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再見，凌弈峰！

楊小一的吼聲震驚天地。***猛然回頭，她看見猶西的身後站着一個男人，他手裏有一把搶，槍口還在往外冒着白煙。猶西顯然也愣了一下，回頭看着那個男人，低低驚呼了一聲，「楊伯伯？！」對，站在那裏的男人正是楊小一的父親，他手裏握著一把槍，在上一秒扣動了扳機，子彈迅速劃過楊小一的耳朵，她聽到了那一瞬間急速破風的聲音。這個變故始料未及。僅僅生了一秒，楊小一的大腦就以光速在猛烈運轉。

視線無法繼續停留在身後，她轉頭，看向呆站在那的凌羿峰。雪白的西服上已被鮮血浸染，顯得格外刺目。握住搶的手微微一顫，慢慢鬆開。搶從手裏脫落，掉落在地。

「小一……」那隻手伸向楊小一，好像想握住她。他動了動嘴，原本就渺小無力的聲音被微風吹破，楊小一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才聽到他說的那句話——

「謝謝你……剛剛竟如此信任我。」那個眼神，那個笑容絕對不是牽強。他的眼睛有些無力，微微閉了起來，腳步一僵，不由自主就往後退。身後的懸崖離他越來越近。一旁早已掉落的玫瑰花被他一腳踩爛。支離破碎的屍體靜靜躺在地上。

他的呼吸似乎變得異常沉重，楊小一的耳邊都充斥着那臨近死亡的掙扎之聲。她僵硬的身體終於往前邁動了。腦中很亂很亂，她想起了那個躺在垃圾堆里腐爛臭的凌羿峰，她想起了黑暗當中躺在血泊中死死握住她手的凌羿峰，她想起了他昏迷時的緊張和慌亂。

「不要。」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卻只能說出這兩個字。腳就如同灌入了鉛一般，沉重得讓她無法應對。眼前的少年，臉色那麼蒼白，身形那麼纖細。他隨時都可能消失的啊，而他的離去是不是不會有太多人而感到傷心呢。

凌羿峰伸手捂住自己的心臟部位，上面也被鮮血沾染。然後顫抖著慢慢向楊小一伸了過去。她看見了……他手中還是死死握住那枚戒指。那枚他視如生命，而她卻視為草芥的戒指。她不由得笑了，儘管非常蒼白無力。

往前走了幾步，伸手，她要戴上。她要他親自為她戴上。

可是，她不知道，這個動作對他而已經難如登天了。他早已無法看清她的手，抓了幾次都抓空了。甩了甩頭，他強忍着，努力牽扯著嘴角。他還是想漂亮的死去。儘管已經足夠狼狽。最後，他似乎放棄了。眼神很迷濛，裏面凝結了一層水霧。他無奈地對着楊小一搖了搖頭。然後腳下一軟，又往後退了去。突然，右腳一滑，左腳已空。他的身體猛地後仰。他……看見了太陽。可是陽光已經不再刺眼。接着，他又看見了楊小一，太陽就在她的頭頂，她就像天使一樣在光環的包圍中對着他探出了頭。

在倒下的最後一刻，他放手了。戒指在空中劃出了一條誘人的弧線，燦爛的鑽石無比炫目。楊小一趕忙伸出手，一把將它緊緊握住。它……還有溫度，凌羿峰手裏炙熱的溫度殘留在了上面。

「不，不可以。」除了這種沒有營養的話，她說不出其他的。淚流了下來，只有幾滴。可眼睛卻是一種哭了一晚的疼痛感。

趴在山崖邊，她對着他伸出了手。可是他的身體就在一瞬間完全消失在了她的眼前。她從來沒有想過，原來一個人的離開可以如此匆忙。來不及擁抱，甚至來不及多說一句話。

大海在這一刻漲潮了。洶湧而上的海浪一下就把他的軀體吞沒，那就像一隻野獸的大口，將那孱弱的身影吞入口中，屍骨無存。

海水中有一片血紅。就如同一朵彼岸花，慢慢綻放。這……是他被吞噬，也是他離開的唯一痕迹。

「凌羿峰！」猶西也趕了上來，雖然這只是瞬間的事。但在這不足一分鐘之內的時間裏已經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他打了個電話，命人趕緊下海搜尋他的身體。雖然幾乎沒有什麼生還的機會……可是，說實話，他並不希望他是這樣的結局。他只是想要把他送進醫院。因為，凌羿峰的以前，真的太驚悚。他無法想像一個人，從出生開始就是一個罪惡的實驗品。這幾日來的調查讓他查出了他的身世，他居然對凌羿峰產生了一絲不忍。

