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無題

41無題

他們幾個人其實先嬴政等人一步到達這座獨木弔橋。因為感覺這座橋有古怪,領頭的壯漢率先將前面並排走着的兩個同伴推了出去探路,然而,在還沒來得及弄清發生了什麼事的時候,那兩人已經跌落到了河中,了無生機,唯有晃動的橋身,說明了這不是偶然。

他們不敢再去闖那座橋,也不敢貿然後退。想起先前入陵時那三個身手不凡的人,便躲在一旁,靜靜地等待着。

後來,那三個人果然出現了。女人躲在黑暗中,被步驚雲不帶任何感情-色彩的目光掃到時,呼吸不由一窒:他們被發現了。她毫不懷疑這一點,雖然身着玄色衣衫的嬴政甚至沒有向這個角落施捨一個目光,但他的腳步優雅而從容,他的目光中有着洞悉一切的澄澈。就連嬴政身旁看似溫和無害的聶風,在目光投向這裏之時,也透露出了一絲好奇。

那些人什麼都知道,但那些人並沒有理會他們,顯然是沒把他們放在眼中。

從他們的角度,也看不到橋上發生了什麼。隔得太遠,是感受不到過招時帶出的劍意的,所以壯漢一直以為讓自己隊伍中折損了兩個同伴的是機關。看到嬴政三人過了橋,他們便以為那恐怖的機關被破解了,這才再次現身,準備跟在嬴政三人後頭撿點便宜。女人直覺不對,卻並沒有告訴壯漢。反正,壯漢和他的小弟並不需要她的提醒,當然,如果他們能夠死在那些人手中,就再好不過了。

壯漢對詳情知之甚少,果然碰了一鼻子灰,心情糟糕的步驚雲完全沒有給他們好臉色,還阻擋他們,不讓他們繼續前進。壯漢很是惱火,甚至對步驚雲起了殺意。不過好在他還有幾分自知之明,沒有衝上去跟步驚雲硬碰硬,只是搬出了天門的名頭,希望能藉此嚇退他們,可惜,他不知道,從嬴政到他的兩個徒弟,沒有哪個是被嚇大的。

直到被步驚雲以武力震懾到,壯漢才驀然心驚。原以為只有走在最前頭的那人武藝高強,不想他身邊跟着的人也是難纏的主。

在見識到步驚雲的實力后,壯漢老實了一會兒,不過也僅限於嬴政、步驚雲、聶風沒有走遠之時。當看不到嬴政三人的背影后,心存貪念的壯漢給小弟使了個眼色,自己身形一閃便跟了上去。他的小弟心領神會,急忙護衛在他的一旁。至於落在最後的女人,則被他們徹底的忽視了。在他們看來,這個女人就是個在生死關頭用來當替死鬼的存在——一路上,壯漢在危機關頭曾數次拉人出來墊背,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才能走到現在。

至於女人是否會跟上來,他們一點都不擔心。一個功夫不算高的女人,獨自一人在這個危險重重的陵墓中是絕對活不下去的,而跟着他們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即使他們在算計她……那又怎麼樣呢,除了乖乖被利用外,她沒有別的選擇!

女人看着前方兩個意氣風發的男人,上牙死死地咬住了下唇。先前在藏寶室中她就勸過,勸男人們別太過貪婪,她雖沒讀過多少書,卻也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可這兩個男人絲毫不顧她的勸阻,拿走了珠寶、搶走了玉石猶不滿足,還去摘那藏寶室中央放在奇怪紋路中的佩劍,最終引得機關發動,連累了在場所有人。

闖下了如此大禍,在逃跑的時候,他們的反應卻比任何人都快。他們把一個同伴推到身後去擋機關,而那個不幸的人恰恰是她青梅竹馬的表兄!她的表兄一向善良敦厚,平時也與人為善,對隊里的人很照顧。他那樣悲慘而窩囊地死去,卻沒有一個人為他說哪怕一句話!她倒是說了話,可說完后大家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她,這讓她在備感難堪的同時無比心寒。

而後,順理成章的,她在逃跑的過程中,被看她不順眼的壯漢拉去墊背而中了毒。

低頭看了眼自己已經變得烏青的手,女子露出自嘲一笑。即使今天註定要死去,她也不會讓那兩個自私自利的人好過。他們不是最喜歡拉人墊背嗎?這一次,就讓他們自己嘗嘗這種滋味好了。也不知到了那個時候,『隊長』那所謂最忠心的下屬,還能不能對他惟命是從。

