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有備無患
方洛涵哀號的一瞬在場的七人各有不同的反應：目瞪口呆的田重人，雙掌合十的余曉，靜觀情形的鐘叔，皺眉捂著胸口的林詩芸，咳嗽不止的陸驕玫，以及緊張地握著拳頭的李天瑞……而一時熱血上頭的梁平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竟突然擋到了最前面，腦中閃過剛才的情形時那些光點已經來到自己面前避無可避，梁平認命地閉緊雙眼。
不過事情並沒有向著梁平想像的發展，當他頂着一頭冷汗慢慢地睜開一隻眼，發現余曉正使勁地將十指緊扣，舒口氣對着自己笑笑。再看看方洛涵，似乎被什麼東西限制了活動，掙脫不開的她正在大聲狂吼。雖然不知道余曉究竟幹了什麼，但可以確定自己是得救了，放鬆下來的梁平覺得全身脫力，一屁股軟坐到地上。李天瑞看到方洛涵的樣子也長出了一口氣，慢慢地把已經停止咳嗽的陸驕玫平放在地，好讓自己也能輕鬆一點。
無法呼吸！李天瑞的脖子突然被一雙手死死掐住，瞬間的窒息讓他立馬感覺到頭面的血壓爆漲，彷彿能聽到脖頸上肌肉被壓縮的聲音，原本就昏暗的視線變得更加狹小，只看得見方洛涵臉上泛起的獰笑。絕對意外的情況，梁、鍾、陸三人來不及驚訝就沖了過去，試圖拉開李明瑞身後的林詩芸。她像是瘋了一般，手背上青筋突出，眼珠幾乎要被瞪出眼眶，兩排牙齒死咬在一起，嘴角留出口水也絲毫沒有反應。別說陸驕玫完全推不動她，就連梁、鍾也是用上雙手才勉強讓她分開雙手。會幾手擒拿技巧的鐘叔好不容易扭住林詩芸右手手腕，但好左手一抓，在梁平胸口印下四道血痕，並趨勢抓住衣領將他甩到了一邊。梁平無計可施之下乾脆反身撲了過去，三人齊跌倒在地，兩個大男人壓在林詩芸背上，全力抱住她雙手才防止她起身。看着仍在地上激烈反抗的林詩芸，陸驕玫和緩過氣來的李天瑞也打算上來幫忙，「跟她說點什麼啊！」余曉的喊話讓倆人停在了原地。
李天瑞緩緩走向方洛涵，他看看大家望着自己的眼神，或期待，或緊張，林詩芸還在掙扎，急促的呼吸不停噴在地面上，「你真的那麼恨我們嗎？」李天瑞傷感地問面前的方洛涵，她還在對着自己尖聲利叫，「開車撞你的人是我，我早就想給你一個交代了……」他又轉過頭來對陸驕玫說道，「驕玫，其實當初我也有對不起你的地方。」陸驕玫還沒來得及溫柔地搖頭，李天瑞已經一頭撞在了舞台的角上，鮮紅的血花隨着他的倒下綻放開來。
「天瑞！」鍾叔和陸驕玫異口同聲地跑了過去。余曉雖然還是不敢放鬆，但他明顯感覺已經變回正常面容的方洛涵已經不再抵抗了。剛才還呲牙咧嘴的林詩芸也已經昏了過去，梁平關切地幫她調整好身姿。李天瑞似乎能夠聞到自己的血腥味，因為眼皮低垂而慢慢變小的視野也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她聽到陸驕玫在喊：「當初真正害死你的人應該是我，不關天瑞的事啊……」
我不知道為什麼那麼多人覺得我幸運，就因為我是李董的兒子？可不是不管窮人富人都有各自值得羨慕的地方，也有各自煩惱的地方嗎？如果我不是李董的兒子，我就不會認識陸驕玫，也就不會發生那些事。
「李天瑞，我就不信我還不如一個窮丫頭！」當我拒絕被兩家人視為青梅竹馬的驕玫那天起，我就知道她會糾纏不清。從小到大，恐怕沒有人拒絕過她任何要求，哪怕是一個玩具，只是我沒想到她會直接找到洛涵的頭上。
「天瑞，你覺得我長得美嗎？」那天晚上，驕玫特地約我出來說要問我最後一個問題，但我怎麼也沒想到他會問這麼一個問題。
「嗯，當然……你算是我認識的女生里長得最好看的了吧。」如果這就是最後一個問題的話我不想說得太絕情，畢竟李陸兩家在生意上還是有很多來往。更何況我也沒有說謊，驕玫的外貌是出了名的，雖然相比嬌艷的玫瑰我更喜歡淡雅的蘭花，這也是我會喜歡上洛涵的原因吧，人的氣質是外貌很難彌補的。可我沒想到洛涵會突然出現，那會我才想到，昨天洛涵突然情緒低落地讓我給她畫肖像，肯定是因為驕玫對她說了些什麼吧？我當時肯定表現得像個白痴一樣，要是能說點什麼，也就不會眼睜睜地看着洛涵跑掉才想起來追她。還有，都這個時候了我居然還有闊少爺的臭毛病，學校就這麼點大，再怎麼心急跑步就可以了，開什麼車呢？又為什麼要讓驕玫跟着我一起上車，沒有的話，她就不會在我之前看到洛涵，不會故意來和我搶方向盤，也就不會……