他不是來逼死他的。

彎腰撿起掉落在旁的手槍，他眉頭微皺。心裏一涼……這把槍里，居然沒有子彈。

「他不會傷害我的。」楊小一看着凌羿峰消失的地方，眼神里沒有一絲神采。她在想他剛剛的笑，她在想，他剛剛說的那句話。

「謝謝你，剛剛如此信任我。」這……是他最大的慰藉。

「呵呵呵~」楊小一失聲而笑。身上的婚紗依然雪白，凌羿峰在最後一刻也沒有將血跡沾染到她那件昂貴的婚紗之上。為了這個婚禮，他傾其所有，他似乎有意將自己的遺產留給了她。婚紗上鑲嵌的兩千多顆鑽石，那每一顆或許都經過了他的手，被他一遍遍撫摸。她逐漸明白了。他口中的「滿足。」以及，「不再糾纏。」他是不是從一開始就預見了自己的死亡，或者從一開始就在策劃着自己的死亡。

可是……她，不明白。

為什麼竭盡全力呆在她的身邊，為什麼傾其所有策劃這場鬧劇，又為什麼處心積慮離開她的生命……這一切都太奇怪了。沒有理由，她找不到原因。

她想到他曾經說過，不論他的結局是什麼，一切都是他罪有應得。原來……手在止不住顫抖，心臟已經麻木。

猶西走到她的身邊，一把將她擁入懷中。這一刻，她終於無所忌憚，內心完全崩潰。她大哭了起來，就像孩子一樣，沒有節制，沒有顧慮的嚎啕大哭。她的手中死死握著那枚戒指，彷彿想將其嵌入自己的血肉之中。

太陽普照在大地之上。那條由鮮花鋪成的道路安逸的躺在那裏，依然往外散著誘人的香氣。森林中的氣球綵帶隨着微風輕舞。小島上那麼靜，靜得只能聽見她的哭聲。

這場婚禮，她視為鬧劇。而他，卻視為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個奏章。可是，音樂未曾結束，一切卻草草收場。臨了，他還是沒能親自為她戴上戒指。

許久之後，他們仍然沒能搜索到凌羿峰的下落。海浪太大，就連血跡一下都被沖刷得乾乾淨淨。

可是，他們查到懸崖下的一處巨石上有濃重的血跡，從血跡範圍來看，凌羿峰在摔下崖底的剎那間頭部受到了重創，應該是重重的撞在了巨石之上。這是個很不幸的消息，幾乎已經宣判了他的死亡。

槍傷，頭部重創，昏迷，落海。在浩瀚飄渺之中很難能找出一絲生還的可能性。儘管再怎麼自欺欺人，楊小一就是想不出他會活下去的機會。

小島周圍沒有其餘的海岸，可以直接排除電視電影里被海浪衝到另一個島上被人救下的劇；他的身體或許只有永遠沉睡在大海之中。

打撈工作持續了整整一天。楊小一就那樣等著，坐在山崖上，坐在海岸邊，坐在岩洞中。身上的婚紗一直沒有換下。她想，儘管打撈上來的是一具冰涼的屍體，她也會和他把這場婚禮進行下去。

可是……

時間越久，這樣的可能性便越小。他消失了，徹底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就好像他從來沒有存在過。鼻子裏明明還充斥着他身上的芬芳，但，心裏卻越來越空虛。

「我會有一百種讓你愛上我的方法。」她腦里想着，不自覺傻笑。

——白痴，你繼續你的驕傲啊。明明還沒有讓我愛上……我，真的沒有愛上你嗎？仰頭，她望向天空。星河閃耀，安詳又美麗。恍惚間，她似乎覺得凌羿峰就坐在了她的身邊，纖細的手覆上了她的，和她以同樣的姿勢仰望夜空。

「喜歡星星的人，一定不會是壞人……可，我的喜歡……只能說明，你那句話是錯的。」他的話在她的耳邊回蕩。她當時就聽出來了，他的話中充滿了無奈和悲傷。還記得他哭着告訴她，「我其實一直都想做個好人。」這是一種自內心的渴望。可是，究竟是誰剝奪了他選擇人生的權利。她不懂，其實她對他一點也不了解。他的過去，他的無助，他的悲傷。她不懂他，卻一次次揚說要保護他。到頭來她什麼也沒能做到。

將戒指舉起，鑽石在夜裏也著奪目的光芒。伸出另一隻手，她悠悠念叨，「我願意。嫁給你。」然後自己為自己戴上了戒指。然後她笑了，久違的笑容在她臉上蕩漾開來。

「你果然……還是這麼調皮。」戒指的大小很有意思。戴進去剛好，但取不出來。這個風格，就是他的。精心設置了一切，包括戒指。霸道卻又不失可愛。讓人討厭，可卻怎麼也恨不起來。讓人心酸，卻又無法真正同。這，就是凌羿峰吧。

「我會快樂的活下去的。就像以前那樣。」輕輕撫摸著戒指，「我們一起活下去。」

xoxo

凌羿峰的死震驚了很多人。但表面上看來一切都平穩依舊。彷彿這只是一個不關痛癢的卑微人物。然而，私下裏有些人已經開始惶惶不安。就在這種平靜的假象里度過了一周，暴風雨就來臨了。