壯漢雖跟着嬴政入了墓室中央,卻不知墓室中央也並非只有一條路。那座獨木弔橋上的劍意,能夠起到的作用遠遠不止是阻擋入侵者。

上了陽陵中那座橋,若是實力不濟,但武功與劉徹一脈相承者,會被送出陽陵;若武功與劉家毫無關係,就會直接被打落河中,中毒身亡。若是實力尚可,又與武帝劉徹的武功一脈相承者,則有資格進入劉啟靈柩的真正存放之處。這條路自然是為了劉家後人而準備的,在劉徹看來,也唯有劉家後人才能夠習到與自己一脈相承的武功。由劉徹編撰的劉家功法,本就是以法家功法為主體,輔以佛家與儒家,而法家功法在秦之後早已失傳,直到他執政時期才被他偶然得到,劉徹根本就不擔心秘籍會被其他人學習到。饒是劉徹再先知先覺,也不曾料到「先人」嬴政竟會重生回來,誤打誤撞之下,那條為劉家子孫量身定做的秘道竟然認可了嬴政,連帶着跟在嬴政身邊的聶風、步驚雲也被放了進來。

目前,嬴政是不知道這件事的。等待日後從他人口中聽見了這事,再聯繫到劉徹消失之前那個愉快中夾雜了一絲「慈愛」的微笑,嬴政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他一直以為劉徹的劍意是因棋逢對手而愉悅,原來竟然不是?最後,竟還是以把他當成晚輩而收場,整個兒亂套了。

嬴政有條件和運道鑽機關的空子,壯漢和他手下的小弟可沒這麼好的運氣。他們走上了與先前帝釋天一模一樣的坑爹之路……連環陣法、明槍暗箭齊齊上陣,甚至中途還碰上了屍變,心臟病差點沒被嚇出來。就是以天門門主帝釋天高強的實力,「過五關斬六將」的時候都極不容易,更別說是他手底下的小嘍啰了。

不知什麼時候,壯漢感覺自己身邊的人已經不在了,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身上還殘留着屍體流下的粘液。那屍變的主人死去多年,渾身上下早已染上一層屍毒,壯漢只嫌那物噁心晦氣,卻沒有察覺到,自己的臉頰和脖項處正在不斷變黑。

周圍十分安靜,驚得只能夠聽到自己的喘息聲和心跳聲,偶爾還能夠聽到一些特別的聲音……想到先前跟在身邊的女人突然發瘋了一樣撲上來撕咬自己,壯漢饒是再大膽,也不由心中發憷。還有那個一直很乖順地聽從自己命令的小弟,竟會突然出手把自己推向死地。壯漢第一次從榮華夢中醒來,感覺這個墓實在是太邪門了!

也是在此刻,他心中才由衷地對這個死者的領域升起深深的敬畏和忌憚。

耳邊傳來一陣「桀桀」聲,似厲鬼在嘶鳴,漆黑的通道中,什麼也看不見,卻隱約能感到有什麼東西在靠近。壯漢頓時繃緊了自己那根已經疲憊到極致的神經,全身上下都警戒了起來……

與此同時,嬴政三人也真正進入了陵墓的中央。靈柩中擺放着劉啟的屍骨。嬴政畢竟闖入了別人的陵墓,對着人家的靈柩,若是毫無表示,也不好。只是,以他的身份,對着劉啟的靈柩行什麼禮都不合適,最終只是抱了下拳。步驚雲瞥了那靈柩一眼,無動於衷,光明正大地將之忽視了過去。倒是聶風,對着那靈柩規規矩矩地鞠了一躬:「前輩,我們並非有意打擾,如有冒犯之處,請多海涵。」

在聶風行完禮后,劉啟的棺柩輕微地震動了一下,原本四面密閉的牆竟分了開來,出現了一間密室。

聶風驚訝地看了一眼嬴政:「想不到,這位前輩對於禮節竟這麼看重。」在他拜完之後,居然立竿見影地就看到效果了。

嬴政心中也暗道,幸好聶風跟了來。若不是有聶風在,怕他還發現不了這墓室中另有玄機。無論如何,他是不可能對劉啟行那樣的禮的。

三人都以為這道機關是因漢室看重禮儀而設,卻不知,在劉啟與劉徹的構想中,這是為了檢驗進入陵墓的子孫是否孝順。若是不孝,或是個沒心沒的,就沒有資格得到祖先流傳下來的東西。

