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開宴、花簽

69開宴、花簽

生辰樂賈母強開宴姐妹聚寶玉擲花簽

四月二十六,寶玉生辰。

賈赦原不想為這事折騰。二房都搬出去了,再要給寶玉慶生辰,怎麼慶?

大老遠把人叫回來擺上一桌,吃吃喝喝,再把人送回去?家宴向來都是晚宴,倒是三更半夜的,再將人送回去,方便不方便另說,路上若出個什麼事,那可就說不清了!

偏生賈母在三月裏頭就惦記上了這事。

整日裏頭掰著指頭數也就罷了,見天兒拉着來問安的賈赦、邢夫人念叨。

若不是礙著晨昏定省,規矩不可廢,賈赦恨不能日日在榮禧堂躲親近,半步都不想踏入賈母的院子。

賈母念叨了半個月,賈赦同刑氏也就聽了半個月,眼瞧著是越發的不耐煩了。

賈母心裏頭可憋屈著呢,她也不耐煩啊!好端端的,自個兒不過吩咐了這麼一件小事兒,半個月都沒個准信!

可見賈赦是個愚鈍的!

若是個識相的,早該將筵席之事一件件的準備妥當了,只等著進了四月,再將寶玉接過來小住幾日,那才算得上是個懂事兒的!

哪裏還要自己三番五次的暗示!

賈母暗自嘆了口氣,若是換了政兒繼承榮國府,賈家哪裏還會是今日這般頹勢......

再看眼前問安的賈赦夫妻,賈母搖了搖頭,終於忍不住直接開了口:「今兒都四月十五了,過幾日便是寶玉的生辰了,府裏頭可準備好了?如今老二媳婦不在,鳳丫頭又養著胎,下人難免會憊懶些,刑氏你可得盯緊了,若寶玉生辰出了什麼岔子,我可不答應!」

邢夫人是媳婦,又事關二房,她倒是不好接這話。

賈赦道:「母親多慮了。寶玉生辰,宴席自然是擺在自然是在北扒兒衚衕那裏。咱們只準備好壽禮,等那頭送來帖子,二十六的正日子早些過去幫襯著也就是了。」

賈母怒道:「胡說!寶玉是我嫡嫡親的孫子,榮國府的寶二爺!過個生辰,宴席還得擺在外頭,這像什麼話!」

「二弟一家子都分出去了,論理是算不得榮府的主子了。人情往來,便是咱們榮府的親戚。來者是客,哪有叫客人吧壽宴擺到家裏的!」賈赦道。

邢夫人也說:「老太太莫急。寶玉的壽禮我都備下了。您若是心疼他,稍微添減些也是好的。只要沒越過了荃哥兒抓周禮,您便是要將那些金的銀的一箱箱抬過去,都是可以的。」

「怎麼就不能比荃哥兒的抓周禮重了?寶玉這是十六的大生日,過了便要成丁了。他又是荃哥兒的長輩,禮更要重些才不失規矩!」

照邢夫人說的,給寶玉的壽禮最多最多,也不過是比照賈荃的抓周禮,這賈母哪裏會答應!

賈荃生在正月初一,日子雖好,卻也是不巧。

正月初一本就是大節,正是闔府忙亂的時候,親朋好友間也沒有初一便上門做客的規矩。

當年元春的抓周也不過是在晚飯之前,在賈母院子裏隨意擺了一桌,草草的就過去了。

偏王熙鳳笑嘻嘻的說什麼,荃哥兒滿月便有這麼多貴客上門,如今抓周,往各處的帖子怎麼都不能少了,不然就是失禮。人雖不來,但禮不可廢。便是只擺上一桌,大門口兒也得有個收禮回禮唱禮單的!

果然,初一上午便66續續有各府的管家上門送禮,雖說到底還是只擺了一桌,賈母也免不了要添些個禮......

算起來,當日賈母正氣著,不過翻出些不值錢的字畫罷了。

比照賈荃的抓周禮,寶玉還能得什麼好的?

賈母忽的回神,狠狠瞪了刑氏一眼,差點兒就叫她繞過去了!

「唉,你說這鳳丫頭的肚子,都十個半月了,怎麼還沒動靜?」

邢夫人聞言一愣,怎麼就轉了話頭?

要說這生產之事,自來便是說不準的。也沒有哪個神醫,敢說個確定的日子來,不過是推算著大致估一個罷了。

太醫在七月中,號出來鳳姐已有一個半月的身孕,如今算來,也確實是十個半月了。

人人都急,偏鳳姐兒的肚子不急。

這沒到生的時候,誰也沒辦法呀!

