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7尋找程家

97尋找程家

這消息一傳出來,簡直是變了天,不少富戶頃刻間傾家蕩產,弔死了好幾個,還有些連夜卷錢跑的,京城無不人心惶惶,本來這銀票的事礙不著小老百姓,但他們中不乏有在鋪子裏幫工做活的,這下子老闆倒了,發不出工錢,他們也只能跟着喝西北風,或是有那朋友間原本欠著些錢的,這會,為了一兩銀子,多少朋友兄弟反目,簡直恨不得逼死人,說句不好聽的話,唯棺材店的生意跟着紅火了一陣子,每日都有人哭天抹淚來定棺材。

尤其這銀票一作廢,物價都漲瘋了,都知過年前柴米油鹽貴,那會一石米是八百文左右,已經讓曹氏念叨了好幾天,現下更是漲到了快兩貫。

白鑫得知后,也顧不上想念程聞人了,少不得打起精神,清算損失,為之後做打算,他有心瞞着家人,不讓他們知道,但這種事也瞞不住,曹氏再不是以前關在家中不出門,大郎也時常盯着鋪子,很快白家人都知道了,一時間愁雲慘淡。

「三郎,你實話告訴娘,咱家中有多少銀票?」曹氏面無血色,說話時,嘴唇抖個不停。

白鑫苦着一張臉,「娘,並不很多,你就別問了。」

曹氏聲音猛地拔高,「快告訴我呀。」

白鑫無奈,只不說出來,娘反而更提心弔膽,於是說:「真不多,咱家只一張一百兩的銀票。」

曹氏聽了,身子一軟,眼前一黑,差點沒昏過去,幸好滿娘牢牢扶着她,將她扶到了椅子上,曹氏坐在椅子上哎呦哎呦直嘆氣,滿娘幫她順着胸口,曹氏有氣無力道:「這是做了什麼孽啊,好不容易攢了點錢,瞬間就化為烏有,變成廢紙了。」

曹氏只覺有人剜她心頭肉,疼得哭了起來,有心想把那些銀票扯個粉碎,可又捨不得,幻想着明天朝廷又宣佈可以用了呢?

白鑫早料到娘會這個反應,說的也不是實話,實際上他家有二百五十兩銀票,兩張一百的,一張五十的,確實是當初白鑫想着攢下,這才將銀兩兌換成銀票,一想到自己當時的舉動,白鑫就恨不得剁了自己的手,他上輩子聽都沒聽過朝廷還能幹出這種事,簡直跟強盜一般,明目張膽搶錢了,他也被弄了個措手不及。

曹氏一碰上數字就頭疼,於財務上不上心,並不知家中有多錢,所以聽兒子說只一張一百兩的,並沒狐疑,她以為,這一百兩銀子,就是來京城到現在,賺得所有錢了,兒子一年能賺一百兩,在她心裏已經是天大本事了。

其實白鑫除了那二百五十兩銀票,手底下還有幾百兩的銀子,因平時經常和那些貨郎打交道,他們可沒錢兌換銀票,再加上白鑫賣的香料也都是小件玩意,就是貴的種類,一件也不過二三兩左右,實際上,他的損失和其他商戶相比,已經是很少了,沒看短短几天功夫,這街上已經關了好幾家了嗎?

「三郎,那咱們怎麼辦?眼看這天氣快熱了,該交房租了,咱們拿不出來錢了啊?要不,趁着你手底下還有點,咱們回村吧,置上幾畝田,好好過日子,這做買賣需擔驚受怕的,命都要少活幾年。」曹氏倒是知道,兒子手底下多少有些散銀,她估算是百兩銀子左右,這錢拿到鄉下,也足夠他們買田置地。

曹氏一提房租,白鑫自然又想起了程聞人,想他給自己交了三年房租,還瞞着自己,真是用心良苦,想到程聞人,不可避免想到了程家,程家可是京城一富戶,但這銀票一作廢,於是富戶,受的打擊越大,白鑫猛地從椅子上坐起來,匆匆往外走,一邊走一邊說道:「娘,我有點事,我先出去一趟。」

他急匆匆走在街上,又安慰自己,聽程聞人提過他家大哥花錢進納個官,但願他家受到的影響不大。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白鑫來到了程家綢緞莊,抬頭一看,見大門緊閉,他心中咯噔一聲,他有心想打聽下程家現在情況,可竟不知道程家住哪,他先是沒頭蒼蠅般轉了幾圈,然後想起租他房子的魏官人和程聞人相識,又在京城生活久了,定知道程家住哪。

他又迫不及待調了頭,魏官人的鋪子雖也在潘樓街,卻和程家綢緞莊一東一西,兩個方向,他走得快,不一會,腦袋上就出了一層汗。

找到了魏官人,見他家鋪子也是片蕭條景象,魏官人更是鬍子邋遢,十分憔悴,白鑫叉了叉手,也不繞圈子,開門見山問道:「魏官人,你知道程聞人家住哪嗎?我想去他家看望一下。」