對，我還是個懦夫，我怎麼會被驕玫拉着一起逃跑？如果沒有耽誤那一會，也許急救還來得及吧……「李少爺，和我一起玩得開心嗎？」這麼多年，我一直不敢想你說的最後一句話，不敢想你最後看我的表情，是我讓你含恨而終的……
「當年我跟你說我和天瑞早就定婚了，說他告訴我你長相不如我，只是和你玩一玩，這些都是我處心積慮想讓你離開天瑞。雖然我沒想到最後會是那樣的結局，但害你的人是我，天瑞這幾年來一直不願意見我，一個人躲在房裏畫你的畫像，就算被人說成精神病也無所謂，他真的沒有對不起你。我這幾年明知道學校里的傳聞很有可能是你，卻害怕得不敢來向你道歉。所以……事到如今，你放過天瑞，我的話你想怎樣都行，求求你……」陸驕玫跪在方洛涵面前，多年來壓在心裏的歉疚大聲說出來心裏反倒平靜了許多，自己也不用再故作堅強，可以盡情地讓眼淚滾落下來。
「可以先放開我嗎？」方洛涵平靜地問道。
雖然感覺不到她有什麼抵抗的跡象了，但剛才的事還是讓余曉心有餘悸：「有什麼話先這樣說清楚再吧。」
方洛涵自嘲地笑了笑：「這幾年我真的成了令人害怕的惡鬼了……我剛發現自己已經死掉時，並沒有這麼想報仇，心想再看一看自己留戀的地方就離開這個世界吧，但那個穿黑衣的人不知道用什麼辦法把我困在了這棟房子裏。原來怨恨和喜歡一樣，都是會隨着自己的固執一點點累積的，我想這或許是上天註定了要給我機會報仇吧，也相信你們兩個人遲早會來見我的。雖然也懷疑過這個想法，可一旦聽到有人在這談論相貌問題，我就忍不住想要去折磨一下。六年了，我害了不少人吧？本以為今天終於到了了結的日子，沒想到最後只不過是一場誤會，我真夠可笑的呢……可以的話，真希望可以安靜地離開這個世界了……」
「這件事的話……」梁平看了看余曉，余曉也對着他點了點頭，「我們其實可以幫你解開的。」
「是嗎？真的很感激你們為我做了這麼多事呢。」方洛涵說完向李天瑞走了過去，余曉這回沒再阻止她。她蹲下身子看了看昏睡在鍾叔懷裏的李天瑞，然後對鍾叔說道：「你是鍾叔吧？我以前經常聽天瑞提起你，他說在他心裏是比李叔叔還要覺得親近的人。」鍾叔嚴肅地看着她，最後還是微笑地沖她點了點頭，「等他醒了以後，麻煩你告訴她，就算再捨不得，有些人和事，過去了的就讓他過去吧。如果我離開以後還能在某個地方看着他，希望他能像以前一樣努力，早點當上畫家。」見鍾叔會心地點了點頭，方洛涵轉頭對着梁平和余曉，「謝謝你們，我也會保佑你們早日實現夢想的。」三人互相點了點頭，「開始吧！」
梁平和余曉掏出自己身上的八卦。兩隻八卦分制陰陽，當年黑衣男人把方洛涵的一部分靈魂收進八卦內，並將卦位互換，從而使方洛涵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一定範圍內，余曉和梁平通過這幾天的研究終於搞清楚原本的卦位。乾、坤、震、巽、坎、離、艮、兌，兩人將八個卦位一一復原以後，兩道白光合為一處緩緩飄出，途中還吸收了林詩芸身上飄出的一點白光，匯聚到方洛涵的周圍。
這次方洛涵被所有人都能看見的光暈覆蓋，然後無數個光點像水珠蒸發般開始和她的身影一起消散。方洛涵看着李天瑞，他的整個右臉都是血污，像極了她死去時的面容，但曙光打在上面，顯得更加平靜，更有生機……
就在方洛涵徹底消失的一刻，在這座城市的某間黑屋內，一道青煙從桌上古樸精美的香爐上飄散。黑衣男人斜睨了香爐一眼：「看來我們的準備工作要增加了。」
「嗯，我早就說過了，有備無患！」西裝革履的男人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