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心尖痣(二)

第32章 心尖痣(二)

「你兒子?」提着手上的茶的右手的手腕一抖,不留神之下,那茶水便傾了些許灑在木桌上,蘇折提了嗓子不由一愣,道:「你何時竟有了個兒子?」

陸小鳳摸了摸嘴上的兩撇小鬍子,擺了擺手,道:「我說到的……是你月前送給花滿樓的那盆花。」

慕容飛抬眼瞧上陸小鳳一眼,嘴角不由一勾,心道了一聲,這世上竟會有這般有趣的將一盆花當着兒子養的一個妙人,隨後,他便注意到了陸小鳳嘴上的兩條眉毛,這世上長著四條眉毛的人可不多見,豈止是不多見,只怕江湖上長著四條眉毛的男人想必也就只有一人……

陸小鳳驚道:「你這小樓里何時竟來了客人?」

蘇折卻只皺眉。

而那廂,慕容飛已經起了身,勾了身旁的那頂斗笠往自己頭上一扣,將上面的一層黑色的罩紗也掀了下來,掩住了那半張可怖半張俊秀的一張臉皮。

蘇折道:「你現在就要走了。」

慕容飛向著蘇折拱了拱手,道:「在此叨擾一晚,已是多謝,只是,在下如今更有要事在身……」

蘇折道:「你若要尋人,西行十里之外有一處古剎,你若有心,於那古剎候上片刻,便能尋得一二。」

慕容飛聞言卻是不由一愣,沉吟片刻后,卻只道了一聲,「多謝。」

待到慕容飛已經走遠,陸小鳳道:「你道他這人是當真有了要事在身,還是不過急着要離開你這處小樓?」

蘇折接過了陸小鳳手上的那盆花,湊近了鼻尖,便能聞見一股子淡淡的清冽的酒味,「……醉了。」蘇折道,「你莫不是當真想着要將這花灌成一個真正的酒鬼?」

頓了頓,蘇折又道:「是不是當真有事在身我卻是不知,我卻知道,他此行定然是要來尋人的。」

陸小鳳摸了幾下自己的鬍子,沉吟片刻后,竟忽然說道:「他很像我一個朋友。」

蘇折伸手騷了幾下那株花的□□,那株花現下已經軟上大半,無骨一般的拱著□□在盆里轉了一圈,蘇折道:「你的朋友?」

陸小鳳道:「是,一個十年前的朋友。」

蘇折道:「莫非你們現在已經不是朋友了?」

陸小鳳道:「我一直當這個人是我的朋友,然而,我卻已經足有十年不曾見過他了。」

蘇折道:「那真可惜。或許你方才可以上去問問,他或許也已經認出了你,畢竟這世上像你一樣長著四條眉毛的男人可不多。」

陸小鳳沉默了半晌,道:「我不敢去問他。」

蘇折道:「你以為他可能是個死人?」

陸小鳳道:「他有影子,有呼吸,自然該是一個活人。」

蘇折道:「不錯。」

陸小鳳道:「可我還是不會去問他。」陸小鳳打了個簡單的比方,說道,「就比如……我從不會去問花滿樓的眼睛是怎麼瞎的,也不會去問書齋小樓里的蘇折為什麼從不睜眼,又究竟是個什麼來歷?」

蘇折道:「我懂了。」

陸小鳳道:「他是不是姓慕容?」

蘇折默然。

陸小鳳道:「他或許可以有很多的名字,慕容雪,慕容風,慕容谷,慕容霜……可他絕不會故意捨去慕容這個姓,他是慕容家在世的唯一一絲血脈,慕容刀的兒子,慕容家的刀法唯一的傳人。」

陸小鳳道:「你從不會輕易在你的小樓里留宿一個活人,你這小樓里便是大晚上的一腳踩進來都是陰森森的恐怖,活人都想必多半會被驚到,能留在你這小樓里的,多半不是將死就是已經死了的死人。」

蘇折道:「我只能說,他並不是個死人,也不會是個將死之人。」

陸小鳳道:「我信。」

蘇折道:「你交朋友的眼光倒確實是向來不錯的。」

頓了片刻,蘇折又道:「我會留下他,只是因為……」

陸小鳳奇道:「因為什麼?」

蘇折道:「因為我想從他的身上取一樣東西。」

頓了頓,蘇折將手上的那盆花向著陸小鳳推了過去,沉吟片刻后,蘇折道:「你以後最好還是別不要變着法兒的給他灌酒喝,它畢竟還只是一盆花,他現下還只是一個孩童一般的年紀。」

蘇折抱起了腳邊的那隻狐狸,狐狸近來的日子想必過得太舒服些,一下整整胖了好幾圈,原本小小的一團,攤開小半個手便能圈住的一團,現下那狐狸胖乎乎的大腿足有蓮藕一般的粗細,比他的小臂還要粗上幾分。