每一代漢帝駕崩之前,都會將家傳的武功秘籍放入自己的陵墓中,若是繼任者通過了考驗,便能夠獲得。若是通不過考驗,那也只能證明沒有足夠匹配秘籍的實力與心性。劉氏寧願讓武功秘籍失傳,也不願其落入不孝子孫手中,懷璧其罪,反倒找來有心人的覬覦。

劉盈未能習得劉邦留下的武功秘籍,他的繼任者不得不越過劉盈的安陵,前往劉邦的長陵中接受考驗。可惜,最終唯有文帝通過了長陵的考驗,獲得了劉邦的武功秘籍。景帝於功夫上欠缺了些,未能通過文帝的傳承考驗,便把滿腔的期望都寄托在兒子的身上。好不容易生了個根骨與悟性俱佳的劉徹,誰知道卻是個主意大的主兒。劉徹並不願意學習劉邦流傳下來的功法,反倒另闢蹊徑,自創功夫。劉啟當年雖氣得吹鬍子瞪眼,但見兒子整得有模有樣,在即欣慰又無奈的複雜情緒下,最後倒也默許了劉徹的行徑。

劉啟並未得到傳承,是以墓中並沒有武功秘籍。文帝墓中倒是有傳承,只是帝釋天等人當初闖陵時未能得到認可,並沒有進入可以獲得傳承的那條通道,只找到了些陪葬的俗物。不過,即便能夠進入那條通道,帝釋天對劉邦留下的武功秘籍能有多少興趣也不好說。

嬴政三人走入開啟的密室。一樣望去,見密室中擺着不少紙張,走近細看,原來上面記載的皆是景帝生前之事。在密室中央最為顯眼的地方,還有一篇悼文,最後的落款是「子,劉徹」,顯然是劉徹在陵墓裏頭寫的。嬴政對那些悼念之辭不感興趣,倒是密室中收藏的一些皇室秘辛,讓嬴政多看了兩眼。

xx年間,有蛟龍出沒,在東海畔興風作浪。郡守傾全郡之力剿之,未遂。

這簡簡單單的一行字,讓嬴政挑了挑眉。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這句話,定以為這是在誇大其詞,或是編者做了個夢也未可知,嬴政卻不這麼想。

這句話,讓他想起當年那突如其來的火鳳,也是這般在他的領地上肆虐無度,殘害百姓。最終,他傾舉國之力方滅之,又在方士徐福的建議下將火鳳的鮮血交給他,讓其煉製丹藥。那時,他已身患重症,徐福進言仙丹可治其症,他索性死馬當活馬醫,給了徐福足夠的人手,令其東渡扶桑蓬萊,尋仙問葯。

如今想來,與這蛟龍的神出鬼沒一樣,那火鳳出現的,實在蹊蹺。

人一旦有了懷疑,便會在心底不斷地琢磨,直至紮根。嬴政面上不提,心中卻是將這件事記下了。

「師父,這間房間中並沒有什麼武功秘籍。想來這位前輩……墓室的主人在武學上不是一位有造詣之人。」聶風看了看周圍:「這裏恐怕不會有師父需要的東西。」

「朕知道,等把這卷秘辛看完,就離開。」嬴政翻開最後一卷文書,卻發現不對勁。那捲文書上只寫了一個「車」字,就再無他言。那是一封以鮮血寫就的文書,那封文書的書寫者還沒來得及寫完就去世了。可是,這個車字到底代表了什麼?景帝將之作為陪葬,是否發現了什麼?又或者,這不是景帝命人放進來的,而是前來祭拜的武帝帶來的?

嬴政將那封文書放入袖中,又翻找了一些文件之後,覺得並無特別之物。正打算離開這間密室,腳下卻踩到了一樣東西。

嬴政收回腳,腳下是一把再普通不過的木製弓,上面還沾染著一點暗黑色的血跡,顯然在很久前曾被人使用過。這樣一把弓,居然陪葬在皇帝的陵寢深處?以漢景帝的身份來說,這把弓簡直可以算得上是粗製濫造了。

這把弓很尋常,但正是因為這,才這不正常。莫非,弓有什麼奇妙之處?