邢夫人無奈,只得回道:「都說這孩子再娘胎里呆的越久,越是有造化的。急也沒用。索性太醫也說了,胎像極好,咱們便安心等著吧!」

賈母道:「等?誰知道等來的是福是禍!你好歹要給我吃個定心丸啊!如今,正好有寶玉的生辰在眼前,咱們怎麼都得大辦一場,好好兒的沖沖喜!寶玉天生是個帶福的,鳳丫頭若是個聰明的,趁著那日沾一沾福氣,沒準兒,這胎就能好好兒生下來了。」

賈赦聽這話,倒像是在說,若是沒能沾到寶玉的福,這胎就要出問題。

一時雖氣,卻也無法。

再怎麼瞧不上寶玉,也抵不住賈赦心裏頭心疼那未出世的孫子啊!

沒轍,只得應下了。

至於賈母再說要接寶玉來住,邢夫人笑着回道:「老太太也說了,寶玉這是成丁的大生日。寶玉這般大了,早已住不得內院了,更不必說大觀園了。外院就兩個書房,住不得人。咱們原先住的跨院,如今李嬸子帶着兩個姑娘住着,也是不便的。」

賈母一劃拉,還真沒地兒給寶玉住了!只得揭過此事不提。

賈母這一番折騰,到頭來也不過是替寶玉在賈母院子裏草草擺了一桌罷了。

又有賈環,一早兒便來告假,說自個兒天資愚鈍,只得好好念書,走不開身。賈母不待見他,自沒有二話。

更有李紈,借口自個兒寡婦失業的,去了恐不吉利,不過叫探春帶了份禮來。李紋、李琦也託人來說,自個兒不比迎、探、惜等,她們原是血親,不比避諱。竟也是不來。

賈政不耐煩來回折騰,更何況如今自個兒丟了官職,回榮府再見着襲了爵的大哥,就算自個兒不難受,旁人心裏頭指不定怎麼笑呢!

遂打發了王夫人,領着寶玉去了,後頭跟着一大堆丫鬟婆子,浩浩蕩蕩的就往榮府去了。

開席不久,賈赦便不耐煩了。略動了幾筷子,便起身就走。

邢夫人也拉着王熙鳳站起身來。

賈母便道:「大太太要走,我也不攔你。只鳳丫頭得留下。」

邢夫人忙賠笑道:「天色已晚,鳳丫頭身子又沉,合該好好兒歇息才是。」

賈母道:「原就是叫她來沾喜氣的,剛開席便走,算什麼事兒啊!」

邢夫人無奈,又不能再改口留下,只得吩咐秋梓、秋櫸二人留下,好生服侍。

賈母環視四周,迎春因住在大觀園,與邢夫人不同路,倒是沒動靜,只和探春、惜春一同吃酒。鳳姐與王夫人如今也是王不見王,今日席上加起來沒有超過三句話的。像襲人、鴛鴦之流,不過是丫鬟,上不了桌。

賈母道:「我年紀也大了,你們老二媳婦,你陪我進去歇歇,讓他們幾個小的自個兒玩去!」

又說:「左右也沒有外人,又是寶玉生辰,你們也別拿那些個狗屁倒灶的規矩拘着他。」

王熙鳳無奈道:「什麼時候不是盡由着他的!」

都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更何況賈母都發下話來了。又不是閑得慌,一時倒也沒有哪個去找寶玉麻煩的。

不拘著規矩、又要由著寶玉,還不就是他姐姐妹妹那套?

