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請你吃棗兒

第八章:請你吃棗兒

白石橋的位置很好找,出了太子東宮一直往南走,走了近半個時辰,周圍的宮殿越來越小,直到最後只剩下一片幽幽竹林,穿過搖曳的竹林,白石橋就佇立在一道結了冰的透明小河上,薄雪之下隱約有錦鯉一閃而過。

白石橋上面積了一層薄雪,在月光下發出淡淡的銀色光芒。白石橋是用整塊漢雪玉雕刻而成,據說元和宮原來叫做棲雪宮。傳說在大地還是一片洪荒的時候,小國四立,戰事不斷,百姓生靈塗炭。然而有一天,一群人從聖雪山之中踏雪而來,為首的就是開國帝后,衣袂飄飄,如若仙人。殤帝心思縝密,善於謀略。舞后心胸滌盪,雷厲風行。一謀一武,配合默契,短短一年統一天下,建立大元。當時在殤帝舞后的才智絕絕之下,大元從一個百姓尚未開化的國家變成國強兵盛、經濟發達、百姓安居樂業的泱泱大國。傳言舞后愛雪,於是殤帝便建了這座富麗堂皇的棲雪宮,每縫雪季紅梅綻放,開國帝后便雙雙攜伴來到這裏,觀雪作詩,飲酒賞月,如若神仙眷侶。然而開國帝后的驚才絕絕千年之後早已經所剩無幾,百年之前一國四分,大元退居東北,流桑西北流桑,東南大秦,西南南楚。四國經濟互通往來,軍事對立,形成掎角之勢。

面前的這座橋就是不化橋,名不化,一意積雪不化,二意愛意不融。整塊雪玉是殤帝從聖雪山深處費盡無數人力才力帶回來的。雪玉通體光滑,只被打磨成一座橋的形狀,並沒有雕刻花紋,每當夜色高升,月光打在雪玉上,整座橋看上去就如同積了一層薄雪,美麗不可方物。據說殤帝舞后經常攜手站在不化橋之上,看雲淡風輕,賞錦鯉越雪。

梅花依舊,物是人非。秦歡慢慢的踱步走上不化橋,心裏忽然就想起了這句話。

一陣清簫穿過層層搖曳的竹林瀰漫而來。簫聲委婉,是一陣清風,吹過積著雪的竹葉兒,掃過微冷的夜空,縈繞進耳畔變成無奈的嘆息,是一曲溪水,飄着落花,柔到心底,卻又悲入骨髓。

秦歡好奇的循着簫音走去,走過不化橋,踏着一條幽深的小徑,向竹林中走去。踏進竹林的第一步,突然狂風四起,長發伴隨搖曳的竹林獵獵飛舞,衣袂翻飛,如一個暗夜的精靈。第二步踏入,狂風突然就靜止了,只剩下竹葉沙沙作響,彷彿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循着幽靜走去,積雪漸融,兩邊竟然長出些淡紫小花來,那簫音已近在眼前,秦歡閃身躲進路邊竹林中,撥開蒼翠竹葉,一人身影立在一片紫色的花海里,雪花飄在地上沒過多久便融化成了雪水,大概是因為這片地底有一個沒有冒出的溫泉,有溫泉水蒸騰溫暖,這紫花才開的那般美好。

空氣中瀰漫着一股天然的松木竹香。一身天藍素錦,被一張白色水煙錦緞鬆鬆垮垮的束在身上。高挑清瘦,烏絲散在身後,一柄煙翠色玉簫橫在唇邊,背對着秦歡,只是一個背影,卻極盡蕭條。

一曲鋪於天地間,飄雪都舞起了悲傷的旋律。

忽然,一股莫名的情緒油然而生,心空蕩蕩的,腦海中全是空白。天地間的空氣驟然被抽取了一大半,高壓的胸腔沉悶無比,呼吸越來越不順,視線漸漸模糊,突然一雙手出現在了眼前,在燈火流竄的街頭,往一個破了邊兒的碗裏砸下了一枚黝黑的硬幣,凄風苦楚的橋洞裏的一卷破棉絮旁瑟瑟發抖的身軀,橘黃色暖燈下香氣瀰漫的屋檐外一雙羨慕可憐的眼神。。秦歡抱住頭,痛苦的蹲了下來,早該埋於心底或者早該不在乎了的往事,此刻如一柄鋒利的匕首狠狠的碗着她的心。

嬌小的手指插進黝黑的碎發里使勁兒的拽扯,試圖以疼痛尋回一絲冷靜。周圍的空氣卻越發的稀薄,張大了嘴用力呼吸進入胸腔里的卻只有一絲半點兒,就在幻覺的畫面也漸漸出現了雪花般的黑點兒時,僅僅殘存的意識里卻仍在做最後的掙扎,黛眉一皺,一股腥甜在口腔瀰漫,周身一顫,身上的每個細胞都在痛苦的痙攣。用盡全身的力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瀰漫着淡淡的腥味,從來都不知道,原來空氣這般甘甜。

視線漸漸的清晰,頭腦卻一漲一漲,思維混亂無比,一盞銀白燈燭高懸在頭頂,白色的燭芯竟發出淡紫色的煙氣。周圍一片炫紫迷金,而自己躺在一個狹窄的東西里一動不動,周圍的一切被拉成長方形。突然一張詭異的人臉俯下了頭,周圍的一切都那般的清晰,唯獨看不清那張臉的模樣,只瞥見一抹微微上揚的丹漆朱唇,和一雙微光閃爍卻看不真切的雙眼。黑暗從自己的腳下直線般的瀰漫上來,漸漸的,漸漸的,從一條微亮的縫變成了永久的漆黑。疼,心臟的某個地方好像被人狠狠的捶了一拳,疼的放佛脫離出了**,外面是無盡的黑暗和無邊的空虛。

