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肉

心頭肉

紅蘿做了個霧中行船的夢,船頭劈開霧裏浪,劈得她靈台一片清明,恍然睜開眼,眼帘中是豆豆哥那張比女人還清秀幾分的臉,紅蘿捂著嘴痴痴一笑:「呀,豆豆哥,能夠活着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其實是自己命太長罷……

豆豆哥一臉菜色地望着她,嘴囁嚅了幾下,嘴角一抽,哇的一聲大叫起來:「啊,你沒死啊,那真是太好了……」

紅蘿:「……」「我剛醒,受不得驚嚇,你不要嚇我。」

豆豆哥點點頭:「小蘿籮,你想吃什麼?是想吃燒餅呢,還是糖葫蘆呢,還是炒栗子呢,還是臭豆腐?還是吃茯苓糕呢,還是……這麼多吃的,我看你還是先喝口水好了。」豆豆哥清點了一下,有些數不過來,心道有個貼心的哥哥,一定是世間最美好的事兒。

紅蘿:「……你還知道我會渴啊!」她趴在床上,微微動了動,正準備起身,發現腿被綁住了,動彈不得,有些哭笑不得,道:「哎,是誰這麼缺德啊,把我的腿給綁住了,我的腿又沒受傷!」

豆豆哥回答她說:「我聽伊文哥跟我爹說你睡覺喜歡亂動,伊文哥大概怕你半夜睡覺不安生亂彈腿,就讓我爹將你的腿給綁住了。」

紅蘿扶額微嘆,他這個方法可真霸道,不知情的,還以為她下半截癱瘓了呢!「哦對了,我哥哥呢?」睜開眼第一眼見到的人,不都是自己最想念的人么,怎麼跟預想的不大一樣?按理說哥哥此刻不是應該寸步不離守在她身邊么?

「哦,你說伊文哥啊,伊文哥因為照顧你,擔心你,把自己給照看暈了,就在旁邊休息了會兒,醒來之後,被一女人帶走了,然後又回來了,回來看了你一眼,然後又走了,然後……」

太繞了!繞的紅蘿頭都暈了,豆豆哥還未說完,紅蘿不耐煩地打斷他:「說重點!」若不是自己還被綁着,她覺得自己可能會跳下床來一棍子將他敲暈!

豆豆哥正說得起興,猛然被打斷,正欲說些什麼,想了想說:「我覺得他可能找你的仇人火拚去了,不然怎麼三日沒有回來呢?」

「三日?」紅蘿寂寂一想,她竟然昏睡了很久么?

豆豆哥瞭然地點點頭:「是了,你昏迷了五天,按照正常人的作息飲食,你再不醒,大概就要魂歸離恨天了,伊文哥一定是看你活不成了,才拋下你不管了,還好有我這麼好心的人收留你啊。」豆豆哥一番自誇,遞了一杯茶給她。

紅蘿鄙視他一眼,她趴着能喝茶嗎!這麼趴着手都麻了,紅蘿微微翻了翻身,也知道豆豆哥此番說的是假話,她哥哥不要誰,也不會不要她,他大概有什麼要緊事兒要處理吧。這麼想着肚子有些餓了,就讓豆豆哥喂她吃東西,豆豆哥是個好夥伴兒,她從來沒和他見外過。

「哎,我說你當初摔下崖之後躺在病床上是什麼滋味啊?」紅蘿喝了口水,吃了幾塊糕點問。

豆豆哥想了想:「嗯,我當初在想啊,別人一失足成千古恨,我一失足成千古風流人物,別人與我,實在沒得比,而且我還被蜜蜂給蟄了,這麼驚險的經歷,寫一本《豆豆哥遊記》也差不多了,哈哈哈哈……」

難得這次紅蘿沒有打擊他,而是點點頭若有所思:「其實我的那些經歷,寫兩本《紅蘿夢》都綽綽有餘……」

兩人正聊得很嗨,氣氛一下子就降到了零點。紅蘿心中咯噔一下,閉上眼。豆豆哥心中咯噔一下,亦閉上眼。

「啊,我死定了,這次伊文哥一定會殺了我的,一定會殺了我的……」豆豆哥狼嚎幾聲,被顧墨一把拎了出去,邊扔邊說:「你再多說一句,我就殺了你。」語氣不重,卻攝人心魄。豆豆哥蹲在牆角數着自己的死法去了。