一時叫人另換了一桌席面,重新排了座次。

寶玉是壽星,眾人推舉著坐了上座。左首是鳳姐,一路數過去分別是迎春、玉釧、秋紋、芳官、麝月、襲人、惜春,直至右首的探春。

秋梓、秋櫸謹守本分,仍在下面服侍。

不一會兒,就新上了一桌子下酒菜,並一個宴席上常用的八寶捧盒,內有骰子、酒令、曲牌、花簽、詩韻等物。

鳳姐一面命人先溫兩壺酒來,一面道:「我可喝不得酒!」

探春笑道:「讓秋梓代你喝!」

寶玉探頭看了看八寶盒,道:「咱們來抽花簽吧!」

壽星先來,寶玉取過骰子,放入盒中,蓋上蓋子搖了一搖,搖出個六點來。數過去正是麝月。

麝月也不多說,拿起簽筒來,剛擲出一根便已被寶玉撿了去。

「禾黍。」寶玉看着上邊的花說道,又念題字:「濟世安民,不聞弦管過青春。得此簽者,有仁人之心。自飲一杯,舉座□□敬一盞。」

襲人笑道:「她可不正是這麼個性子!」

眾人吃了酒,卻見麝月搖出個三點,一數原是探春。

探春拿起簽筒,還未擲便先笑道:「我怕是輪不到什麼好花兒的。左不過是些帶刺兒的吧,你們可別笑話!」

待看去,簽子上是一株霸王草,上頭寫着:「管領群雄,力拔山兮氣蓋世。」

眾人皆大笑不止,齊嘆合適。

探春佯怒道:「可看清楚了,上頭還寫着字兒呢!莫把批註忘了!」

寶玉拿過來一瞧,「既管群雄,當可隨意命席上人獻一曲。」

玉釧忙說:「也不必隨意了,在座怕是只有芳官唱得好,就她了!」

芳官無奈,唱了首王和卿的醉中天,詠大蝴蝶。

「彈破莊周夢,兩翅駕東風,三百座名園、一采一個空。誰道風流種,唬殺尋芳的蜜蜂。輕輕飛動,把賣花人搧過橋東。」

芳官唱着,探春已是搖了個五點,數過去正是秋紋。

秋紋近來倒愛學着麝月,也不多話,只擲出個雞冠花來。

上題:俯首秋風,至今戴卻滿頭霜。

又注云:得此簽者盡享田園天倫之趣,平安終老。席上同庚者共賀三杯。

倒也算是好意頭。

秋紋說了八字,一算卻是沒有同庚者在席。

偏王熙鳳笑道:「我給你湊兩個,秋梓、秋櫸都是,正好陪你一塊兒喝!」

一時飲盡,倒也其樂融融。

而後搖出個六點來,寶玉樂道:「是我!」忙拿起簽筒擲了一個,卻是芍藥。

探春笑着搶過,念叨:「有情芍藥含情淚,無力薔薇卧曉枝。得此簽者,誦一句詩詞上句,須下句有『淚』字,否則停食一輪。」

鳳姐笑道:「還不快快念來!比得是有個出處的,現寫的可不行!」

寶玉想了又想,念道「春蠶到死絲方盡。」

又趕忙搖起了骰子,不想手一抖,卻是個一。

鳳姐笑道:「合該是輪着我的。」

秋梓忙遞上籤筒,鳳姐輕輕一擲,得了個山丹。

「春雨庭除,聊著書窗伴小吟。自在閑適,雲心兩忘。」鳳姐笑道,「倒是不錯。」

又念批註:「得此簽者,清酒一杯自不能免,還請淺歌一曲,聊以送春。」

秋梓忙替她喝了,鳳姐卻耍起了賴:「我這破鑼嗓子,唱不了曲!怕嚇着你們!還是勞煩芳官替我唱了吧!」

探春笑她:「就你金貴!」

芳官又問曲子,鳳姐親點了首:「唱一首《四塊玉》來,就憑闌袖拂楊花雪那個!」

芳官笑道:「璉二奶奶怎的不說第一句,偏要說那第二句!」說着,唱了起來:「自送別,心難捨,一點相思幾時絕?」

鳳姐不理,自顧自搖了把骰子,仍得了一點。

迎春接過簽筒,擲出一簽,拾起來看了看,卻又交予了探春。

探春瞧完,卻是笑了起來:「原是杏花!這可是大好的,大夥兒聽聽:女郎折得殷勤看,道是春風及第!」

鳳姐支使秋梓去搶了來,藉著念道:「花杏者,幸也,又主貴婿。得此簽者得貴婿,席上人共賀一盞!」忙將酒盅塞給了秋梓,又道:「這可得好好兒賀一賀!將來鳳冠霞帔是少不了的!咱們這些人呀,就等著二姑爺的提攜吧!」

迎春含羞帶怯,輕輕搖了把骰子,乃是三點,數到芳官。

芳官挽了挽頭髮,跳上椅子,拿着簽筒晃了半天才擲出一支來,擎在手裏看了,乃是一朵杜鵑花。

芳官不識字,便遞給了襲人。襲人雖識得幾個字,卻又不懂詩文,一時又傳給了寶玉。

寶玉念到:「歸心千古終難白,啼血萬山都是紅。何處覓天香。注云:座中西子,艷絕群芳。自飲一杯,桃李芙蓉共敬一杯。」

只可惜席間無桃無李無芙蓉,芳官只得自飲了。又問寓意。

寶玉道:「管它作甚!你快搖骰子!」

這回又是個三點,正數到惜春。

惜春微微笑了笑,舉著簽筒默想了會兒,擲出個蓮花。

「颯凌秋曉,外直中通君子品。」惜春念道,「倒不像我,更像是大嫂子了。」又去看注,「得此簽者,上下家各替得簽者斟酒一盞,以敬其高潔。」

便也不再多說。由著襲人、探春各敬了一杯。而後隨手搖了個五點。

玉釧擲出個茱萸來,上有詩云:遙知兄弟登高處,遍插茱萸少一人。注曰:得此簽者,與有血緣關係者共飲一杯,聯誦重陽詩一首。

寶玉也覺得沒意思了,只得說:「如今就剩襲人沒輪到了。」

探春忙說:「也是。夜已深了,襲人擲過咱們就散了吧。」

襲人笑道:「那我可就擲了!」

簽子剛落在桌子上便叫寶玉拿去了。眾人忙問是什麼花兒。

「曼陀羅!」寶玉笑道,「原是佛花,倒合了襲人溫婉的性情!」笑罷,又去看詩,「醉生夢死,香羅盡......事事休......」

一時竟無人接話。

還是探春強笑着,勸著大傢伙兒一塊敬了一杯,便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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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寶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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