看樣子，凌羿峰確實是設定了死後的一切。大量的數據，大量的視頻從網絡上開始瘋狂轉載。各大網站一一被黑，那些不為人知的罪惡出現在了每一台電腦屏幕之上。廣大網民接受了一次完美的洗禮，全是「被了解、被現」了那一切用盡心機掩藏的罪惡。再加上這次事件與猶西還有一絲微妙的聯繫，更是被所有人當做了茶餘飯後，街頭巷尾談論的焦點。凌天神域遭受的重創可想而知，就連優資集團也遭受牽連。

夜凰犯罪集團牽扯了太多領導高層。裏面也不乏常年與優資密切合作的各大老闆。然而猶西卻並沒有忙着處理公司的事務，他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該如何掩蓋凌羿峰是被楊小一父親殺死的這個事上。再三衡量之後，他覺得不能讓楊小一父親沒死的這件事被人知曉。所有人已經默認且接受了他的死。若這時候他再出現，那一切事又會變得複雜很多。

同樣的別墅，同樣的擺設。在猶家修養了一周之後，楊小一才敢踏入。看樣子她不在的期間里，猶西和周夜也沒有住在這裏。後院的花草有些破敗蕭條。那張藤椅被微風吹着輕輕晃動，上面安靜的躺着幾片落葉。

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了。穿着薄薄襯衫的凌羿峰，一動不動地躺在上面，他仰望着藍天，蒼白的臉上波瀾不驚。她慢慢走過去，伸手輕輕撫摸，上面的觸感冰涼。然後，她在上面坐了下來。複製著凌羿峰的姿勢，和眼神。

許久后，她站起身，又慢慢往他的卧室走去。屋內很整潔。還瀰漫着淡淡的香味。衣櫃里的衣服全是清一色的白。床頭櫃里幾乎沒有任何東西。他沒有留下一點線索。這樣的空白讓楊小一覺得，他一直都在刻意隱藏自己的一切。

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了一個輕微的腳步聲。楊小一一頓。全身上下都緊繃了起來。屏住呼吸，她聽到了另一個人的喘息之聲。慢慢回頭，看見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他面色蒼白，額頭上有汗水。楊小一的嘴角有些僵硬，一會兒后才悠悠地笑了。

「周夜。」她剛剛還以為凌羿峰迴來了。不由得嘲笑自己……他已經死了。接受這個事實吧。

「小一。」周夜站在原地，也沒有向她靠近。

「你……」楊小一挪步走向了他，「沒事吧？」她和周夜已經很久沒見了。聽猶西說他家出了點事，也因為雲崖的事件被全家號召了回去，估計周家的批鬥會也不會很好受。

「我是誰啊。」周夜一下就恢復了神彩，一把按住楊小一的頭，又一手攬住她的肩，「周家全上都不是我的對手，分分鐘打得他們滿地找牙。」他那標準的弔兒郎當的語氣一下就將氣氛活躍了起來，楊小一不住笑了笑他，「得了吧，那天晚上跟病貓一樣。聽猶西說你還受傷了。」

「……」周夜一愣。也並不想把凌羿峰打算殺他的事告訴楊小一。既然人都死了，那些仇恨恩怨就放到一邊吧。見他半天沒有回話，楊小一還是有些擔心，轉頭就問道，「傷勢怎麼樣了？」話剛說完，周夜就收回手，退了一步。脫掉外套，然後又繼續把裏面的衣服也脫了，還沒等楊小一反映過來，剛準備尖叫喝斥他的流氓行為時，就看到他身上那幾條很深的傷疤。所有的責備都堵在了嘴裏。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身上那幾條縱橫交錯的刀痕，心裏咯噔一下。彷彿被人狠狠踹了一腳，胸口頓時內傷。

「我以前就說為什麼肌肉這麼強壯也不是特別爺們兒。現在現了。」周夜豎起大拇指，「原來是少了刀疤。現在咋樣？爺一脫衣服，誰還敢叫板？」

「額？」本來還在為他心疼的楊小一一下就啞口無了。

「我覺得我還應該去紋一條龍在胸口。」他伸手指了指自己強硬的胸肌，「從背一直紋到這裏。或者就像盜墓筆記那小哥兒一樣，紋一條麒麟。」拍了拍在懵的楊小一，問道，「你覺得怎麼樣？」

「紋一隻小**。」她無語。擦汗。

「小雞？」這個詞語讓他不由自主就想到了什麼，視線下移，看了看自己的某處，「它……可是老鷹。」

「……」

－－－－－－題外話－－－－－－

凌公子，再見。

他的戲碼暫時下了，接下來進入周夜和猶西的戲。答應各位親的事蝸牛木有忘。另外，凌公子的屍體還木有找到，到底死沒有目前還不明了。不過，就從各種邏輯思維和分析來看，生還的幾率還是很小的。我是不會讓他憑空出現的，這不是靈異小說……

結文之前還能見到他么？會以怎樣的形式呢？有出乎意料的事生么，一切以後都會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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