顧墨再走進屋子,紅蘿已經坐起身,眼裏沒什麼情緒,亦沒有開口,只是淡淡望着他,這是她知曉他身份之後,第一次直視他的眼睛,而顧墨卻從她的眼中讀出了疏離,不僅是疏離,更是決絕。

「怎麼,來看我死了沒?真不好意思,我還沒死,你來早了。」紅蘿自始至終直視着他的眼睛,絲毫沒有退縮,好像變了一個人,

「小蘿籮……」顧墨叫了她一聲,喉嚨有些乾澀,再也說不出話。

紅蘿冷嗤一聲:「呵,不要這麼叫我,好像我跟你很熟似的,本姑娘跟你一點關係都沒有,還是你希望我提醒你,那晚你的人刺傷了我,讓我疼痛不已昏迷如此之久這個事實?亦或是你想知道,那把劍插入我身體中的那一刻我的感受?那我告訴你,簡直糟透了,那是我長這麼大,從來沒有體會過的糟糕!你滿意了嗎,滿意了說聲好,我不想再跟你廢話,顯得我多麼矯情似的。矯情那也看對誰,你配么?呵!」

多麼扎人的一番話,紅蘿說出來眼睛都沒有眨一下,她冷漠的時候,其實比誰都冷漠,傷人的時候,比誰都傷人。

「小蘿籮,如果我說這不是我的本意,你信不信?」顧墨此時的問,顯得蒼白無力。

紅蘿又冷聲一句:「信,為什麼不信,可偏偏你就造成了這樣的結果,所以你就該死,壞人都是要下地獄的你知不知道?」

「是,我該死,蘿籮,如若你讓我去死,那我便去死。」顧墨說道,一顆心仿似更蒼老了幾分。

「你都這麼說了,那你就去死吧。你和你爹爹一樣,都該死!」紅蘿咬牙切齒地道,卻忽略了顧墨這一刻的情緒。

她以為她這樣他不心疼么,他比誰都心疼!偏偏老天喜歡開這種玩笑,這種玩笑,還是死生這樣的大笑。那一日,他是真的沒想要伊文的命,也確確只想用伊文交換她而已,他知道她心疼她哥哥,一定會走在他身邊,他是在玩火**,惠一大師早就提點過,可他還是這麼做了,讓人無可奈何。

他不這樣能怎麼辦?她哥哥擺明了是不讓他們在一起的,他的機會不多,能夠把握的,還每每被人破壞,讓他怎麼做!他等不起。愛慕她的人那麼多,他卻只愛她一個,此生唯一愛過,她若是不愛他,他便不會愛了。年華老去,他便是孤寂一人,她可懂得?

「行,你要我死,也讓我先治好你再死,跟我回家吧,蘿籮。」顧墨也不跟她爭辯,她此刻不會留一丁點的感情給他。他現在說什麼也無濟於事,就如她所說,不是他的本意,卻造成了這樣的結果,都是他的錯。

「怎麼,你這是威脅我么,你趁着我哥哥不在威脅我?呵,我怎麼不知道堂堂墨王爺竟是這樣的小人,以前我真是瞎了眼了!」紅蘿不看他,對他說的每一句話,都是話中帶刺,此刻她就是只受了傷的小刺蝟,專門刺他。絲毫不覺得此刻的話有多傷人。

「你說什麼便是什麼吧,蘿籮,你會接受我的威脅嗎?如若我用你哥哥的性命來威脅你,你接受我的威脅嗎?」顧墨覺得再這麼說下去,她可能會說出更傷人的話,他此番來,不過想將她帶回王府,好好醫治她的傷,好好疼惜她。什麼也不想了,也不在乎她此刻說的難聽的話,先將她帶回去再說吧。

「我哥哥被你帶走了?」紅蘿瞪着他:「你帶他走也沒用,你再怎麼嫉妒他,他還是比你優秀,在別人眼中,你無比尊貴,在以前的我眼中,你獨一無二,如今我看你,也和那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差不離了。你都這麼威脅我了,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你且等一等,我先寫封遺書,反正被你帶回去還不知道要怎麼整死我,橫豎都是死,我有的選么?」