嬴政握起那弓,仔仔細細地打量了一陣,並沒有察覺到任何異常,又放出自己的精神力,打算探測這弓內部的奧秘。他剛剛在那獨木弔橋處進階炎雷劍訣六層初階,精神力已增加了一倍不止,自然比從前多了分底氣。

只見那古樸的弓華光大作,在嬴政的手中驟然變大。周邊精緻的紋路逐漸顯形,匯聚成各式各樣的符號。弓上並沒有箭,嬴政卻感覺到,若想要用這柄弓射擊,隨時能以真氣為箭。

心中自動感應到這則信息,讓嬴政的面上產生了一絲古怪。

「師父,怎麼了,可是這把弓不妥?」步驚雲自注意到嬴政神色不對起,便死死地盯住了面前的弓,唯恐這把弓泄露出什麼不好的氣息,傷害到嬴政。

嬴政沒有回答,他專註而嚴肅地盯着面前的弓,像是被吸去了所有的注意力,半分都沒有分給步驚雲。他的眉峰不知何時緊緊皺了起來,豆大的汗滴從他額角滑落。他的唇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聶風擔憂地湊上前,卻因擔心讓嬴政分心而不敢動他:「師父,你到底……」怎麼了三個字還沒有出口,就見嬴政口中噴出一口鮮血,灑在那弓上,倒是讓那把不安分的弓安靜了不少。

「朕無事。」嬴政像是剛從水裏被撈出來的人一樣,滿頭大汗。這已經是他今日精神力第三次遭到衝擊了,怕是事後要養好些日子才能養得回來。

嬴政看着自己手中恢復了最初的古樸模樣,乖順得不得了的弓,心下苦笑。誰能夠想到,第一次探測之時,他的意識居然是被這麼一個小東西撐開的護罩給擋回去的?方才,在他打算以精神力探查這弓的異常之處時,這弓竟兇悍地反擊了回來,若不是他反應快,只怕剛剛拓寬的意識又要再度遭受重創。在這之後,即使他已將精神力收回,這弓卻仍是不依不饒,糾纏上來。嬴政無法,只得耗費精神力與其對恃,看看它到底想做什麼。

沒想到,在與它糾纏了一陣之後,它倒反而安靜了下來,不止如此,嬴政還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末端與這把弓建立起了似有若無的聯繫。

倒是把有靈性的弓。嬴政想着,將那弓放入袖中。

恰在此時,異變突生。在密室的盡頭處,居然又憑空出現一條秘道。那密道十分狹窄,一次僅容一人通過,又深又長,不知通往何處。其規格卻與這座陵墓有些不太一樣,許是後期挖鑿的。

嬴政的眉頭狠狠地抽了抽,劉徹這一家子都是屬老鼠的嗎,怎麼盡喜歡挖洞?他驪山皇陵的地下城中都沒有這麼多秘道。不過,既然都走到這裏了,也沒有原路返回的道理。嬴政小心地釋放出一點意識,發現這條秘道沒有問題后,走了進去。

當嬴政一行人在陽陵墓室深處的秘道中行進時,天門門主帝釋天正率人在陵墓帶中沒頭蒼蠅似的穿來穿去。一路走來損兵折將,縱然帝釋天並不在意他的下屬們的生命,此時也不是不惱怒的——一直在原地不停地繞圈子,他感到被愚弄了。

帝釋天在又一次饒回來后,面具下的臉色已是鐵青。他一掌狠狠地向眼前一塊不起眼的石碑劈去:「劉、徹!你人都死了,怎麼就不能安分一些!」

從前他受制於嬴政,在嬴政薨逝后,礙於李斯與蒙、王之威,他起先還小心謹慎,到了後來,漸漸放開了手腳,當他發現劉家人對他沒有什麼威脅力之後,更是徹底沒了顧忌。他仗着自己活得長久、內力深厚,四處搜羅頂尖秘籍,沒少給漢室惹麻煩,在武林中也是作威作福,一言九鼎。劉家人倒是想打他,但那時既要對付藩王,又要對付匈奴,再加上將領沒有一個是帝釋天的對手,只得不了了之。

然而,在劉徹成長起來之後,這一切都變了。年輕氣盛的帝王不僅收拾匈奴,收拾藩王,還收拾帝釋天!他本想給劉徹一個深刻的教訓,沒料到最後被教訓的人卻是他自己。天門在衛青的一次「剿匪」行動中元氣大傷,一直以來不可一世的帝釋天也身受重傷,被逼得只能避其鋒芒,將天門被打擊得七零八散的勢力全部轉移到了暗處。那段時間,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時間,讓他每每回想起來都咬牙切齒。

簡直是奇恥大辱!