陸小鳳道:「我能不能再問一個問題?」

蘇折道:「你問吧。」

陸小鳳道:「那東西是不是很……」

蘇折便笑道:「是一幅畫。」

陸小鳳道:「一副很特別的畫?」

蘇折但笑不語。

陸小鳳轉了轉眼珠子,仔細打量一番蘇折面上的神色,溫溫和和地笑着,眉間隱隱透著幾分辨不分明的憊懶之色,蘇和尚若是這般意興闌珊的笑着的時候一般卻該是沒什麼大事的,若是有一天蘇和尚忽然不笑了或是笑得眉間隨上幾分肅然之色的時候,或許才應該反應着心道一聲遭了。

陸小鳳見蘇折似乎無意一路與他探討幾分那該是一幅怎樣特別的畫,便指著盆里的那株花,忽然道:「你瞧這花是不是……有些不一樣?」

蘇折道:「它確實是一株很不一樣的花。」

頓了片刻,蘇折便道:「你可曾有在別處見過一盆這般奇怪的花?」

陸小鳳摸了摸自己嘴上的兩撇小鬍子。

「侍弄著這盆花的時候,我覺得我像是在照顧我兒子」陸小鳳頓了片刻,又問道:「我忽然想到……你道這盆花究竟是我兒子還是女兒?」

「……」蘇折沉默了片刻,一邊的眼角卻是忍不住抽了幾下,道,「是兒子。」

陸小鳳眼睛一眨,道:「不是一個兒子一個女兒?」

蘇折將手上那盆搖搖晃晃的那盆花在桌子上轉了個個將垂著花骨朵的那一端對着陸小鳳,道:「你不妨自己再問問它,它究竟是你兒子還是你女兒?」

陸小鳳道:「我給我兒子起了兩個名字。」

陸小鳳一指紅色的那朵,道:「小紅。」伸手又去戳白色的那朵,「小白。」

蘇折:「……」

——噗。

從張開的花骨朵里忽然湧出的液體忽然「驀地」一下中了陸小鳳一臉。

陸小鳳回頭訕訕地摸著自己的鼻子,道:「它好像很不喜歡這兩個名字?」

頓了片刻,又道:「你何時又給他澆了水?」

蘇折笑道:「那不該是你自己傾下的酒嗎?」

捻了兩指在鼻尖湊上去一聞,果真是一股子清冽的酒味。

蘇折溫溫和和地又笑,張口卻是不緊不慢地言道:「灌得酒有點多了,想必是有些吃撐了。」

陸小鳳四下張望了一回,道:「你樓里新來的那隻肥兔子是不是知道很多普通人不知道的東西?」

「是。不過你最好該確信他在與你說話的時候,是不是在說實話?」蘇折頓了頓,道,「青鯉抱着訛獸去了小閣。」

陸小鳳扭頭去看,望去了那書齋小樓的小閣上,

紅色的油紙傘撐在了起來,遠遠的望去,只能見着一把懸在了半空,傘面卻在不急不緩的轉着的紅色的紙傘,隱約聞見了一聲很輕的女子的輕笑聲,再抬眼的時候,那傘下竟是不知何時忽然立了個人,一個十分漂亮的女人。

女子伸手掩著唇輕輕地笑了一聲,狹長嫵媚的雙眼中閃過幾分隱約的笑意,倚在了欄桿處,一手撐著傘,一手托著腮,視線所及之處,見了一個一身黑衣的男人,步子踏得很穩,背影瞧著是個十分可靠身形修長的男子。

男人一手壓住了自己頭頂上那頂黑色的斗笠,另一隻手裏緊緊的握著一把刀,刀柄上掛着一線紅色的流蘇,他的腳步踩得很穩,好像每走上一步都要在地上踏出一個深深的坑,天色微亮,遠處有一線光亮,在男人的身後拖上了一道黑漆漆的影子。

拖在身後的影子似乎特別的黑,也特別的醒目,忽然,那伏在地下的影子扭曲了幾下,好像一陣輕飄飄的煙霧一樣騰了起來,張牙舞爪一般擰成了一個可怖的鬼怪一般的模樣,怪模怪樣的,影子忽然又突的一下收了回來,地上忽然印出了一個少年人的模樣,說來也是奇怪,分明只是黑漆漆的一團影子,卻是一團層次十分分明的黑色,一眼瞧上去,卻能清楚明白的看清那確實是個少年,還是個面目生得十分清秀可愛的半大少年。

少年一般的影子向著那小樓處,扯住了自己兩邊的臉頰,向外一拉,吐了吐舌頭,竟是忽然向著樓上的女人做出了一個鬼臉……

青鯉不由又笑道:「真是一個可愛的小傢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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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一個書生在見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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