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回榮慶堂賈璉見親人賈元春變身指路人〔捉蟲〕

第二回榮慶堂賈璉見親人賈元春變身指路人〔捉蟲〕

榮慶堂里,賈珠與賈元春正承歡於賈母史太君膝下,兄妹倆一邊兒一個坐在她身邊。另有賈赦的繼室邢夫人,和賈政、王夫人夫婦坐在下面椅上。眼看就要過年,榮國府的幾個主子正商議著,主要是管家的王夫人在彙報工作。

賈珠大概十五六的年紀,去年已中了秀才,今年本想再接再厲一鼓作氣,卻火候未到落了第。賈府眾人也不在意,左右賈珠年紀尚小,再用功幾年也來得及。只是賈珠自己是個心思重的,私底下越發用功起來,偏他是個體弱的,生生把自己累病一場,月前才好。

看他這樣,史太君與王夫人皆攔着他耗神,也不準賈政催逼,生怕他小小年紀壞了身子。況且,古人云「先成家后立業」,賈珠過了年就十六了,正該是相看媳婦的時候。日後,房中有了個知冷知熱的人體貼著,再用功讀書也無了後顧之憂。

元春比賈珠小了三歲有餘,雖是個女兒,可元月初一的生日為她添彩不少,再兼她長得又好。榮國府上至史太君,下至丫鬟僕婦皆知道,大姑娘天生註定是個不凡的,日後必有大造化。既是如此,史太君及王夫人皆盡心栽培於她,未足月時身邊就配了王府出來的教引嬤嬤。

隨着賈元春越長越大,顏色便出落得越發出色,琴棋書畫也樣樣皆通,尤其在琴上頗有造詣。旁的規矩儀態、管家理事,樣樣俱是上佳之選。越是這樣,史太君與她父母,對她的期望便越大。後年便是選秀之年,如今府里便已經開始暗暗準備起來。

賈赦帶着賈璉,便是在這時候過來的。

「璉兒可是大好了?怎麼瘦了這許多,快過來,讓我好好看看。」待賈璉父子請了安,史太君長得白凈富態的模樣,身上穿戴皆是上上之選,雖華貴卻不落俗套。

「都是我不好,這大過年的累老太太擔心了。」賈璉笑呵呵地走過去,任由史太君去摸他的臉,微垂的眼瞼遮住眼裏的不耐煩。

「你這孩子,知道我們擔心,就該好好兒的。沒得整日裏淘氣,這大冷的天掉進冰池子裏,可吃虧長記性了沒?還有珠兒也是,你們這個年歲正是長身子的時候,若一個不注意,日後怕會留下病根。什麼讀書、玩耍的,且都先放放,養好了身子才是正經。」

賈珠的病雖好了,臉色卻還是有些蠟黃,他溫文地笑着,「是,我們到底年輕,這日子還得老太太教導著過才好。璉兒,你當以我為鑒,莫要為了些許功名誤了自己身體,讓老太太、老爺、太太們擔心,就是我們的罪過了。我如今算是明白了,什麼都沒這身子重要。」

「可不是的,豬大哥哥這病了一場,倒是大徹大悟了些。左右我日後有我老子的爵位打底,也犯不着走那科舉出仕的路,勞心勞力的。父親,現在我可是有了偷懶的理由,您可不能再說我憊懶了。」賈璉一拍手,順勢抽回被史太君握著的手,兩步跑到賈赦面前。

說到了爵位,屋裏的氣氛便是一僵,唯有大房的三人例外。賈珠面就是一愣,璉兒向來是個聰明伶俐的,他如今身子不好,精力不能全放在學業上,怕日後這個弟弟超過他,才有今日一勸。只沒想到,賈璉竟然如此「聽勸」。

卻也不由讓他心中暗暗遺憾,說起來他才是榮國府的嫡長孫,又有老太太的這樣疼愛,奈何襲爵的是他的大伯,這爵位是怎麼也落不到他頭上了。不過,賈珠也是個有心氣兒的,他深信即便不靠着祖蔭,單憑他的才學,日後也足以光宗耀祖。

