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柒伍】復仇

我慢慢地牽着蒼玉的手，隨着他一同看漫天的煙火,玉峴上的望雪山上還是常年累月的積雪,那漫山之上的紅梅格外刺眼好看,就這次，是我同他一起看的了。

「十萬年前，我不是故意的。」我靠在蒼玉的肩頭,蒼玉側過頭來看着我,輕輕地拍了拍我的頭。

「我知道。」

我也跟着點了點頭，再也找不到其他的話來說了,只是坐在他的身邊,同他一起賞着落雪與梅花，我竟是覺得很開心。

我側過頭來看着蒼玉，蒼玉的眼還是魔化時的眼,我同他回到玉峴的時候，他還滿身是血，我知道，這些都是我的傑作，可是我不敢去看。可現在再來看，他的心口處卻是一塊明顯的紅艷，我伸出手來，將手放在他的心口。

「疼？」

「不疼。」

蒼玉低下頭來看着我笑了笑，接着他低下頭，在我獃滯的表情中輕啄了我的唇，我怔住沒有動，沒有回過神來。

我記得那個時候他吻我，是不想讓我咬着自己的唇，從而來傷害自己，可是現在再來看蒼玉，他卻還是冰著那一張冰山臉，現在這個啄一啄是什麼情況？

「那個……師父……我……」

「嗯？」蒼玉抬起頭又看向了遠方，我也抬頭看了過去，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我只要叫上他一聲「師父」便是覺得我與他之間還是有距離的啊！

「我是覺得吧……即墨和金池怎麼樣？」

我吞吞吐吐的說出口，然後轉過頭來看着蒼玉，蒼玉的眼裏卻是噙著笑意，只是沖着我點了點頭，沒有表態，我覺著無趣，又側過了頭去。

「你覺得你我怎麼樣？」

「噶？」

我驚訝地抬起頭來，正好撞上了蒼玉的下巴，蒼玉吃痛，捂著下巴淚眼汪汪地看着我，我愣了一下，抬起頭看着他。

「師父……你說什麼來着？」我看着蒼玉有些不敢相信他在說些什麼，而蒼玉卻還是只是笑着，笑裏帶了寵溺，我覺得就是在我失去心臟的那一刻都沒覺得這般失神落魄過，我只能看着蒼玉，沒有動。

他在換回我的心臟，以自己的雙手斬殺青龍青越的時候，我覺得他是惡魔，可是他將青越一揚手，青越化作了心臟一顆，他捧著一顆心來到我的面前。

滿手血腥，天雷滾滾，卻是統統於他身上承受，他將我拉過去，伸手放在我的心口處，心臟在往回頭縮，直到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回來了。」

他在淺淺地笑，那笑里有着我看不明白的表情，他的身上全是綻開的肉，神有不死不滅之身，而蒼玉雖然是上神之軀，而他如今卻還只能是一個化了魔的魔，所以身上的皮肉之疼是免不了的，我卻是愣住不敢上前。

「我也回來了。」

回來的那一塊地方一陣絞痛，我向他伸出手，慢慢慢慢地擁抱了他。

「師父，師父，師父……」

「記起來了？」蒼玉淺淺地笑，那滿身血液的粘膩之感讓我心頭也是一痛，我慢慢地抬起頭看着他，叫着他師父，他也伸出手來，反抱住我，輕輕地拍着我的頭，我似乎覺得多年以前，很久很久以前，宇宙洪荒，那個時候，我與他也有過相擁與取暖，我們是一個整體。

後來我們卻是回到了玉峴，金池拉着我死活不讓我走，我看着金池，即墨也看着我，我回過身去看了看即墨，即墨沖着我笑了笑，笑得很是開朗與清麗，我從沒有見過即墨這個樣子的笑，這讓我覺得這是我第一次見到這樣笑着的即墨，從前的他總是笑得特別媚。我每次一見到即墨就是覺得他的笑如一個女子一般，讓人看着去溫柔又舒適。

可是這一次的他不一樣了，他笑得清麗，笑得好看，卻是讓我心頭一怔。

「即墨，帶着金池走吧。」

「我不要！」金池一聽立馬上前拉住了我，死死地抱住我的手不放，「金戈，我在你身邊萬年了，別丟下金池，別丟下金池。」

我看着金池，她可長得真好看，我一直沒有真正地去看這個小傢伙長成什麼樣子，只是覺得她一直在我的身邊，理所當然，她跟我，是雙生花了，我生她活，我死她亡，我們相互扶持，我們走到了如今，我終是成了上神，她也回到了她本來的面目。

