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前倨後恭
等劉心蕊的車開出幾十米，吳剛趕緊向自己的車走去——這樣的天氣里，公廁的氣味真的辣眼睛！
走了幾步，他又皺眉停了停，剛才不動的時候還好，現在猛一走動，下面又疼得腰都發酸，只是他擔心劉心蕊又殺個回馬槍，就咬牙走了回去，上了車就準備趕緊往回趕，不過，他想快點離開這裏，但誰想他越想走，偏偏還有人見他桃子好，停下來買了兩斤，沒辦法，顧客是上帝，他也只好給人稱完才走——路上的人不知道他一眼清的絕活，又花時間開了電子秤，幸虧劉心蕊是真走了，不然他少不得又狼狽。
這個點正是下班的時候，從進市區開始，路就很堵了，而堵的時候反而又沒有人問他買桃子了！
好不容易到了夜市，他也來不及吃晚飯就往裏走，誰想裏面的點都讓人給佔了，沒辦法，他只好在外面找了個離夜市入口不太遠的、寬敞的地方停下車來擺攤。
而他一停下來，沒多會兒又來了幾個蹬著三輪自行車來賣桃子的人。
吳剛稍有些疑惑：常來夜市，他對這些人也熟悉了，他們都是一夥的，因為人多，進貨的價格就低，賣得也比別的地方便宜，只是他們在秤上做手腳，這點是瞞不過他的，而這樣算下來，缺斤短兩的，要買他們的水果的話反而會吃虧！
吳剛賣的桃子價格自然比他們的高，但質量擺在那裏，人又熱情，尤其人長得陽光，所以，每次都是他先賣完，早早收攤了事，也因此平時他們都是不會和他在一起的，怎麼今天還跟過來了呢？
他覺得有些不正常，只是現在下身一陣一陣的疼，他只想早點賣完回去休息，也不怕和他們競爭，就沒有管他們，只管吆喝賣自己的桃子。
事實上也是，一個小時左右的時間，他的桃子就賣出去了十七斤，加上路上賣掉了八斤，車裏就剩下一箱半的桃子了！
擦了把臉上的汗，抽空灌了一瓶水，剛鬆了一口氣，就見一輛cheng管的車駛了過來，吳剛很有作為街邊小販的覺悟，見狀就準備趕緊離開這裏，而他也好心地提醒了兩邊的「同行」道：「cheng管來了，趕緊走。」
但那兩個人卻一點不在意地道：「沒事兒，他們不管這裏的！」
「是嗎？」
吳剛半信半疑地問了一句，但他很快放棄了僥倖心理，因小失大的事還是不做的好！
只是，他兩邊都是他們的三輪車，倒車都倒不開，他就客氣地道：「請讓一下，我換個地方。」
他右邊的小販不滿地道：「換什麼換？這人來人往的，動車多麻煩！」
吳剛陪着笑臉道：「師傅，麻煩一下，你稍微往邊上靠一靠，我這邊能動就行！」
那人冷下臉來，道：「就你事兒多！要動你動，我反正不動！」
吳剛皺了下眉頭，道：「那我幫你移開好不好？你看這麼大的地方呢！」
那人直接翻臉，把秤一放，道：「你動我車試試！tmd，賣個東西都不安生！」
說話的功夫，cheng管的車就開了過來，然後車靠他們這邊停下。
見狀，那幾個小販推車就跑，吳剛也是大急，暗悔不該和那幾個人啰嗦的，而這時，cheng管車上下來五個人，其中一個大胖子往這邊一指，叫道：「你停下！」
吳剛的車是摩托三輪車，不發動的話真跑不快，況且這裏人來人往的，發動起來也跑不起來，他只好停下來，再看那幾個小販已經跑得沒了影，要是再不明白是他們幾個坑那他就是純傻子了！
那個大胖子帶人走了過來，一上來就開噴，道：「你知不知道這裏是什麼地方？是你們可以擺攤的地方嗎？你們都在這裏擺攤，還讓別人怎麼走路？一點公德心都沒有！」
吳剛強忍怒氣，他選這個地方，就是因為地界開闊，即使佔了點路，但也不至於影響路人行走，當然，他也知道這些話說了沒用，就一邊從包里掏煙遞過去——他自己不吸煙，但包里總是準備一盒煙，就是為了好和吸煙的人打交道，同時陪笑道：「真不好意思，我就是路過，不是要在這裏擺攤的！」
