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回憶
宵風與亞洛雷德的決鬥在帝國學院后舉行，帝國學院位於斯特城北，與家在城南的宵風相距甚遠。
午後，帶着帽子和墨鏡的宵風慢慢踱步離開了家門，走在大街上，看着行走的人們，飛馳在空中的用魔法維持的交通道具，宵風在一次無意中了解到，這些交通道具是某個偉大的練金術士發明，裏面裝有懸浮魔法陣和魔晶石，只要魔晶石內儲存着魔力，交通道具就能靠一些特定的物件進行發動，當然，操作能力也是很重要的，不是誰都可以開，價錢也是相當昂貴。
慢慢行走經過聖彼德學院大門時，宵風腳步不由得停下了幾分，「打，打死這個惡魔……」
兒時，往事一幕幕不由得紛飛踏至。
宵風記得，決心使用飄渺決第二天，他把以前欺負自己的人，通通報復回來。
那天以後，大家都在害怕，他成為名副其實的魔鬼，有魔鬼的能力，很輕易的打倒別人……
「哥哥，你的帽子和眼鏡好酷哦，好象正義傳聞那個人的裝扮耶。」一個雅緻的童音在宵風耳旁響起。
「呵呵，是嗎？」宵風蹲下，輕摸說話男孩。
「恩恩，我長大后，也要做像他一樣的人，專打壞蛋，鋤強扶弱，幫助受欺負的小朋友。」男孩一個勁的點頭，雙眼充滿了希異，對未來的憧憬。
「呵。」宵風重重的自嘲，起身離開了小男孩，走到不遠等候旅客乘坐的『迪士』前，坐了進去，報了聲：「到帝國學院。」
「浮……」一聲輕呼，迪士緩緩飛起，順着帝國學院的方向開去。
正義傳聞，裏面的那個人，指的是自己吧，宵風從沒想過這個傳聞，他這樣做的原因，只是想讓人們認同自己的存在而已。
是從怎麼時候起他這樣做的呢，宵風記得，那一天，大雪飄揚，染白了這個世界，那時，還在聖彼德學院讀書的他在教室又一次打倒幾個嘲笑自己的同學。
可是，宵風心裏沒有一絲的自豪，沒有一絲的開心，打倒這幾個又怎麼樣，周圍所有的人，都用鄙視的眼神看着他，怒火，早已在很久以前磨滅，只留下冷漠，慘笑落寞的離開教室，穿過走廊，走過廣場，一路上……一路上看到他的人，紛紛鄙視、嘲笑。
踏着厚厚的積雪一直走着，走着，走到哪裏都是一樣，見到他的人，滿眼仇視，好像宵風殺了他們全家，要把宵風生生撕裂一般。
跑……發足馬力的跑，跑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停下，「呵喝……呵喝。」宵風覺得好累，彎著腰撐膝，大口的呼吸冰冷空氣。
雪花從空中持續飄下，永不停止。
「啊，為什麼……為什麼要這樣。」他奮力嘶空，大力扯著自己頭髮，怨天怨地，可結果又有怎麼用，還是無濟於事。
不知過了多久，宵風痛苦的跪着，雙手撐著雪面，好想哭，盡情的哭，淚水悄悄的從眼睛中落下。
「哥哥，你沒事吧。」這時身旁響起一個輕柔的聲音，一件披風慢慢的覆蓋在宵風身上。
當時的他完全傻了，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機械般的側頭望向一旁，出現在視野中的是一雙白凈小手，上面還有兩個冒着熱氣的包子，在這後面是一張可愛，頭髮紮成辮子的小女孩。
