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年與匪

第一章 少年與匪

柳州,渭城。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進營房,雜亂的營房裏傳來一陣窸窣的穿衣聲。

野東提着褲子,急促的從帳門翻出,外面找了個角落,也不管有人沒人,眯眼澆起夜尿。

忽然身後傳來一陣輕微的聲響,不待他轉身,一雙手忽然搭在他肩上。

野東猛地一顫,下面那活兒頓時不聽使喚,整張臉憋得通紅。

「東子,這麼早啊。」

身着軍營制服的少年滿臉笑意的打着招呼。

野東轉頭看着蘇逸,有種拿刀砍了這傢伙的衝動,但一想他那神出鬼沒的手段,剛要罵出口的話打住,一臉委屈道:「逸哥兒,這活兒可經不住嚇,萬一出了問題,咱野家算是絕後了。」

蘇逸看着這個結識不久的小子,笑道:「怎麼不行了,傳聞琉璃坊里那位白衣娘子的口活精湛,一把橫簫保管吹得你神魂顛倒、茶飯不思,再怎麼不行,人家也給你治好。況且你不是對人家念念不忘嗎?」

「那等女子,怎麼也是伺候王侯將首的,哪有我什麼事,逸哥兒要是出馬,倒有幾分機會。」

野東見蘇逸拿那事來打趣他,倒也不覺難堪,這年頭英雄都難過美人關,何況他一介小卒。

某年某月的某個夜晚,渭城守軍都統龐德突襲賊營,凱旋歸來,率領一眾親兵到琉璃坊喝花酒,恰巧看見簾后撫琴的白衣女子,頓時驚為天人。以龐都統的一貫作風,定要搶回來做個壓寨夫人,只是礙於琉璃坊背後有乾京的某個大人物撐腰,容不得他胡鬧。

渭城裏頂天大的都統在那些人眼中還不就是只螻蟻,跋扈如龐德也只能一邊安靜的聽着小曲,更別談身為隨從的野東了。

說是有幸其實不幸,連面紗之後那張白嫩臉蛋都沒瞧到,就一門心思託付給人家,蘇逸笑他聞到腥吃不到肉,活該一輩子光棍。

野東搖頭,我還有逸哥兒你,不算光棍。

蘇逸笑罵,滾犢子。

這還清晨,龐都統就已經帶着兩三個親兵往琉璃坊聽曲兒去了,其他人也樂得清閑,小小渭城難得有什麼事發生,一番操練之後便各自回營。

蘇逸和野東從西北馬廄里牽了匹馬,鬼鬼祟祟往城頭騎去。

「逸哥兒,這次干票大的?」野東低聲問道。

「大的你吃得下?」

野東有些無奈,不說他倆,就算是頂頭上司龐德來,也不敢說在渭城搞出什麼大動作來,做土匪也要有做土匪的素質啊,好歹咱頭上還頂着渭城守軍的名號。

渭城裏流傳著一句話叫「上馬為賊、下馬為兵」,駐城的軍士們干膩了正經活兒,偶爾客串下馬賊,幹些劫富濟貧的勾當,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外來的商隊碰過幾次磕絆,也知道學聰明點,實在不行交點過路費,也算不上傷筋動骨。更重要的是這幫幹缺德事的「馬賊」,眼力勁兒可不比尋常馬賊,知道什麼該招惹,什麼不該招惹,所以偶爾出來撈撈油水,倒也沒出什麼差錯。

蘇逸熟絡的和守城衛士打了聲招呼便大搖大擺出了城,渭城多山地,城內四通八達的道路,城外卻只有這麼一條,路兩旁是嶙峋的山石,陡壁險峰隨處都是藏身的好地方。

兩人輕車熟路的摸上了一處高地,藉著地勢掩去身形,蘇逸從腰間包囊里取出一個竹筒狀物件,舉在眼前往遠處看去。

野東嘖嘖稱讚道:「這玩意兒是怎麼弄來的,要是讓朝廷里那些大人物看到,還不一個個紅了眼,拿去攻城略地,何愁海上那些小國。」

野東倒是一眼看出了這東西的價值,好東西啊,干這行的不就講究個見機行事,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哪能活到今天。

蘇逸拿筒子鏡守着肥羊,野東也沒有閑着,崖坡上堆起了幾個滾石。

周圍的地勢已經爛熟於胸,打不過還可以撤,現在萬事俱備,只欠肥羊。

……

碎石鋪路的官道上,數駕馬車飛馳而來。

華蓋遮頂,朱青色窗雕,為首的那駕一路如若無人的橫衝直撞,囂張拔扈可見一斑。

「吁!」

車夫猛的拽住韁繩,冷冷的看向前方。

身後車廂的人被驚動了,珠簾挑開,探出一隻玉藕色的手臂。

「屬下該死,驚擾了小姐。」車夫低聲說道。

車廂中那位並未露面,吩咐了一聲便垂下珠簾。

一路隨行的有五駕馬車,為首的那駕彰顯華貴外,其餘四駕盡皆普通,緊隨其後,小心應付來着身後的危險。

四下無人,也無風,車夫卻似感受到了什麼,面色凝重的盯着前方。

身下的馬匹不安的騷動,隨行的護衛也紛紛下馬,嚴陣以待。

一陣風吹過,崖上細草被壓低了腰,風越來越大,飛沙走石,打的臉頰微痛,直至睜不開雙眼。

忽然,一箭自北而來,勢不可擋。

……

蘇逸拿着筒子鏡看着遠處,神情微愣。

來的是五駕馬車,還帶着一眾護衛,顯然是非富即貴,這樣的硬骨頭可不好啃,一旁的野冬也明白這點,都準備收拾東西走人了。

對方停下了腳步,一臉戒備的看着這裏。難道已經被發現了?

