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章22

終章22

葉妃舒是被疼醒的,身上的麻醉藥一過去,縫合傷口那一處就格外疼。朦朧睜開眼,床邊上正正坐着一個人。

葉妃舒唬一跳,等看清楚是那人是白禹的時候,神情放鬆下來,暗啞著嗓子問,「幾點了?」

這會病房裏面幽暗,一盞燈都沒有,只剩下了窗外的白月光,靜悄悄地透過薄紗窗帘照進來。

沒有等到白禹的回話,葉妃舒覺得奇怪,睜大眼去看他。這人抱手坐在床邊,俊臉上神情嚴肅,一點笑容都沒有。

估計是還為着自己隱瞞他受傷的事情生氣呢,為免他翻舊賬,葉妃舒試探性地喊了一聲「老公。」

白禹只當沒有聽見,老僧入定了一般坐着。他只是越想越覺得葉妃舒這人任性,萬一柳晚照的心再狠毒一些,在刀口上塗了毒或者是刀子刺得再深一點,葉妃舒的隱瞞和強撐,只不過會耽誤治療的最佳時機而已。

他打定主意是要好好教育一下葉妃舒,讓她記住,凡事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再不能有下一次的任性。

「我疼……」葉妃舒細細弱弱地哼了一聲,白禹築起的冷漠和嚴肅頃刻間盡數瓦解。

「哪兒疼?」他握住葉妃舒還打着吊針的手,一手撫在她略微慘白沒有血色的臉龐上。

葉妃舒嘟著嘴裝嬌氣,「肚子疼。」

白禹也無可奈何,「剛做了縫合,現在麻醉藥過去了,疼也沒有辦法。」可又見葉妃舒眼裏淚光盈盈,白禹心裏也不好受,一團棉花堵在胸口裏面發慌,「要是實在疼得受不了,給你開點止疼葯。只不過那葯不能吃多,對身體不好。」

葉妃舒模糊地嗯嗯應了幾聲,「那我忍忍。」

可憐兮兮的強撐模樣讓人心生憐惜。

怕是鋼鐵的心,在這樣的攻勢下也會變成了繞指柔。

葉妃舒握着他的手,又心滿意足地睡過去。

一個晚上迷迷糊糊地做了許多光怪陸離的夢,清晨的時候被打嗡嗡的震動聲給吵醒。

白禹高大的身影快步走到了病房的外面,也不知道是誰的電話,他在外面說了好久,葉妃舒都快要再次睡着的時候,白禹才輕手輕腳地走進來,再一次握住了她的手。

那陣熟悉的嗡嗡聲再一次響了起來。

感覺到白禹又一次鬆開了自己的手,葉妃舒睜開惺忪的睡眼,忍不住好奇地問,「誰啊?」

看一眼窗外,天不過是剛蒙蒙亮而已,夏天的時候天亮得早,這個點估計才五點多的樣子。葉妃舒語氣帶了一些不滿,「大清早的。」

「我把你吵醒了?對不起。」白禹低聲道歉,「我出去接電話。」

「不用了,就在這兒接吧。」葉妃舒其實也睡得差不多了,「免得吵到了其他病房的人。」

白禹坐在椅子上,接通了電話。

房間裏面極為地安靜,葉妃舒閉着眼聽到了電話那頭傳來的幾個模糊的音節。

「死了……」

葉妃舒心裏咯噔地跳,唰地一下睜開眼,「誰死了?」

白禹臉色倒是平靜,並未跟葉妃舒一樣出現驚惶的神色,他沉沉嘆息,頓了一下,「南音。」

南音?

那個漂亮得不像話的女人?

「死了?」葉妃舒不敢置信地重複,「好端端地怎麼會突然間死了呢?」

即使跟南音不熟悉,葉妃舒也對這樣美麗的人心生憐惜,精神不正常了那麼久,愛的人和兒子一個都不在了,現在好不容易恢復了健康,好日子這才過去多久?