不僅如此,劉徹還嚴重阻礙了他得到三朝與秦漢的武功秘籍。秦時,他在嬴政靡下,按理說借攬一下百家秘籍並不是什麼難事。可自從發生了那檔子事之後,秦宮上下對秘籍之事莫不是諱莫如深,他那時不過是一個普通的方士,面對嬴政的盛怒,自然不敢虎口拔牙。秦之後,他本想伺機回一趟中土,將百家秘籍帶走,誰知有人動作比他更快——攻入咸陽時,項羽將秦宮中藏着的那些秘籍付之一炬,事後才趕回來的帝釋天當真是哭都沒處哭去。

漢朝建立,劉徹之前的幾位帝王卻都沒來得整理秦亡以後失散的秘籍,帝釋天經多年明察暗訪雖然也有些收穫,但得到的秘籍終究是極不完整的。及至劉徹上位之後,國富民強,好不找回了不少失散的秘籍,卻被劉徹一句「罷黜百家,獨尊儒術」打散了。那些被「罷黜」了的門派的武功秘籍無人問津,徹底失傳,就連儒家中的武學也盡都散去了,僅僅剩下一些理論。

心中暗恨之餘,帝釋天也曾一遍遍地思索,難道劉徹還能像當初的嬴政一樣,為了不讓他、不讓「那些人」得到秘籍而對秘籍進行一次大肅清?隨後,帝釋天又推翻了自己的猜測。這是不可能的。劉徹沒有那個時間,也沒有那個條件,更沒有那個必要。

唯一的可能就是,劉徹將那些秘籍牢牢掌握在了自己的手中,並讓底下的人封了口。

帝釋天在面對世人的時候,總能夠擺出一副居高臨下、遊戲人間的姿態,唯有在劉徹以及曾經的主人嬴政面前,他總是那麼的狼狽,那麼的低微……他甚至感覺,就連現在,早已死了的劉徹也在嘲諷着他,嘲諷着他的不自量力。

想到此處,帝釋天的危險地眯了眯眼。

「門主,我們可還要繼續?」身旁的駱仙眼見帝釋天情緒不對,輕輕地喚了他一聲。

「繼續找。」帝釋天擺了擺手:「我就不信,劉徹的陵墓還能跑了不成!」

話音剛落,地底深處忽然傳來一聲嘶鳴聲,帝釋天警惕地看了那個方向一眼:「去看看。」

「門主……」

身體中的每一個細胞都在叫囂著危險,頂頭上司卻是個容易被危險勾起興趣的人,帝釋天的下屬們在心中暗自叫苦不迭,面上卻半分也不敢顯露。上一個敢這麼做的人,已經被帝釋天拿去喂妖物了——能跟隨在帝釋天身邊的人地位都不低,自然知道帝釋天飼養著一隻猛獸,那猛獸非比尋常,十分邪門,他們私底下都通通稱那猛獸為「妖物」,面上卻半點也不敢顯露。要知道,帝釋天平日裏雖然總是跟人嘻嘻哈哈,沒個正經,但這種人往往更加喜怒不定,翻臉比翻書還快。

「門主,前面有座山,似乎整個小山頭都是一座陵墓!」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之後,興奮地道,如此渾然一體的陵墓,縱然不是他們要尋找的茂陵,墓的主人也定然不俗。他們若是能在裏頭逛一圈,想必能有大收穫。

帝釋天眯着眼看了看那座山:「似乎有些眼熟啊……」

駱仙忙在一旁適時地問道:「門主這麼說,可是想起了什麼?想來門主離得償所願不遠了。」

「哎呀,你這丫頭猜得倒是准——的確是不遠了。」帝釋天拍了拍駱仙的肩。駱仙眼珠子僵硬地轉了轉,對於這個頂頭上司,到底還是畏懼的。想了想,她小心地問道:「門主發現了什麼?駱仙愚鈍,還請門主指教指教。」

