生氣。
「別看！」裴逸軒瞧蘇夜雪獃獃地盯着傷口看，他閉上眼睛呼出一口氣，騰出一隻手去蒙住蘇夜雪的眼睛。蘇夜雪本能將頭側開，想躲開那隻手，然而那隻手依舊嚴嚴實實將她視線蓋住了。裴逸軒的聲音也緩和許多，卻還是生硬，「讓你不要亂動！」
手上稍一用力，便將蘇夜雪的腦袋按在懷裏。
蘇夜雪的手被裴逸軒拉着，沒法推開他，乾脆不掙扎。聲音有些不穩，濃濃地抱怨：「放開我！你不是說公母授受不親么！」
「我又不是獵影。」這時候，裴逸軒的語氣已不再生硬，只因喉頭灼痛，聲音還有些沙啞。
明顯地感覺到蘇夜雪的雙肩垮了下去，極度挫敗的樣子。
「噗……」手臂上的傷口包紮好了，菀寧小心翼翼地挑起眼帘，看看前一刻還怒火焚天的裴逸軒，又低下眼眉看看只露出氣嘟嘟的嘴巴的蘇夜雪。實在忍不住，極為不雅地笑出了聲。
接下來，手心的傷該換藥了。布條揭開后，裴逸軒僅瞥了一眼，便將頭轉到一邊，不願再看。
裴逸軒的手緊了緊，捏得蘇夜雪的手臂生疼。緊接着蘇夜雪將她的左手舉起來，辨不清方向便在空中亂晃，食指伸得直直的，指節上的咬痕清晰可見：「你當然不是獵影，獵影才不會咬人！」
裴逸軒呼吸一滯：蘇夜雪是在逗他？還是故意火上澆油！裴逸軒嘴角抽搐一下，漫不經心、滿口不屑地吐出兩個字：「活該！」
「這不是……猴咬的么？」菀寧忙完手上的事，看了蘇夜雪一眼又轉身面向桌子，開始收拾東西。菀寧記得漪曾說過，蘇夜雪在山林里遇見了「猴」，但那道傷很明顯是人的牙印。
……
菀寧的話一出口，便教另外兩人都沉默了。屋子裏盪著一股暗流，菀寧忍着笑，蘇夜雪憋屈得要命，而裴逸軒……就快氣炸了。
終於，裴逸軒拂袖而去，真是給自己找罪受么？
「裴大哥。」菀寧趕了上來，與他並肩離開。
蘇夜雪伸出腦袋看了一眼，關上門鑽進被窩呼呼大睡。
走出幾步，裴逸軒問起：「那ri，我……」
「當朝太子傅少晨恰巧路過，將我和蘇夜雪救下了。」菀寧自是知道裴逸軒所問何事，也知道他難於開口，乾脆打斷。
「你有沒有受傷？」
「菀寧已無大礙。裴大哥不妨去看看瞳，還有雪谷前輩。」菀寧淺淺一笑，溫婉暖人。
裴逸軒瞳孔微縮，饒是疑惑不解：「雪谷前輩？雪穀神笛？我至今想不明白他為何出手相救，難道因為凌風？」
菀寧低下頭，因為那抹淺笑實在有些勉強。不再繼續談論雪穀神笛相救一事，菀寧說起另一件事：「裴大哥被魔xing控制的這幾ri，是蘇夜雪一直陪着你。」
裴逸軒艱難地點點頭，不再多言。
看着裴逸軒的樣子，菀寧心裏亦不好受，然而有些話卻是不得不說。
菀寧清楚地記得漪為除後患，每次從山林回來后那蒼白的模樣。她便更加無法想像蘇夜雪面臨幾番崩潰、幾番生死，這一切又豈能不讓裴大哥知道？
有裴逸軒在的地方，沉默便讓人壓抑。然恰巧此時，無茗正好朝他們走來，讓菀寧鬆了口氣。
「葯送到房間卻不見人，你這傢伙，剛醒了就亂跑！」無茗先向菀寧頷首，又看向裴逸軒，饒是一個大哥責備弟弟的模樣。
裴逸軒一怔，面前這個無茗平靜、穩重，並且多了幾許熱情。與這段時間的漠然相比，讓裴逸軒頗不習慣，溯記憶而尋，這個人已經消失三年多了。
見裴逸軒盯着自己看，像是在研究什麼新奇之物，無茗不免輕笑：「怎麼，才短短九ri，不認得我了？」
裴逸軒確信這不是幻覺之後，欣慰地笑起：「好久不見，不是九ri，是三年！」
菀寧先行離開，留下這許久不見的朋友慢慢敘舊。
提及曾經的話並不多。無茗寥寥數句交代了這幾ri發生的事，突然憶起他應下淺沫交還血玉蝴蝶之事，便朝裴逸軒問道：「血玉蝴蝶何在？」
裴逸軒往懷裏一摸，卻未尋到：「大概落在山林裏頭了，我去找。」
「等等，不妨先問問蘇夜雪。」無茗攔住裴逸軒，提出建議。
裴逸軒看無茗一眼，恍然大悟。想了片刻，繼續往他的十八層地獄走去：「要歸還淺沫，也不急於一時，晚一點我再去問她。」
無茗頷首，他悵然嘆了一聲：「這一個多月，連累你了。」
裴逸軒不以為然：「我對祭月毫無興趣。只是，你如何向雲伯伯交代。」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神劍雖好，卻強求不得。」無茗的話里有遺憾，卻很堅定。於是裴逸軒拍了拍手：「嗯，若要重建凌雲山莊，祭月只是個幌子。」而你才至關重要。
後半句沒有說出口，他知道無茗心裏明白。
「不過……」已推開了房門，兩人走了進去。裴逸軒饒有深意地笑道，「若改變主意，千萬記得來找我。」
裴逸軒憶起之前於鄴陵所見幻象，想起這幾ri消失無蹤的步菲煙，想起冰窟內所遇到的神秘人……這一切都朝着祭月而來，他堅信此絕非是尋劍的結尾。
只不過，無茗需要一些時間。
而自己……也需要一些時間。
一碗湯藥下肚，口中酸苦的味道讓裴逸軒齜牙咧嘴，眸子縮成了一條線，不由地打了一個冷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