白禹眼神深沉,只簡短地說了四個字,「世事無常。」

世事無常道盡了這世間所有的天災**,大部分的悲歡離合。

葉妃舒心情驟然間低落,「怎麼死的?」

「剛才收到消息,車禍。車子衝進了江裏面。」

葉妃舒不作聲了,車禍曾經也奪走過她的父母。

「睡吧。」見葉妃舒的臉色不大好,白禹後悔自己剛才沒有堅持到外面去接電話了。他也想到了葉妃舒父母當年出事也是因為車禍,南音的死牽扯出了她記憶裏面不好的部分。

葉妃舒卻握緊了白禹的手,睜大了一雙水光瀲灧的眸子,細細打量著白禹的臉。

「怎麼了?」白禹搞不懂葉妃舒這突如其來的舉動。

女人實在是敏感的動物,尤其是處於幸福感情中的女人,偶爾患得患失起來,就像是發病一樣。葉妃舒這輩子得到過的愛不多,所以一旦嘗過那幸福甜美的滋味,便生了貪戀,想要佔著享用一輩子。可即使不是一輩子,能夠延長多久是多久。

於是,她終於將一直深埋在心底里的事情給說出來。

「白禹,繼續治療吧。」

白禹一愣,「什麼?」

葉妃舒難過他到現在還要瞞着自己,現在婚禮已經舉行完畢,雖然中途波折不斷,雖然不盡完美,可也算是畫上了一個句號。現在最緊要的事情就是將白禹的病治好。

「你別瞞着我了,我都知道了。」

「知道什麼?」

「你這樣子瞞着我,有什麼意思?我現在是你的妻子,你不能什麼都不告訴我啊。」葉妃舒氣惱他到現在都還要裝傻,看白禹一臉懵懂疑惑,葉妃舒這個拿過最佳配角的獎的女演員都要心生佩服了。

「我真不明白。」白禹沒有告訴葉妃舒的事情多了去了,他自己哪裏知道是哪一件事情,總不可能因為葉妃舒幾句話就不打自招了。

「沒事。」葉妃舒放柔了語氣,像是哄著孩子一樣,「不管多難,我都會陪在你身邊,只要你繼續治療。我不想你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現在婚禮已經舉行完了,你許諾給我的,也已經給了。現在我最想要的是你能夠健康。」

白禹一頭霧水,「我不是好好的嗎?」

「你還騙我?!」葉妃舒眼淚幾乎都要湧出來,「我知道你身體出問題了!」她抬手捧住白禹的臉,「沒關係,我們治療就一定可以。你聽我的好不好?」

白禹垂下眼,斂著眸光,大手按住了葉妃舒的手。

「誰告訴你我有病的?」

葉妃舒一愣,反問道,「難道沒有嗎?」

白禹耐著性子給她解釋,「我以前是醫生,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沒有問題,很好。」

「可是衛少卿說你得病了啊,還很嚴重,你瞞着我,不想告訴我,是想等著婚禮舉行完畢再說啊。」

白禹無語地扶額,一字一句,口齒清晰地鄭重解釋,「我沒病。」

葉妃舒只當白禹還是不想告訴自己,「那我們找衛少卿來對質。」

「好。」知道葉妃舒不問清楚是不會罷休的,他毫不猶豫地撥了衛少卿的電話。

等待的時候,葉妃舒忽然間意識到現在打電話給衛少卿是不是太早了,連忙拉白禹的手,「要不等到九十點再打過去吧,現在打電話過去不是擾人清夢嗎?」

白禹淡笑着搖頭,「沒事。」這會估計衛少卿剛剛睡下,他就是要打擾他睡覺。也不知道這小子跟葉妃舒說了什麼,居然讓葉妃舒信以為真。敢耍他白禹的老婆,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衛少卿接起電話帶着一股子濃郁的起床氣,嘟囔著怎麼回事啊。