金池的眉眼生得好，那好看的眉角與生得水靈的眼睛，讓人總是覺得她個子小小，柔柔弱弱的女子，可是接近她，了解她最後才知道這丫頭古靈精怪得很，她會在一開始親上我的臉，那時候我輸了比賽，她又咬上了楚衛櫟的手。之後就不捨得將他捨棄了，後來她化了人，偷偷摸摸地叫着我傻，我心事不好，只由着她去，卻是不知她是會說話的，為了不讓我離開他卻是只能叫我一聲傻。

金池金池，她會在拉着我的時候先叫一聲「唧」，後來才慢慢地叫出那兩個字。

金戈。

所以在這一刻我看着蒼玉，蒼玉卻是笑着看我，在我怔愣之中他卻是向著我伸過了手來將我攬至了他的懷裏，在我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時候，那滿懷的馨香卻是讓我再次墮落了下去，再怎麼樣也沒有什麼了吧。

「走吧。」我站起來拉起蒼玉，蒼玉看着我，笑了：「哪兒去？」

「蒼月欠了我的，師父幫我討回來吧，趁着你還是魔。」我抿著唇角笑了笑，蒼玉見我如此，也是一笑，而後才慢慢地站了起來。

「由你好了。」

「他怎麼說也是你師兄，你跟我去？」

「我一直在想這些年來都是哪些人毀了你，我一直覺得只有我在你身邊，你才是完好的，沒有人能傷得了你，我卻是只能遠遠地看着你，那些傷了你的人，怎麼可以好好地過着生活。」

就是這麼一說，轉眼之見，我就和蒼月來到了清素殿，這裏我沒有來過，是蒼月居住的地方。蒼玉一到這裏便是放慢了腳步，他抬起頭看了看清素殿三個字，一揚手，一把火，瞬間蔓延了開來。

慢慢地，直至火勢蔓延，蒼月才從裏面走了出來，他同上一次見面又有些不同了，他看上去十分疲憊，只是輕輕地笑着站到了我與蒼玉的面前，蒼玉也笑，看着他。

「欠了謹歌多少？」

「多了。」

蒼月看着蒼玉，突然就笑了出來：「我欠謹歌的，由你來還？那謹歌欠我的呢？十萬年前化作灰的何止是你們這兩個上神，我呢？我又是什麼？謹歌你當年是拯救蒼生，我卻是那個炮灰不是？」

蒼玉笑着看着我與蒼月，蒼月卻是不能開口說一個字。

「十萬年前的事謹歌的確是做錯了，可是我不管當年她做了什麼，做什麼，我都包容着她，這就夠了。」

蒼玉說完又轉過頭來看了看我，他的眼裏的笑太過好看讓我沒有回過神來，我只能怔在原地，看着這兩兄弟吵著架。

「哈哈，無論謹歌做了什麼都有你在後面給他背，自然是了。」

蒼玉也不管蒼月最後說了些什麼，身型一動就來到了蒼月的跟前，他笑了笑，冰山臉上竟是出奇的好看。

「無論欠了你什麼，謹歌被傷的，你便是還回來吧。」

蒼玉走上前，手一揚，隨天而廢下兩把劍來，我識得那劍，那是上古神兵利器，那兩把是對劍，劍身十分好看，卻是不想這兩把劍在蒼玉的手中，那通身好看的光澤便是讓我移不開眼了，那劍比蒼玉從前的倚月劍還要好看，一把沖着蒼玉而去，一把卻是由着我而來。

我抬手將它握在手中，蒼玉轉過頭來看着我：「你的。」

我一怔，這劍，竟是我的，另一把……是蒼玉的？

我的臉上發着燒，卻是只能看着蒼玉的眼睛慢慢地低下了頭去。

還沒等我回過神來，蒼玉便是將那劍身沒入了蒼月的身體內，那血腥之氣充滿了整個空間里，竟是讓我有些不太適應，我跑上前去，看着蒼月那一雙眼睛，他看着我，這一次，笑得很是友好。

「等等。」劍是沒了進去，卻是沒有沒完全，我站在蒼月的面前看着蒼月，他的笑在這一刻竟讓我覺得那是一咱灑脫，我看着他，慢慢地蹲下了身子與他平視，竟也是哭了出來。

「蒼月。」我輕輕地叫着蒼月的名字，蒼玉轉過身沒有看我們，而蒼月卻是看着我輕輕地笑着。

「那個時候，你是不是真的想讓我去死了，冰封萬年，是不是就這樣放棄我了。」

「不是。」我聽到蒼月的聲音，那聲音里有着輕快的感覺，讓我沒有體會到裏面的意識，而我卻是真正地笑了起來，是了，我等這一句話等了很久了。

我站起來，握著蒼玉的手，將那一方劍沒了進去。

我聽到蒼月開了口。

我有愛你，卻不能與你在一起。

那一刻，我仰起頭，看到漫天的樹葉，打在了我的眼睛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