「嘻嘻,你求我呀,求我我就告訴你。」帝釋天彷彿發現了什麼好玩的事情一般,恢復了往日的跳脫。只是周圍,沒有人因為他的跳脫而鬆快下來,反倒更為緊張。

「沒意思。」帝釋天擺了擺手:「好啦好啦,告訴你了!那座山……」手指向山頭:「雖然不是劉徹的陵墓,可也不遠了。祁連山知道吧?當年霍去病封狼居胥,死後劉徹便給他修建了一座祁連山一樣的陵墓,隨葬在自己陵墓周圍。你們說,現在找到了霍去病的陵墓,劉徹的還會遠嗎?」

「那麼,依照門主的意思,我們是到霍去病的陵墓裏面走一遭,還是直接進茂陵中?」

帝釋天道:「走吧,走吧,好不容易找着地兒了,先到劉徹那小子的茂陵里看看,我還想好好地問候一下他呢。」

霍去病的陵墓他很感興趣,不過目前,他最關心的還是劉徹的陵寢。算了,等以後有時間,再到霍去病的陵墓裏頭去看看吧。霍去病有祖傳刀法,如果能夠找到,也是一種收穫。當然,衛青的陵墓也是。

帝釋天伸出舌頭舔了舔唇。當初,霍去病與衛青練武不過十數載,便將他逼得狼狽退散,他心中無法不在意,對於二人的祖傳功法,也無法不覬覦。

恰在此時,距離霍去病之墓不遠的一處山頭又傳來了一陣清晰而明顯的震動。

帝釋天喃喃自語:「這股波動,跟『那個東西』可有點像啊。」算了,找了劉徹的陵墓這麼久,就是裏面有『那個東西』,他也得進去。況且,如今的他早已不是當年的他了,現在交手,誰怕誰還說不準呢。

秘道中的一次傳來強烈的震動時,嬴政幾乎以為是秘道要坍塌了。這可是地下,而且深度還不淺,若是這秘道塌了,縱然有絕世武功,他們怕也得交待在這兒。所幸有驚無險,當嬴政發現手中的弓隱隱散發着光芒,阻止著洞穴深處的躁動時,索性動用弓,開始壓制那一頭躁動不安的『東西』。

不知走了多久,終於見到了一點亮光。嬴政看到這抹亮光並沒有多少欣喜,反而擺出一副如臨大敵的姿勢,充滿了警惕。

周圍的溫度越來越高,幾乎要將這裏變成一個岩漿。

聶風抹了把汗:「真熱。」

步驚雲道:「不對,這溫度不正常,師父,風師弟,快些用真氣護體。」

嬴政豈能不知道這些事。只是,他想要看看自己的徒弟如今成長到了什麼樣的地步,便沒有出言提醒,想不到,竟然是步驚雲先發現了這一點,而不是心細如髮的聶風。

不過,在某些方面,步驚雲的直覺倒確實是要比聶風敏感些。對於步驚雲這個親傳弟子,嬴政總體而言還是滿意的。只是,他沒有想到,不久之後發生的一件事,讓他再也不能單純的把步驚雲當作自己的親傳弟子。

在通道的盡頭處,嬴政碰到了天門的一行人……以及與他們對恃的火鳥。

看見嬴政三人,帝釋天意味不明地哼了一聲:「居然有人比我還要先找到這茂陵?」

茂陵?嬴政心念電轉,原來,這裏竟已經是茂陵了。陽陵密室中的那條通道,竟是通向茂陵的?

「門主,要不要先把這些障礙掃除掉?」天門中的人敵視地望着嬴政三人,請示道。

「不必,小嘍啰讓他們多活一會兒也是沒關係的。等解決完這頭畜生,再解決小嘍啰也不遲。」天門門主嘴上說得好不在意,面上卻是打量了嬴政好幾回。這個人的境界居然與他差不了多少了,江湖中何時又出了這麼一個青年俊傑?

帝釋天卻不知道,雖然嬴政如今看起來仍與青年無二,實際上已經算是中年人了。只是,無論是內還是外,他都不會再衰老。

帝釋天有千年的功法積累,嬴政卻有千年精妙心法相佐,真要戰一戰,如今怕也是旗鼓相當。

說話間,一個分心的人便被那火鳥噴出的火球砸中,頓時整個人一片焦黑,連命也去了半條。嬴政想起自己當年就是被那火鳳的火焰噴中,而後就開始身子不適,臨死前更是遭受了如萬箭穿心般的疼痛,內心就怎麼也平靜不下來。

他的怪病到底是不是那隻畜生帶給他的?如果不是那畜生帶給他的,又究竟是怎麼來的?