「是我,白禹。」

「我知道是你,要不是兄弟的電話,這麼早打過來我肯定是不接的,打死都不會接。快說!有什麼事。

「你給我老婆說什麼了?你說我得病了?有你這麼咒我的嗎?」

原來是為着這事,衛少卿壓根都想不起這茬了,葉妃舒在旁邊將他那天說的話重複了一遍,衛少卿這才想起來。

「哦……原來是這樣……」衛少卿拖長了聲音,「可是我從頭到尾都沒有說過白禹得病了啊?你理解錯了吧!我的重點是說你需要多關注一點他。你的語文是體育老師教的嗎?」

意識到自己被耍的葉妃舒立時就怒了,「你話說的意味不明,不就是讓人往不好的方面想啊?衛少卿,你知道你害得我多擔心嗎!」

「好了,好了,別跟他一般見識。」弄清楚事情始末的白禹輕拍著葉妃舒的手臂安撫道。

「哎,怎麼能怪我呢?明明就是你自己理解錯了……」衛少卿辯解的聲音立時消失了,葉妃舒直接把電話給掛斷,「什麼人哪這是,敢情是他開玩笑的,不知道我擔心死了嗎?」

只是一不小心,動作稍微大點,就牽動了肚子上的傷口,葉妃舒嘶嘶地抽氣。

「我會收拾他的。只不過,」白禹忍俊不禁,「這樣大的事情,為什麼不直接問我?」

「問你?」葉妃舒忍不住給他一個白眼,「你會說嗎?什麼都喜歡瞞着我,什麼都不告訴我。只有你自己想說的,我才能知道。」

和女人吵架明顯是不明智的,白禹舉手投降,「我的錯,我的錯。」

葉妃舒想到這段時間的擔驚受怕,還有自己在婚禮上的咬牙堅持,不禁鬆口氣。擔心又怎麼樣,知道他身體健康,一切都值得。

「我還沒有問你,你怎麼犯傻,受傷了也不告訴我?」

葉妃舒搖搖頭表示不想說。

他低頭略微思考,「難道是為了把婚禮舉行完?」

葉妃舒眼裏閃過亮光,這人要不要這麼聰明,猜的這麼快

「傻,有什麼能比你重要?」這婚禮對於白禹來說終究只是個形式,只要新娘子葉妃舒在他身邊就好。

「有。」葉妃舒望着白禹,握住了他的手,這雙手是她的執念,「你。我和念己的倚靠。」

白禹捧起她的手親吻了一下,暖意讓葉妃舒身上的傷口也不那麼疼了。

「那你也睡會吧。」葉妃舒心疼白禹的雙眼熬得通紅,青澀的鬍渣冒了出來,身上的新郎禮服也是皺巴巴的。昨晚上他就是在這樣的椅子上面將就了一個晚上,守着葉妃舒,守了一個晚上。

「嗯。你再睡會。」病房裏面不適合睡覺,他比較喜歡像現在這樣看着葉妃舒。白色的被單上,她宛若一朵盛開的白色蓮花,滿頭青絲如墨潑灑鋪成在枕邊,黑白分明,勾勒出簡單而乾淨的純美。

不施粉黛的葉妃舒,和多年前那個站在自己面前微笑的少女融合。那個從來吝嗇給他一個眼神的少女,現在居然成為了他的妻子,獨獨為他語笑嫣然,為他做傻事。這是少年時期的自己,怎麼都無法想像到的事情。

有人說,成長的最大好處之一就是以前得不到的現在也不想要了。

他卻覺得說這話的人,一定是沒有堅持下來。堅持三年不成功,那就堅持七年,堅持十一年,堅持十五年。

只有堅持了這麼久的人才有資格說失敗。

將來,他還打算堅持一輩子……

「嗯,要不你睡我旁邊吧。」葉妃舒心疼白禹。

「不用。太擠了。」這床本就不大,他其實擔心自己會碰到葉妃舒的傷口,本來縫合傷口就難受了,還和她擠一起不是更讓她難受嗎。從這次她負傷堅持完婚禮儀式,白禹就看出來葉妃舒的忍耐力。

她這人,對着愛的人,超凡的忍耐力,不愛的人,卻是連一個眼神都不屑多給。

怎麼說呢,以前她不愛自己的時候,他恨她是塊捂不熱的石頭。可是現在,她一顆心專屬於他,他又覺得這是個極好的優點。

「可是我想你抱着我睡。」葉妃舒眨着眼睛,撲閃撲閃地瞧著白禹,「今天可是我們結婚的第一天。我希望我們能夠一起起床。」

白禹淡定不動,輕輕啟唇,「一起起床這種事,等你好了,我天天都可以。甚至是天天一起賴床都可以。」

葉妃舒不滿地哼,「果然一結婚,男人就變臉了,結婚前和結婚後的待遇差別太大了。」

這女人不講理起來,還真是難以招架。

最終白禹拗不過葉妃舒,小心翼翼地在葉妃舒的身邊躺下了。這病榻不大,擠下他們兩個人已經是勉強。再加上白禹身形高大,又顧忌到葉妃舒的傷口,他整個人縮手縮腳僵硬在她旁邊,整個人的熬著,還不如繼續坐在椅子上。

葉妃舒見白禹躺在自己身邊只覺得高興,轉頭看着白禹,「答應我一件事好嗎?」

「你說。」

「我希望你愛我少一點。」

「為什麼?」白禹不解。

「這樣就可以,愛我久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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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風十里,不如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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