『啪』
「我不需要你可憐。」呆立數秒，回過神來后宵風狠狠的甩開小女孩的手，饅頭無意識的拋了出去，身上的披風也被扔出。
可是，做了這一切的他站起后又不知道是怎麼心情，是憤怒嗎？好象有一點，是其它因素嗎？又完全不知道。
呆立的站着看着小女孩跑去撿起食物，見她小心翼翼的擦上面雪跡，確認沒有臟后，露出甜甜的笑容又跑到宵風身前說道：「哥哥，拿着，這樣暖和些。」
茫然的不知道是怎麼心情，宵風看着小女孩雙眼裏清晰倒影的自己，無意識的接過饅頭，這一霎那他看到小女孩的笑容更甜了，眼中都充滿真心的笑意。
「謝……謝。」讓宵風感到極度陌生的字眼從他口中透出。
「不用，哥哥再見。」小女孩說完，走去拿起還在雪面上的披風，跑到不遠的小板車前停住。
小板車相當簡陋，兩個輪子上搭著立方形木板，沒有頂蓋，裏面放有蒸籠，這兩個包子大概就是從裏面拿出來的。
宵風看着小女孩雙手伸出，剛好能拉住小板車左右凸出來的木柱，一條皮質繩索從小女孩右肩攔腰而過，然後小女孩大步向前踏了出去，一步一個腳印，厚厚的積雪讓女孩前進道路十分艱難，車輪在雪地上拉出一條長長的印痕。
宵風雙眼滿是震驚和詫異，他不敢想像，他感覺得到，拉着小板車在厚厚的雪地上行走，即使是自己都十分困難，小女孩怎麼可能拉得動呢，但事實卻又讓他不得不信。
看着雙手上兩個散發熱氣的包子，又看看拉着板車蹣跚走着的小女孩，異樣的溫暖蔓延在宵風心間。
「嘶嗒……嘶嗒。」
宵風猛的收起兩個包子，向木板車奔了過去。
「我來幫你。」他再次感覺陌生的話語脫口而出，只是這次順口了很多。
「謝謝。」小女孩扭過頭回道，臉已經紅彤彤，顯然是拉車所致。
「不用。」
是的，不用。
靜靜享受這一時刻帶來的溫暖，真希望……希望時間停止。
有誰知道，受經無數人的嘲笑，那樣的滋味，怎能受得起。
當冰冷的心瀕臨絕望時，一顆小小的火石都能照亮全世界。
此時此刻，天已不是那麼冷，純白的雪花已不在這麼刺眼。
雪中送炭，誰都能明白，可是，又有多少個誰能做得到呢。
一輛破舊的小板車，小女孩在前方拉着，宵風在後面推著，任憑天下再大的雪，即使宵風已經感覺到累，從沒做過這種事的他很睏乏了，依舊堅持着，因為小女孩依舊在拉着，無名的動力在支持他，他們相互間沒有任何語言，卻有無聲的話語，
「哥哥，到了。」
宵風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很久很久，天已經快黑了，但他又感覺好象一瞬間，小女孩在一間狹小破舊的平房前停下來，周圍滿是和這差不多的平房，因為天下大雪，又臨近晚上，四周一個人沒有，只有周遍房內透出的燈光。
「哥哥，進來坐。」小女孩打開門邊快要腐爛的木門，回身抬起車上的蒸籠對宵風道。
「恩，我也來幫忙。」宵風說完抬起另一個蒸籠。
「奶奶，我回來了。」
「恩，今天回來的很早啊。」
剛跨入門檻的宵風驀然聽到一個蒼老帶着慈愛的聲音，有人，他馬上想到這，渾身不自在起來，抬眼掃視房間。