武帝劉徹的陵墓中為何會有火鳥,面前神秘的天門門主究竟是何人?

問題一個一個接踵而來,嬴政看着帝釋天與火鳥的過招,並沒有貿貿然地加入戰局。他看得出來,帝釋天對付火鳥遊刃有餘。這火鳥實力雖比不上當初傾舉國之力才制服的火鳳,但實力上也僅遜色幾分罷了。若是嬴政此刻單獨對上火鳥,雖說能勝,但也需要耗費一番功夫。

帝釋天瞥向站在岸上悠然觀火的嬴政,打鬥之餘,露出了一抹詭異的笑容。

看着撲面而來、馬上就要燒到自個兒衣角的巨大火球,帝釋天不緊不慢地移動着,看上去像是想要避開那火球,又有點不對。

火球忽然膨脹,眼看着就要將帝釋天整個兒吞沒,帝釋天卻忽然閃了開來。那火球直衝嬴政而去,帶着火紅泛金的溫度,像是下一秒就要爆開。

「師父,小心!」沒來得及思考憑藉嬴政的身手是否能夠避開或者化解這一招,步驚雲已行動先于思考地上去撲開了嬴政,自己卻被那來勢洶洶的火球吞噬。

嬴政瞳孔一縮:「雲兒!」向來習慣於把一切控制在掌中的嬴政第一次有了一絲情緒失控的感覺。

這是他看着長大的孩子。他一直以為,即使步驚雲闖蕩江湖時因實力不濟而出了事,他也能淡然地善後。直到看到青年因為擔心自己的安危而將自己推開,嬴政才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自己料想的那樣淡定。

當年,他是吃過火鳳的苦頭的,自然知道步驚雲此刻該有多麼難受。

眼見着步驚雲在火球中若隱若現,嬴政便知自己不能貿然相助,只能由步驚雲自己度過這道難關。吞噬火球,或是被火球吞噬,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可能。

嬴政面無表情地看向帝釋天,熟悉他的聶風已從他眼中讀到滿滿的怒意。

師父這麼生氣,是因為擔心雲師兄吧?畢竟,他自己也很擔心雲師兄。聶風低下頭,只是,看到師父把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雲師兄的身上,他的心中難免還是有點小小的不快。這些不快來得快,去得也快,在師父和雲師兄的安危面前,當真也算不上什麼了。

好像是嫌嬴政還不夠惱火似的,帝釋天在一旁沒心沒肺地火上澆油:「哎呀,我光顧著躲避着火鳥的攻擊,沒注意到身後有人。害得你的同伴被擄,真是不好意思啊。不過,你的同伴也太弱了吧,跟你的實力完全不匹配嘛,要不要考慮拋下他們……」

沒有帝釋天的支援,天門的其他人對付火鳥困難了很多。轉眼間,又有兩個人死了,帝釋天卻毫不在意。雖然天門的人早就知道門主心性薄涼,但親眼見了,仍是覺得心中一寒。

在帝釋天打算繼續滔滔不絕的時候,他忽然頓住了。

只見嬴政拿着新得的弓,以真氣為箭,一箭射穿了帝釋天臉上的面具。

一時之間,滿室皆寂。天門的人對於自家門主的真實面容自然是好奇的,可目光稍微瞥了眼帝釋天的臉之後,就不敢再隨意看。他們毫不懷疑,若是他們敢肆無忌憚地盯着門主的臉看,明年的今天就是他們的祭日了。

嬴政倒是沒那麼多顧忌。將帝釋天的面容打量了一遍之後,他的心中掀起了驚濤駭浪,俱都匯聚成嘴邊的一個名字:「徐福……」

頓了頓,又道:「你還活着啊。」

當年,他拖着重病之身送徐福東渡扶桑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後來,徐福便如泥牛入海,再無音信。他本以為徐福是求葯無果,折在了海外,不想今日,他竟以另一種面孔、另一重身份見到了徐福。