兩行清淚不自覺的流了下來,淚水將眼眶洗滌,黑暗中,一個人影淡淡的發着光芒,微微佝僂的背是無盡的孤涼,她忽然就分不清面前的人和她,誰才是自己。天地間都變成了白茫茫的一片,只有一個孤影哀立,他的無奈,他的悲傷,他的恨意全數落於自己心底,此刻,放佛我,就是他。

被相同的氣息所吸引而去,一雙軟白的小手不自覺的便環住了那抹清瘦孤影,光潔的額頭靠在一片冰藍之上,溫軟的小小身體靠上去,透明的淚珠順着冰藍滑順的衣綢落進白雪裏。

疼痛與你相連,此刻只想取暖。

冰藍背影微微一震,簫聲戛然而止。

悲曲消散,一切知覺漸漸回歸。腦海中的迷茫白色退去,眼前清晰起來。映入眼中的是一片落寞卻微微僵硬的暗紋綢藍身影,自己才剛剛能夠夠到他的腰。他就這樣不動的矗立於一片銀白之間,她就這樣微微發愣的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剛才究竟做了些什麼,一片素雪飄落在秦歡額頭,融化,冰涼的觸感一下驚醒了她。秦歡深吸了一口氣,鬆開雙手,向後退了一步,訝異的看着那道背影,臉上還掛着半顆凝固的淚滴。

冰藍背影緩緩回頭,一道銀質面具遮住了臉的上半部。一雙黑色眼眸結了冰般發出微微鋼藍色,能夠將世間的一切容納吞噬。鼻尖是一座鋒利的銳崖,凌冽的寒風從上吹過。薄唇微微蒼白,不,可以說除了那雙眼睛,整個人都是蒼白的,放佛是一座高聳堅毅的危崖上籠了一層薄雪,內心的剛毅與蒼白那般的和諧美好。

剛藍眼眸一動不動的低頭看着她,那般波瀾不驚的眼底不知何時刮過一層暖風,萬年冰山一道細小的裂縫驟然開裂,千年塵封的哀慟被人盡收於眼底,一時之間不知所措微微惱怒,然而腰間還殘留的那抹純凈的溫暖卻勾起了無限的渴望。

背後溫暖的觸感消失在飄雪之中,忽然,他就那般不知為何的,笑了。蒼白的臉上綻開一朵情不知所以的花。

冰藍身軀上前一步,一雙纖長骨節分明的手不自覺的伏在秦歡光潔額頭上。眼睫毛一眨一眨的撓在手心,掌中是溫潤的溫暖。素凈手指輕輕拍了拍那個光潔而靈動的腦殼,複雜的看了眼竹林外,突然,一陣狂風四起,攜雜着雪花吹進秦歡眼底,秦歡急忙伸手去捂自己的眼睛。風卻停了下來。放下手,四處看去,卻早已不見那道冰藍,只剩下靜靜的雪輕輕的飄落,天地間一片素凈,放佛剛才的一切都不曾發生過。

秦歡撓撓鼻尖,隱隱的一股松木竹香。。

月光照在天邊水晶般透亮,竹林沙沙作響,雪中淡淡的瀰漫着一股竹香。不化橋上一抹嫣紅身影,如雪中白梅,迤邐一地紅梅。

「喲,來了?」寧樊坐在雪玉橋上,一隻腳曲起,另一隻在半空中悠閑的蕩來蕩去,他的右邊是一個精緻透亮的玉盤,上面放着紅得有些詭異的蜜棗,左邊一隻不知哪裏來的通體黑色的小貓,腦袋渾圓可愛,窩在寧梵身邊舔著蜜棗。

寧妖孽此刻正雙手后撐,額頭後仰,微微斜過頭來看着站在橋那一邊的秦歡,一地黑玉般的長發散盡白雪中,紅衣堆綉,國色天香,良辰美景,秀色可餐,**一刻。呸!**你個腦袋!

「來了!」秦歡大大咧咧的走到寧梵邊坐下,為了昭示自己是個正人君子(披着羊皮的狼「,秦歡一眼都沒有多看他。

寧梵看了眼秦歡來的竹林,斜挑的星眸微微眯了一下,盡頭一片黑色的竹林瑟瑟孤立。他隨意拈了顆蜜棗扔進嘴裏,百無聊賴的看向前方。

一秒,兩秒,三十秒過去了,某人吃蜜棗,看雪。

一分,兩分,三十分過去了,某人吃蜜棗,看雪。

「你到底要我來幹嘛?!「秦歡忍不住了,就差把面前吃棗的人一腳從橋上踹下去了。

寧梵在慢悠悠吐出一棵棗核后終於回頭看了眼秦歡,隨後端起玉盤,星眸微挑「請你吃棗「

「吃..「秦歡深深吸了口氣,一把抓過四五個蜜棗塞進了嘴裏,口齒不清的憤憤說道「可以說了嗎!」

寧梵笑了笑,,將沾過蜜棗的手指放在嘴裏吮了吮隨後朝橋下一指,大大的丹鳳眼露出孩童般「天真無邪」的光芒「我其實想跟你說的是,小雪,你說,這棗核來年會不會長出小棗樹啊?」

秦歡小小眉頭一豎,目光凌厲的看着寧梵。寧梵始終淡笑,不說話。

唰,秦歡終於忍不住了,站起來轉身就走「我不是小雪,我是秦歡!!」。

秦歡怒氣沖沖的走了,某人端坐橋上,伸手接過一片飄雪,星眸微眯,一道星光滑過,「秦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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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謀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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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請你吃棗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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