「哎,他家住在馬行街上,你到那街上,略一打聽就知道了。」魏官人哀聲連連,看了白鑫一眼,「程家這會算是完了。」

白鑫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猛地向前一大步,「為什麼這麼說?」

「你也知程家是做大生意的,京城遍佈他家鋪子,又向南方絲商收絲,又出海販賣,走南闖北的,誰還攜帶銀兩?怕是都兌換成了銀票,這銀票一作廢,之前還未結賬的絲商、船員等,都紛紛來他家要賬,又有各處鋪子開銷,銀票是作廢了,稅可是不變,這一下子,他家算是完了,沒看見這街上的鋪子都關了嗎?」魏官人心底並不壞,可這會,說着別人家比他更慘,心中忍不住好過些,又不可控制生出些幸災樂禍。

白鑫心中一緊,也顧不上寒暄了,匆匆道別,就往外走,走了一會,才想起要叫輛太平車。

不一會,就到了馬行街,略略打聽了一下,問出了程家所在,來到程宅門外,明明單憑一扇大門也看不出什麼,但白鑫就是覺得一片凄涼,了無人氣。

來了后,他又不知該如何了,程家人不認識他,如今程聞人生死未卜,再進去提起,未免惹得程家人更傷心,他找了個角落,就這麼站着,看了有一個時辰,不見裏面有人出來,也不見有人進去,白鑫見天色不早了,叫了輛車,又回去了。

接連幾天,都會過去看一會,也不曾進去,直到有一日,他見打外面來了一隊人,正往裏拉傢具,像是搬家,白鑫心中奇怪,忙過去打聽,一問才知,這宅子早已易了主,原本主家早搬走了。

白鑫焦急地拉住一個人問:「那你知道程家搬哪去了嗎?」

那人不耐煩地抽回袖子,「我哪知道他們搬哪去了?我就知他們家用房子抵了欠我家官人的債。」

白鑫還欲再問,就聽背後響起一個蒼老聲音,「可是白小官人?」

白鑫一回頭,卻見一個有些面熟的老者站在不遠處,他想了想,才想起這人是程家綢緞莊掌柜,因今日穿了身普通布衣,是以一時沒認出來。

「老先生。」白鑫忙迎了過去。

「哎。」老掌柜嘆了嘆氣,眼神渾濁望着程家老宅,一下子老了許多,「我就回來看看,不曾想遇見了白小官人。」

「我聽聞程家遭遇打擊,程聞人不在,我想着替他過來看看,可有什麼需要幫襯的?」

老掌柜嘆白鑫心地善良,這一次變故,不知多少原本親熱的朋友,形同陌路,甚至成了仇人。

倆人說話時,那些搬家的人嘀嘀咕咕,老掌柜立刻抓住白鑫的手,將他往別處帶,小聲說:「那是市舶司家的下人,我們不要站在這說了。」

白鑫和老掌柜來到一處偏僻地方,白鑫問:「不知程家搬到了何處?」

老掌柜有些尷尬,頓了頓才說:「也是這次叫人算計了,程家這次傾家蕩產,若不是為了等著二公子回來,我們早搬回鄉下了,如今在龍津橋附近租了幾間房子住。」

白鑫聽了,吃了一驚,那處地方可是龍蛇混雜,房屋皆十分簡陋,當初他們剛來京城時,店宅務就有推薦過龍津橋的房子,白鑫看便宜,擔心不好,就沒租,租的朱雀門的,最開始流動叫賣時,也曾路過那,可見識過那裏混亂。

白鑫還不信程家竟落得如此凄慘,忙道:「可否帶我前去看看?」

老掌柜猶豫一下,點頭同意,倆人坐上車,一路上老掌柜都十分沉默。

馬車行了兩個時辰,方到地方,眼前這片地方,烏泱泱擠滿了人,咋咋呼呼,比市場還要吵鬧,小巷子窄得連驢車都進不去,兩邊人家盡把東西堆在了門口,黑乎乎的房子,看起來搖搖欲墜。

老掌柜帶着他往裏走,不一會,來到了程家暫時租住的地方,白鑫算是知道為什麼程家要租這麼便宜的房子,因他家人口眾多,租屋子就要租下七八間。

程父身着布衣,坐在樸素的凳子上,仍目光沉沉,背脊挺得筆直,像是不服輸一般,白鑫看了,有點心酸。

老爺子不著痕迹打量白鑫,聽他自報姓名后,心中暗暗吃驚,倒是一直知道有這麼個人,也知兒子因他開始上進。

「程老爺,我看這處地方實在狹小,不如晚輩做主,重新尋處地方可好?」白鑫也知自己這話說的兀禿,可他就是想儘可能幫助程家人。

老爺子渾身戒備,就要搖頭拒絕,白鑫忙道:「實不相瞞,聞人之前對晚輩多有幫助,如今我做這些實在算不得什麼,再者說,等程聞人回來時,萬一尋不到家人怎麼辦?」

程老爺雖還抱着一絲期望兒子能平安回來,可心底已經認定他凶多吉少,這會聽見還有人跟他一樣,相信聞人會回來,程老爺不免動容,眼眶微微發紅,他心中百感交集,想自己平時商場朋友也不少,關鍵時刻,還不及兒子結交的一個這麼年輕的晚輩。

白鑫又勸了幾句,那老爺子總算同意,自從程聞人走後,白鑫從沒像今天這樣渾身充滿力氣,他急匆匆走了,已經在心中盤算給程家人在哪裏租房子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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調香聖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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