她說他要整死她?他心疼她還來不及,怎麼捨得整死她,她這是故意這麼說的吧,是她想要折磨死他吧,真是個沒心沒肺的小東西。顧墨苦笑。隨她怎麼罵,今兒他勢必要帶她回家。

顧墨沒有回話,只聽紅蘿又說:「不要用這麼痛苦的眼神望着我,讓我覺得你其實很可憐,你一大老爺們兒,裝什麼裝?這樣的表情不適合你,你就適合沒心沒肺的笑,反正你也沒心沒肺,我對你那麼好,你卻要殺了我哥哥,你看不慣便先殺了我,只要我哪天死了,你的醜惡罪行就會公之於眾,我看你也沒必要威脅我,我知道你存了什麼心思,你想治好我,成全你的美名。你說我是讓你如願呢,還是讓你如願呢,還是不讓你如願呢?你放心,我這麼怕死,一定不會早死,你都沒死,我就死了,說出去簡直就是個大笑話。我都這麼說了,你還要帶我回家嗎?就不怕我將你的後院弄得雞飛狗跳嗎,就不怕我將你的女人一個個搞死嗎,雖然吧,我也不大擅長這些勾心鬥角,但只要一有機會,我絕不手軟,這樣的我,你敢帶我回家嗎?」

顧墨:「……」她難道就不知道,他也很怕她死嗎,他就希望她能將他的後院弄得雞飛狗跳嗎,他的女人從來都只有她一個嗎,他要的,就是讓她乖乖跟他回家嗎?她不知道。顧墨淡淡一笑:「隨你啊,你喜歡怎麼就怎麼啊,現在跟我回家吧。」

紅蘿:「……」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他還要堅持,她也沒有辦法。她受不了他騙她,三番兩次傷她,女兒家倔強,就算愛着,也要有尊嚴,她愛他的時候,愛的那麼低賤,他回過頭再來求她,已經晚了!

「對不起,我不去。哥哥在你手中又怎麼樣,有本事你殺了他啊,你殺了他,我就為他陪葬,反正我活着也沒多大意思,讓我整天對着你,我怕我會死得更快!」不是她要故意傷人,是她再也不想回到那個傷心地,而且他府中那麼多女人,大家都是要臉面的人,還是有些在乎自己的感情吧,雖然是一段過了季的感情,亦不容許別人就這麼糟蹋。

不是她的東西,她不要。是她的,便要完完全全屬於她。眼前這個人,算不得有多大交情,興許也是有些喜歡她的,但是他的喜歡不純粹,她不喜歡這麼多情的人,亦沒辦法跟別人分享他的感情。眼前的人,他是不會懂的,她亦不會解釋。委屈,不值得,錯愛了便是錯愛了。

「你非得這樣說嗎,小蘿籮,非得這樣傷人傷己嗎?你還在怪我的手下那天不小心刺傷了你是嗎,等你好了,我也讓你刺一劍好不好,我賠你一起痛好不好?」如果痛能夠代替的話,他一定將她所有的痛都攬在身上。可是痛了便是痛了,也無可替代,她此刻說什麼話,他都不會計較,只要她乖乖跟他回去。

「賤人!」紅蘿在心底咒罵一句。他以為她計較的,只是他的人刺傷她這一件事么!「顧墨,我們之間的恩怨,遠遠不止你說的這一件。」這是紅蘿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叫他,是因為她恨。

「是啊,我們之間的事,遠不止這一件,這是我們的家事,我們回家再說。」顧墨點了她的睡穴,將她輕輕攬在懷中,抱回了府中。

……

紅蘿醒來已是傍晚,昏昏然換了一個環境,屋子裏熏著淡香,竟然還是她喜歡的鈴蘭花香,越是舒服好聞,她就越恨。朱雀燈中星火跳動,火光中顧墨的表情愛憐又深沉,床上之人,是他的心頭肉,割捨不得的至愛。紅蘿此刻趴着,看不見他臉上的表情,只覺背部有一雙溫暖的大手在輕輕撫摸她,為她上藥。見她醒了,便問她:「小蘿籮,是不是很疼?」

紅蘿咬咬牙:「廢話,你試試啊。」

顧墨淡淡一笑:「好,等你好了,我就試試。」

紅蘿扭頭,輕輕哼了一聲。

顧墨附在她耳畔,輕輕地說:「沒關係,小蘿籮,我會治好你,等你好了,你讓我怎麼疼,我便怎麼疼。」

紅蘿回過頭:「那真是抱歉,我背上的傷,一輩子都好不了了,就算好了,我也一輩子不會忘記,你不用這麼虛情假意來討好我,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你。」她用了三個一輩子,想用一輩子來恨他,將他一輩子釘死,卻記不得自己以前說過:「為什麼要恨呢,生活已經如此不堪,為什麼還要給自己添麻煩?」她的生活,的確被他給攪得很不堪了,連愛人的心都沒有了,就這樣恨了。

可是沒有愛,又哪裏來的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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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女小萌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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