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智者樂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智者樂水

同一個夜晚虯湖畔一艘吳船搖曳著一湖chun風輕輕蕩漾在水面。

忽然一陣急促的鈴聲響起艙中照出的一線燈光映在艙板舷板拴著一條細繩細繩又掛着一個鈴兒此刻那細繩兒綳得筆直另一端遠遠地沒入水中鈴兒隨着那細繩兒的急顫不斷地搖響。

「哈哈哈……鈎啦!」

隨着一陣蒼老而洪亮的大笑聲一個穿着圓領便袍赤著雙腳的矮胖老人握著一卷書急急忙忙地跑到甲板一看那鈴兒響得急驟急忙把書扔在一邊手忙腳亂地從水裏往拉繩兒。

後邊緊跟着又出來兩個人一個是個jing壯黑瘦的漢子跑前去幫他拉繩兒另一個是位身着青衣的秀麗女孩兒她不慌不忙地把竹簾捲起來繩兒系在艙門框一艙燈光便照亮了船頭。

船頭老人在那個漢子的幫助下把繩兒扯了船頭一尾活蹦亂跳的大草魚被他拽了船這條大草魚足有三四十斤重奮力一跳幾乎把胖老頭兒拽倒。

胖老頭兒見那大魚已經了船不虞再脫鈎便嘿嘿地笑起來自鳴得意地道:「怎麼樣?怎麼樣?老夫說什麼來着我說沒有魚具咱也釣得到魚吧?哈哈哈哈……」

老頭兒叉著胖得幾乎已經看不出來曲線的老腰得意洋洋地大笑起來那條大草魚在他腳下「啪啪」地拍打着力道之大。讓這船艙都微微地發出了一陣搖晃。

燈光照在胖老頭臉頭髮鬍鬚已經白了八成一張圓圓的微黑的臉龐面相豐潤雙目有神給人一種溫和寬厚的感覺一部大鬍子也不知道修剪。和他那同樣蓬鬆還有點歪的髮髻倒是很般配完全的不修邊幅。

「哈哈阿郎真是有辦法。這樣都能抓到魚。」

那個jing瘦漢子搶起一根捶衣棒在魚頭狠狠地敲了幾記那條肥大的草魚終於不再蹦達了。*他便俯下身麻利地解開細繩兒摘下「魚鈎」和那個鈴兒用水涮洗乾淨遞給胖老頭兒興奮地拎起那條大魚。

胖老頭兒拿起鈴兒搖了搖裏邊的水遞給那青衣少女道:「嬋娟鈴兒還你。」

秀麗的青衣少女從胖老頭兒手裏接過鈴兒蹲身挽起褲腿兒掛回到她的腳鈴兒。老頭兒也從衣領邊扯出一根細繩兒繩頭兒有個小圈兒老頭兒手裏的「魚鈎」面有個掛鈎兒往那鐵圈一掛便卡住了。也不知是派什麼用場的。

老頭兒搓搓手眉開眼笑地催促那個jing瘦漢子:「嘿嘿!阿盛啊趕緊把魚拾掇拾掇把它燉了給老夫下酒!嬋娟啊快些去把火燒旺一些老夫口水都快流下來了。」

青衣俏婢抿嘴一笑。答應一聲便返身走進船艙那叫阿盛的壯漢從腰間拔出一柄鋒利的小刀就在船頭宰起了肥魚。胖老頭兒跟個孩子似的蹲在旁邊眼巴巴看着好象他不眨眼睛這個阿盛就能把魚馬收拾好似的。

阿盛一邊宰殺那條肥魚一邊嘟囔道:「天後召阿郎回京這是多大的事情阿郎怎麼也不着急呢這一路走走停停直到現在才趕到海陽縣離洛京還一大截路呢。」

胖老頭兒瞪了他一眼道:「天後召老夫還京老夫都不急你急個甚麼勁兒?」

看着阿盛麻利地刮著魚鱗老頭兒又嘆了口氣抬頭眺望了一眼洛陽方向喃喃地道:「要變天啦!」

阿盛一邊埋頭宰魚一邊道:「不會吧?傍晚時瞧這天氣晴朗的很應該不會轉yin才是。」

老頭兒沒理他捋著鬍鬚悠悠地道:「這天一變又是一番腥風血雨啊咱們晚到幾ri身就能少沾一點腥氣有什麼不好?」

阿盛一抬頭瞧見老頭兒捋著亂蓬蓬的鬍鬚忍不住說道:「阿郎你方才抓魚還沒洗手呢這可捋了一鬍子腥氣了。」

「啊?果然!」

胖老頭兒大驚趕緊跑到一邊拿起一隻帶繩兒的木桶順到湖裏盛了桶水來然後嘩啦嘩啦地洗起了鬍子。

等他把鬍子洗完阿盛已經把魚收拾好給嬋娟送去了。

胖老頭洗得一臉水鬍鬚還有水珠滴滴答答地落下來打濕了他的前襟他也不理只是扶在船舷眺望着遠方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阿盛走到他旁邊順着他的目光向遠處瞧了一眼沒見有啥可看的東西便無聊地往船舷一靠對胖老頭兒道:「阿郎天後這一遭召還京應該是要大用了吧?」