大胖子cheng管手一擺，沒接他的煙，不假言辭地道：「這裏這麼多人看着，那邊還有攝像頭，你敢說沒在這裏賣東西？」
吳剛還沒經歷過眼下的場面，一時間緊張得一身汗，他擦了把臉上的汗，又忙道：「是，是，那個，我今天來的時候路上堵車，來得晚了，就暫時在這裏賣了會兒……我錯了，我錯了，我保證下次再也不這樣了！」
大胖子拿出筆在本上刷刷寫了幾筆，撕下來往吳剛身前一遞，頤指氣使地道：「明天到北城區cheng管大隊辦理手續，接受教育……你們幾個，把這玩意兒弄到車上去。」
有個城管道：「袁哥，這個不好往上弄，開着吧。」
吳剛如遭雷擊，他原想着遇到對方最壞的局面也不過是「破財免災」，哪裏想到要沒收他的三輪車？
三輪車是他收賣桃子的主要工具，要是給他們拉走了，最少也是耽誤明天的生意啊！而作為季節xing的水果，眼看着到下季的時間了，賣一天就少一天，他不湊這個時間多賺點，過後想賣都沒有了！
最重要的是，要是拖個三兩天甚至更長時間，那……
想到這裏，他心急如焚，忙陪笑道：「別，別啊，您看，我第一次在這個地方賣東西，是初犯，您，您可別收我的車啊！」
大胖子不屑地咧了咧嘴，道：「誰被抓住都說自己是第一次！」
吳剛急道：「我真的是第一次在這裏擺攤，真的！」
大胖子口水亂濺地道：「蒸的？我還煮的呢！少廢話，有什麼事明天去隊里說，我們還要繼續巡查！」
吳剛急得手直哆嗦，又壓低聲音道：「這位……袁隊長，您看我第一次在這裏擺攤，您就放我一馬，我認罰，那啥，我也不要收據……車上那兩箱桃子，就給大家當零吃吧！」
大胖子叉著腰，嘲諷地道：「怎麼着，還想行賄？」然後臉一拉，道：「少廢話，拿着！你，把這個車開到隊里去！不嚴肅處理，你們這些人就不會長記xing！」
這時，人群中一個四十來歲、鑲著金牙的中年人點燃一顆煙，晃了晃手錶，道：「袁隊長說得好，這些小年輕的，不教育教育，就不知道怎麼做人！」
吳剛向他看去，卻是認出他就是那些賣桃子的頭！
然後他也不出意外地在他身邊看到了剛才堵他車的幾個人。
而再看大胖子cheng管和那人短暫的眼神交流，他忽然明白過來，今天的事看來是早有預謀的！
可以想見，他的三輪車要是拉到cheng管隊里，想短時間拿回來完全就是不可能的！而且，最後就算拿回來，也不知道要花上多少錢！
所謂「同行是冤家」、「只有同行間才有赤luoluo的仇恨」，這一刻他才深刻地體會到！
「把鑰匙拿來！」
那名被大胖子點到的cheng管走到他面前命令道。
吳剛深吸一口氣，冷靜下來，面對他們雖然還是沒有底氣，但也沒有了剛才的面對他們的畏懼，拒絕道：「你們不能收我的車！」
對於吳剛的改變，那人先是一愣，然後有些惱羞成怒地指着他的鼻子叫道：「你說什麼？我告訴你，麻利利地把鑰匙拿出來，不然，阻撓執法，還要追加處分！你考慮清楚！」
吳剛已經知道了三輪車被收走後的下場，自然不肯妥協，就搖頭道：「我是第一次在這裏擺攤，違反了規定，罰，我認，但你們不能收我的車！」
大胖子不耐煩地道：「跟他廢話什麼，他不拿鑰匙，你們就弄到車上去！」
吳剛一聽，抬腿跨坐到三輪車上，大聲道：「你們憑什麼收我的車？有什麼憑據嗎？沒有，就不能收！」
大胖子見他嚷嚷出來，而周圍又圍了那麼多人，在現在網絡這麼發達的世界裏，他們也怕被曝光了，但這時他自然也不會被吳剛給逼退，就一臉正氣地道：「就憑你違規佔道經營！你要有什麼意見，可以向我們隊里投訴，但現在不要抗拒我們執法！知道嗎？」
吳剛吸了一口氣，忽然想起那桿金秤，這種情況能助他擺脫眼下的局面嗎？