房間很小，很整潔，門旁不遠是一扇窗，下面有張桌放着碗筷和廚具，在過去靠牆邊就是生火抄菜的地方，宵風跟着小女孩把蒸籠放在桌上，從他這位置向前走8步左右就到床邊，一個歲月在身上佈滿痕迹的老人躺在床上側頭微睜着眼看着宵風，床頭靠牆，床尾對面還有扇門。
宵風與老人對視一會，目光游移不定的轉到一旁，對正在整理桌面的小女孩輕聲道：「我先回去了。」
「哥哥。」小女孩看到宵風說完轉身就走，放下手上的事，急叫道。
「小朋友，進來坐會。」老人也說道。
霎那，宵風抬起的腳定格在空中，回頭詫異的看着老人，只見老人輕點點頭，道：「過來坐會。」
聽着老人溫和的聲音，看着老人嘴角掛起一絲慈祥的笑容，年紀還小的宵風不明白當時是怎麼感情，只是……只是他伸出的腳步還是收了回來，慢慢走到床邊坐了下去。
「您不討厭我嗎？」宵風目光還是不敢與老人對視，瞥向一旁，猶豫會有分寸問道，他感覺得到，老人看到自己的黑髮黑眼，也明白其中的含義。
宵風沒有注意，老人一雙眼睛雖然微睜，但竟異常明亮，從中還有些許驚訝與憐憫。
「孩子，這些年，真是苦了你。」老人突然答非所問道。
『呵』宵風聞聲猛的吸口氣，終於轉過頭來，正視老人，看到老人那明亮的眼睛，那虞智的雙眼似看穿了他的內心。
雖然，宵風的父親宵天華也給過他類似的感覺，但與老人不同，如果把宵天華的雙眼比做一個把利劍，帶着威壓直刺宵風內心，老人的雙眼就像甘泉，讓他心靜平和，外帶着暖意。
多少年來，宵風的內心沒和人述說，也沒有人知道。
此時此刻，老人一句平淡的話語卻猛烈撞擊着他的內心，讓他想起一幕幕被稱為惡魔的委屈。
雖然這和先前小女孩帶給他的感受逃不了關係，但是，宵風真的很想……很想找個人來傾訴。
不過，在這一刻他又猶豫了，因為他不知道怎麼開口，怎麼表達，嘴唇開了開，又閉了閉。
老人像是知道宵風此時的心情，裂開嘴溫和笑了笑，轉移話題道：「一會再這吃飯吧。」
「恩。」宵風沒有任何猶豫的答應了。
「叭…噠…叭…噠。」火苗與小女孩抄菜的聲音不時傳來，吸引宵風的視線。
「我去幫忙。」宵風說道，走到小女孩身旁，「額……」本想問小女孩有怎麼可以讓他幫忙，可剛一開口就不知道什麼問了，因為他還不知道小女孩的名字呢，難道直接問，『喂，有怎麼可以讓我做的。』這可能嗎！
小女孩發現了宵風的尷尬，臉蛋微紅：「叫我小鱈行了。」接着上下打量會宵風，疑惑道：「哥哥會做這種事？」
小鱈這樣問不是沒理由，首先像他們這樣年紀的孩子一般都不會做這種事，就算家庭比較貧窮從小做這事的孩子也很少，其實看宵風的衣服打扮，雖算不上華麗，也相差不遠，清秀的臉龐從中透露出一絲相對同齡人的成熟，不過小鱈把這絲成熟歸類為宵風從小的經歷，畢竟有先前遇見宵風的情況，她甚至猜測宵風可能是某個貴族的孩子呢，斯特城做為這片大陸最強盛國家菲尼斯帝國首都，貴族林立，偶爾遇見也不奇怪。
宵風被小鱈這麼一問，頓時無語，訕訕道：「幫助這麼簡單的事應該會。」
「那就燒火吧。」小女孩笑道。
「恩。」
宵風走到一旁的火爐前，拿起一旁根根柴火放了進去，雙眼漸漸出神，今天的一切恍如夢境，從來，我都不敢想像會有這樣的場面，朋友，現在自己和她算是朋友了嗎?