帝釋天聽聞徐福二字,二話不說,身形一閃,上前便與嬴政過起招來。手影重疊,短短几秒內,二人就過了數十招。

嬴政如今知道了帝釋天的真實身份,並不願被帝釋天堪破所學武功,因此沒有使用法家秘籍。心中計算著那火鳥所在的位置,嬴政在到得某一處后,迅速抽身,完美地複製了剛才帝釋天對步驚雲所用的招數。

帝釋天不曾料到嬴政有此招,盛怒之下一頭撞了上去,這下徹底惹怒了火鳥,火鳥再不管旁的人,開始追着帝釋天打。在火鳥的猛力進攻之下,帝釋天有些狼狽,一時倒也沒有大礙,他身後天門中人倒是鬆了口氣。

嬴政冷眼看着,在帝釋天即將殺死火鳥時就朝着帝釋天輸出一道內力,帝釋天一招未得手,反倒激怒了火鳥,追着帝釋天展開了更為猛烈的襲擊。

眼見帝釋天被火鳥纏着,脫身不得,嬴政才來到步驚雲的身邊:「雲兒如何了?」

自打步驚雲被火包圍之後就陷入了昏迷,聶風一直在他身旁說着話,好讓他振奮精神。此時嬴政問起,聶風不無擔憂地道:「火已褪去,但云師兄如今的樣子……與當年被麒麟血濺到之後一模一樣。」聶風伸手探了探步驚雲的額頭:「已經開始發熱了。」

「你朝着他體內輸送一道清心決。」嬴政扶起步驚雲道。

聶風愣了愣,隨即乖順地答道:「是。」

周圍的晃動越來越厲害,不知是誰先喊了一句「要坍塌了」,眾人這下也顧不上對付火鳥了,都慌不擇路地朝着與此室相連的一個洞口中奔去。

待到身後的石壁落下,將火鳥與坍塌聲隔絕在外,逃進來的人心下稍安,靠在牆上急促地喘息,卻聽帝釋天傳音道:「屏住呼吸!」

來不及細想,有些人趕忙照做,另有一些人,反應慢了些,還是吸入了一口氣,立馬便倒在地上,成為一具屍體。

「往前走!」帝釋天又傳音道。

眾人心中大起大落,本以為好不容易覓得一線生機,誰知竟是踏入了另一條死路。外面雖有火鳥,又在不斷坍塌,但好歹還有處可逃。如今在這滿是毒氣的密閉房間中,他們又能逃到何處去?

有些人竟後悔跟門主逃了進來。

他們都是天門中的中高層,按理來說,應該是對帝釋天最為忠心的一批人。可是,在見過了帝釋天對下屬的生命毫不在意后,他們又怎麼可能不與他離心離德?

他們不怕死,只怕死得沒價值。

在絕望中,分分秒秒都顯得那麼漫長。不知過了多久,有人傳音道:「前方房間就是漢武帝劉徹的靈柩停放處,只要能夠進去,我們就安全了!」

一下子,所有人彷彿都有了指望,皆朝着那人所指的方向涌去,卻在奔到門口的一瞬間被暗器殺死。

鮮血涌濺,讓緊隨其後的人都如同被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帝釋天看了一眼死去的下屬,並沒有把他們的慘狀放在眼中。這麼多年下來,他一直都活着,他身邊的人早就不知道換了幾批,導致帝釋天對於下屬的生死根本就不關心。死了,再補充新的就好。

「冒冒失失的,就是我想救,也救不了你們。」帝釋天在傳音中冷哼一聲,抬手揮出一道內力,將機關所在處直接粉碎,漫步而入。

在他走進去后,頭頂的那扇門也開始閉合。那些一開始心存猶豫的人們沒有時間多想,只得跟着走了進去。

劉徹喜歡排場,所用的棺木自然也很是名貴豪華。

帝釋天盯着那棺木良久,忽然道:「開棺!」

先前給予了他那麼多的屈辱,他到要看看,劉徹死後究竟是何模樣。

劉徹的棺材是用大鐵釘釘上的,帝釋天的下屬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方才一個一個撬開。在這過程中,他們還很留意棺中是否有動靜——他們不願意再碰到屍變。

所幸劉徹的棺木中一直很安靜。

當厚重的棺蓋被掀開后,眾人皆發出了一陣驚呼。

帝釋天排眾上前,死死地盯着那口棺材,面上陰沉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棺中,竟然是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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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雲之雄圖霸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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