胖老頭兒「嘿」了一聲沒有言語。

阿盛撓撓頭又道:「阿郎既然不着急回京那咱們在虯湖晃悠個什麼勁兒鍾離距此不遠阿郎不是有一位表兄就住在鍾離么咱們何不去那裏做幾天客呢?」

胖老頭兒輕輕搖了搖頭黯然道:「天後專權李唐宗室ri漸凋零我狄仁傑身大臣既不能扶保李唐正統又不肯致仕以明君子之志我那表兄方正不阿對我頗有不滿我又何必登門自討沒趣呢?」

原來此人就是狄仁傑當他說出這句話時這個從衝到船頭就一直如同一位擁有赤子之心的老頑童似的老人語氣中才帶了一絲沉重和蕭索神情也有了一絲凝重。

他沉默了片刻突地暢然一笑指著前方閃動着道道銀蛇的水面問道:「阿盛你可知道這世間何物最強?」

舒阿盛根沒有浪費那腦筋直接答道:「小人不知。」

狄仁傑眺望着遠方聲音朗朗地道:「是水!至剛易折。善若水。水居善地心善淵與善人言善信政善治事善能動善時。表面看起來它很柔弱。可是它的目標從來就沒有變過不管繞多大的彎兒它最終一定會到達它就想去的地方!」

舒阿盛道:「水居然有這麼多的門道?」

狄仁傑嗅了嗅鼻子。道:「何止啊!水還能用來清潔鬍鬚!還能用來燉魚老夫已經嗅到香味兒啦快把劉使君送與老夫的那罈子劍南燒chun搬出來!」

僅僅片刻的蕭然。老狄臉就又露出了樂觀積極、玩世不恭的神態他從衣領下邊拉出兩根細繩往耳朵一繞兩個銀鈎便垂掛下來然後把鬍鬚左右一分掛到了勾子。原來他方才釣魚的鈎子竟是他的須鈎……伊水河畔武則天半卧於竹榻一根釣桿固定在竹榻邊頭張著黃羅傘蓋。替她遮著蔭涼和煦的陽光暖融融地照在她的腿。

碧綠的水面很平靜偶爾一陣微風吹過吹起鱗鱗一片一枚魚漂兒在水面半沉半浮。

千金公主邁著小碎步兒。急匆匆地走過來武則天聽到動靜微微張開眼睛見是她到了懶洋洋地道:「千金吶一早幹什麼去了。朕都已經釣三條魚了你才到。」

千金公主笑道:「哎喲千金就算打昨兒晚就搶先來垂釣也不可能比天後釣得多呀。」

她在卧榻旁的胡床坐下身子一傾對武則天道:「昨兒天後不是說過要給太平找位如意郎君么千金哪敢不心昨兒回去就叫人把京中有資格尚咱太平的男人都選出來這不又選了一大早么。」

「哦?」

武則天一聽很感興趣地坐了起來欣然道:「可選出來了?」

千金公主道:「千金認真挑選了一早選出來五個人天後先聽聽看看哪個合適。」

武則天笑道:「好好好你說!」

說着一招手侍候她的俏婢團兒趕緊呈一碗醪糟。這團兒是武後身邊的親信丫頭武后的起食飲居都她照顧武則天一個眼se她就清楚武后需要什麼是以最得武后歡心。

武則天喝了口醪糟對千金公主道:「你說吧朕聽聽是誰家的兒郎有這個福氣。」

千金公主笑眯眯地道:「這第一位呀是尚書省員外郎倪明今年才二十七歲就是從六品的官兒在尚書省里做事年青有呀。這個倪明原娶過一房妻子的因一直沒有子嗣被他給休了現在尚未娶妻。」

武則天微微皺了皺眉道:「倪明姓倪的?聽起來不是什麼高門世家子弟啊?」

千金公主忙道:「是這倪明出身倒是尋常不過一身才學……」

武則天微微擺手不悅地道:「不成朕的愛女怎麼能嫁庶族寒門子弟?下一個是誰?」

武則天是極看重出身門第的雖然她掌權時了對抗與她敵的山東門閥和關隴門閥拔重用了一些庶族子弟但這只是出於政治目的出身貴族家庭的武則天從骨子裏是瞧不起那些庶族寒門的。

當初她的愛女太平公主下嫁薛紹武則天甚至嫌棄薛紹的兩個嫂子出身寒微不配與自己的女兒成妯娌下旨迫令薛紹的兩位兄長休妻。幸好薛紹的兩位兄長與妻子伉債情深不忍休棄趕緊「考證」一番證明他們的妻子出身江南士族大姓這才罷休。

連女兒的嫂子出身寒門她都不肯接受怎麼可能讓女兒嫁一個寒門子弟?所以千金公主只說了一半就被她否決了。

千金公主難地道:「哎呀千金選的這幾個人要說相貌、人品、才學那都是沒得挑兒可就是出身……」

武則天道:「難道你jing挑細選出來的這五個人全都是出身寒門竟無一個高門子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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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枕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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