蘇逸搖了搖頭,否認了這個荒唐的想法,對方不可能有筒子鏡,怎麼發現藏身的地方。

「撤不撤?」野冬問到。

「骨頭硬,小心啃掉牙,不過他們好像被人盯上了。」

「還有其他人?」野冬驚訝道。

既然是有油水可撈的活計,少不了有人來分一杯羮,這年頭打着「替天行道、劫富濟貧」旗號的可不少。

蘇逸搖了搖頭,沒有過多解釋,眼神示意稍安勿躁。

一隻細微的箭頭在車夫瞳孔中無限放大,忽然他甩出手中軟鞭,打出一聲脆響,纏上那隻箭矢。

箭矢通體黝黑,體泛寒光,正是材質絕佳的北莽大弩。

傳聞北莽大弩勁力十足,一箭可破十甲,十箭可破城牆。可惜這種弩箭威力再大,終須人來操縱,力能扛鼎的猛士也未必勝任。

車夫一臉凝重的神情,一支箭就能推斷出來人的實力。

車夫周身燃起一道青色罡氣,低喝一聲,軟鞭寸寸炸裂,更連衣袖都絞成碎片,方才抵消了弩箭恐怖的力道。

不等他鬆口氣,忽然箭端傳來一陣暗勁。

車夫臉色一變,怒叱道:「爾敢!」

聲如滾雷,胸中真氣凝成霧劍,一劍斬碎了弩箭。

聲如滾雷退四軍,腹化霜雪為刀劍。分明是功夫練到內臟,武入先天的表現。

先天武師,擱哪裏都要受到尊重,要知道整個渭城也不過就龐德一個先天武師。

一個先天武師甘願給人當車夫,足以說明車廂那位的不簡單。

除了為首的那駕馬車,餘下的的四駕盡皆毫不顯眼,灰色車廂,甚至不見車窗,若從外面看來,斷然無法察覺出任何異樣。

桃笙兒偷偷打量了下身邊閉目打坐的老者,灰暗的車廂里不見他有任何的動作,這一坐就是好多天,讓人忍不住懷疑是否已經坐化,可是當桃笙兒剛要有所動作,老者便發出聲來。

桃笙兒對老者扮了個鬼臉,嘟著嘴坐回原處,雙眼仍是不安分的亂動。

老者無動於衷,馬車這時停了下來,桃笙兒靈機一動,一臉委屈,出聲央求道:「老伯伯,下車透口氣吧,整天在這車上都悶壞了。」

「你這小狐狸,休想耍什麼心思了,老道千里迢迢而來,就是為了把你順利送進宮中,豈會讓你輕易逃脫」

忽然,老者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睜眼看着遠方,眼中精光乍現。

先天修為的車夫竟被一支暗箭所傷,果然此番北上果然不平靜啊。

那一箭來的聲勢浩大,消失的卻無聲無息,一箭過後,似乎再無動作。

車夫謹慎的環視四周,努力找到那一箭的方向,馬匹不安的騷動,短暫安靜的背後潛伏着更大的危機。

「來人是哪路英雄?」車夫顯然是內家高手,貫音成線,聲音傳到極遠處。

回答他的是一支箭,劃破空氣。

「鼠輩。」車夫低喝一聲,化掌為刀。

弩箭應聲而斷,車夫已經洞察來人的方向,卻沒有追去,想來是怕中了調虎離山之計。

能有這樣的高手,恐怕不止為了錢財這麼簡單。

車夫眯眼看着遠處出現的身影,周圍的護衛已經包圍在馬車旁,嚴陣以待。

車夫縱身而出,赤手空拳迎上。

「虎魔煅骨拳,你一個車夫竟然會龍象寺的絕學,相傳虎魔煅骨拳來着龍象寺的《虎骨經》,乃是達摩堂的不傳經典,一招一式似有虎嘯,聲勢奪人,可惜你還未能打出虎魔煅骨拳的拳意來,待我擒下你,自然會逼問出功法來。」

車夫一手虎魔鍛骨拳打得凜凜,龍象寺號稱天下三大聖地之一,其傳承之珍貴可知,這一套拳法若是放在江湖之上,足以掀起一陣腥風血雨,這車夫身份不簡單。

來人的目標顯然也不是車夫,纏鬥一番,縮身遁入土中。

車夫冷哼一聲,一拳砸在地上,腳底寸寸龜裂。

地下遊走的刺客一口鮮血噴出,嘴角勾出一抹冷笑。

就在這時,第三支弩箭悄然而至。

車夫早有預料,出手截下那支飛弩。

「砰」一道身影破地而出,將為首的馬車掀飛。

四周圍着的護衛雖驚不亂,似乎早有預料,將手中的尖刀齊齊拋向車廂。

整個車廂在空中炸裂,刺客被拋飛,借勢遠遠遁去。

一切明了,豪華馬車不過是個誘餌,正主根本不在車中。

車廂內,桃笙兒有點驚奇的看着起身站立的老者,就在那一剎那,她感受到了一陣鋪天蓋地的氣勢,也就是這一剎那,那股氣勢消失的無影無蹤,但可以肯定,就是眼前這個瘦如枯槁的老者發出的。

老者抬頭,目光似乎可以透過木板看到遠方,微白的眉頭不經意抬起。

枯坐,抬手,一道飛劍遊走在膝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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鴻蒙仙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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