他念頭一動，那桿金秤憑空出現在他和大胖子這間！
金秤一出現，似乎就代表了這方宇宙間亘古以來的秩序、公正，與之相比，大胖子他們簡直就如幻影般不值一提！
金秤晃了晃，然後向大胖子方向沉了一點。
吳剛心下大定，又加重語氣道：「你們不能收我的車！」
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大胖子害怕再拖下去出現什麼意外，就厲聲道：「違反了法律規定，別說是你，就是國家gong務員、領導親戚，也要接受法律制裁！再抗拒執法，連你一起帶走！去，把他的車拉走！」
「小吳，你怎麼在這裏？」
這時，一個親切而淡定地聲音響起。
吳剛往人群一看，見一個人腿腳不太利索地向他走來，不由面現喜sè，道：「孫大哥，你怎麼來了？」
來人卻是孫勇。
「你不是說晚上會在這裏擺攤嗎？我沒事，就尋思著來看看你……好了，大家沒事都散了吧！」
孫勇回答完吳剛的話又向人群示意，然後走向大胖子，微笑道：「袁隊長……」
大胖子正被吳剛頂得怒氣上涌，又被孫勇打岔，心情更加不爽，就冷著臉喝道：「你是誰？沒看到我們在執法嗎？」
孫勇一笑，道：「你們執法我自然不會幹涉……」
大胖子冷著臉道：「那還不上一邊去？」
孫勇沉下臉來，擺了擺手道：「我過來代我鄭隊長問一句話，說完就走！」
大胖子表情一凝，拿捏不定地看着他，問道：「鄭隊長？是哪個鄭隊長？」
孫勇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自顧自地說了下去：「他讓我問你，小吳違反了那條規定，一定要收他的車？要是有憑有據，收就收了，如果不是，小吳，你就讓他們把車帶走，明天你鄭哥會親自去找他們韓隊長說理的！」
大胖子心中一緊，大家稱他一句「袁隊長」不過是客氣，他哪裏是什麼cheng管大隊的隊長？而對方一說找的就是他們的老大，這人什麼來頭？
這時再看孫勇，結合他的特徵，他卻是馬上想到刑jing隊有個看門的腿上不太利索，而裏面是有個鄭隊長！
一時間，他只感到大熱天裏頭頂冷氣直冒，臉sè變了變，他飛快地向四處看了看，然後小聲地問道：「請問您說的鄭隊長是不是刑jing隊的鄭輝？」
孫勇笑了笑，道：「是不是，你可以把小吳的車拉走，明天就知道了！」
大胖子越看越覺得孫勇身上帶着刑jing的氣質，他哪敢真的去「試試」？他在吳剛臉上看了一眼，咳嗽一聲，就笑道：「這真是……哈哈，那什麼，一場誤會！小吳是吧，以後注意點，擺攤進夜市裏面，在外面影響大家走路也不好，是吧？」
然後他轉向孫勇，陪笑道：「還沒請教您怎麼稱呼？」
孫勇擺了擺手，道：「我就一看大門的，有什麼稱呼不稱呼的？」
這下更確定了大胖子的判斷，他更加熱情地道：「我說誰呢！原來是刑jing隊的大哥！那什麼，今天是一場誤會，您看要是方便，咱們一起找個小店坐坐？如果鄭隊要是方便的話……」
孫勇微笑道：「你們在執行公務，我就不打擾了。」
大胖子忙點頭哈腰地道：「那好，那好，您忙，您忙！請代兄弟們向鄭隊問個好！小吳，今天就一誤會，你別放心裏去，改天咱們一起坐坐啊……」
說完幾人上了車，而那個金牙男人也很快追了上來，急忙問道：「袁哥，怎麼就把他給放了？那傢伙說不定是誆你的呢！」
袁胖子對着他的臉就是一陣噴：「誆你mb！什麼也不打聽打聽清楚就讓我們來幫你的忙，你想害死老子嗎？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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