宵風看着這個年紀和自己相仿的女孩，宵風不知道，這一刻，他竟有種害怕與期待共存的複雜感覺。
他害怕，怕今天的一切真的只是個夢境，或許過了今晚一切都不存在了，從沒朋友的他直到現在還不敢確定小鱈是不是當自己是朋友了，就算是朋友，他想，這其中或許還夾雜着絲絲同情吧。
不過這些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宵風覺得，這樣的感覺真好，真期待能直到永遠。
「哥哥……哥哥。」小鱈的叫聲驚醒了宵風。
「…」宵風回過神來，發現自己一直看着小鱈，使小鱈的臉蛋比熟透的蘋果還要紅，嬌艷如血，怪不得很多人都說女孩子比男孩子早熟，果然沒錯。
不好意思的宵風順手把一堆柴火扔進了火爐中：「我加火。」
「蒽。」小鱈輕嚀。
「啊，這樣火燃不起來。」
「恩？」宵風疑惑看看小鱈，不明白她為什麼說火燃不起來。
像要驗證小鱈的話，果然，一會火爐冒出濃濃辣眼的煙霧，怎麼回事，不明所以的宵風蹲下努力向火爐內吹氣，但似乎沒用。
「我來。」小鱈說完也蹲下從火爐中把宵風剛放進去的柴火抽出來，然後拿起張兩倍手掌寬的皮面朝爐內扇，不一會火勢重新恢復起來。
宵風在一旁看着，暗暗咋舌。
「行了，哥…哈哈……哈哈。」小鱈弄好后對着宵風話沒說完，雙眼一突，遇到驚奇事物般，指著宵風大笑起來。
宵風愣愣看着小鱈，不明白她為什麼大笑，木訥問道：「小鱈，笑怎麼？」
「哥哥來。」小鱈右手拉起宵風一邊向床尾那扇門走了過去，左手捂著嘴，雙肩起伏着，明顯是在強忍笑意。
宵風不名所以，直到被小鱈打開門推進去，發現裏面是個狹小兩人站着都覺得擁擠的衛生間時，都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哥哥，裏面有鏡子，你自己看。」
一面有宵風半大小，左下角缺失的鏡子掛在門對面，聽到小鱈的話，宵風下意識朝鏡子看過去。
「呵呵。」看到鏡子中的自己一張大花貓臉，一劃一劃黑忽忽應該是碳灰布在臉上，宵風明白小鱈笑的同時，自己不由得也笑了。
不久，臉洗好的宵風出來看到小鱈已經擺了一張桌子到床前，上面放着三雙碗筷與抄好的青菜、蘿蔔，淡淡皺眉在一瞬間又展開。
「哥哥，吃飯咯。」小鱈叫道。
「恩。」宵風走到一張凳子上坐下。
「來，哥哥吃多點。」宵風筷子還沒拿起，小鱈就像疊羅漢似的為宵風夾菜。
「哥哥，菜不好嗎？怎麼不吃啊。」小鱈看着宵風拿起碗筷一動不動傻傻的樣子，疑惑道。
納悶，怎麼看自己這碗全是菜，飯在哪裏呢，哦！看到了，全在下面，菜比飯多，到底是吃飯還是吃菜啊，而小鱈她自己那一碗，白茫茫一片，無語。
宵風無奈想道，接着看到老人對自己笑了笑，咦！宵風有些好奇的看着老人。
原來老人吃飯的時候也沒有起身，只是側過身子，碗放在床上，一隻手拿起筷子就這樣吃着，小鱈幫夾菜。
老人注意到宵風的好奇，淡淡的憂愁泛在臉上，「唉，人老了，不中用了，除了右手還能使出一些勁，雙腿和左手已經沒知覺，現在最大的希望就是還能看着小鱈快快樂樂長大。」
「對不起。」宵風雖然還小，但也感覺得到老人內心的苦悶，像犯了大錯的樣子，低頭吃着飯菜。
「人活在世上，大多數都會生老病死，這是命啊，誰都改變不了，也很改變，孩子，不必在意這些，早該看開了。」老人緩緩說道，那一雙明亮的眼睛，此刻卻變得淡漠，看透了人世滄桑。
「哥哥，來，吃飯，別想這麼多。」小鱈岔開這沉悶的氣氛，強笑道。
「恩。」宵風輕點點頭。
之後，小鱈輕靈的笑聲不時從屋內傳出，好像很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