也就是因此一想,賈珠日後在功課上越發用功,卻偏偏他才力有些不足,學問長進不多,身子卻累得壞了。再加上紅袖添香雖美,卻也要看身子能否消受。而這珠大少爺,卻偏偏是那無福消受之人。

史太君心中也是遺憾,雖說賈赦、賈政兩個都是她的兒子,可這人總是有所偏疼的,她便偏著老二賈政。不過,她心中也有光明正大的理由,老大賈赦不但襲了祖傳爵位,還有她婆婆那些私房她可一點沒見着,想來都歸了賈赦。她若再不偏著點,老二還不成了根草。

如今二房的珠兒和元春都是有出息的,偏偏這出身不多好提。賈政雖然住着榮國府的正房,他倆也是榮國府的嫡長孫、女。可若真爭究起來,他們也不過是六品小官的兒女。這於日後珠兒出仕,元春選秀皆有不利。史太君正為這個不痛快,偏賈璉又提起爵位……

「璉兒,休得胡言。」賈政板着臉,斥了賈璉一聲,又向賈赦道:「大哥,咱們雖是鐘鳴鼎食之家,卻也是書香立族,萬不可如此放縱子弟。璉兒是要襲爵的,往日對學業便不怎麼上心,日後若不抓緊了,難道要養出個膏粱子弟不成。」

「老二,你這話就說差了。哥哥我也是個於經史子集上無甚進益的,膏粱子弟就膏粱子弟吧,不妨礙爵位傳承便好。再說,這話頭可是豬兒提起來的,你還是多操心他日後有個什麼前程吧。萬別像你一樣,一個六品主事的位置,坐了十來年也捨不得挪地方。」

賈赦才不管賈政等人丕變的臉色,反拉着賈璉訓道:「不喜歡讀書便不讀吧。你身子太差,我已替你尋了兩個騎射師父,很該好好練練你才是。咱們賈家的榮華,是祖宗們在馬背上打下來的,做兒孫的很該也在馬背上繼承。」

雖然賈赦說話從來不著調,可賈政這還是第一次被他如此明晃晃地諷刺,面上登時鐵青,很下不來台。他從小便知道自己要出頭就得靠自己的努力,幼年讀書做學問也十分賣力。可惜也許資質或運氣上差些,考了幾次連個秀才也沒中,讓人唏噓。

他爹賈代善沒法,臨終前上了遺折,才為他求了個工部主事的差。原指望着,他學問上沒能出頭,說不得於事務上通透呢?可是賈政在這位置上一坐就不挪窩了,庸庸碌碌無甚成就,又不知逢迎上峰,始終不得提拔。好在賈代善已經看不見了,不然也得氣死。

這段黑歷史,是賈政一生的痛。他自詡為讀書人,沒考中功名也全推說是時運不濟罷了。而仕途不順,也被他多歸咎為世易時移、人心不古,自己懷才不遇之故。這樣自欺雖然讓賈政心中好過些,卻又怎麼願意被人提起,更何況還是被不成器的哥哥提起。

平日裏在史太君的暗示下,府中從來無人敢提;而在外面,旁人看在榮國府的份上,也沒人當他面說起。今日,已經快要遺忘的傷疤卻被賈赦生生揭起,賈政眼看着整個人都不好了。

「老大你胡說什麼?」史太君是真心疼小兒子,沉下臉來呵斥,「你自己當年不用功,如今還要耽誤了璉兒不成。小小孩兒家,學那些個舞槍弄棒的做什麼,沒得野了性情。我看你二弟說得就很是,你唯有璉兒一個命根子,還要好好教養才是。」

一聽史太君開口,賈赦就不再說話了,只愜意地眯着眼睛品茶。賈璉也彷彿沒察覺到尷尬的氣氛,笑嘻嘻地叫人搬了個秀墩放在賈赦椅邊,他自坐着用乾果磨牙。

「老太太,這眼看就快過年,孫女的衣裳還沒準備好呢。昨兒針線上送來幾身,孫女瞧著都不怎麼滿意,卻偏不說不出不好在哪兒。您老人家是最有見識的,請您幫孫女看看可好?」一直默不作聲的賈元春忽然笑着打圓場,抱着史太君的胳膊撒嬌道。

「就你這個猴兒的事多,」史太君有了台階,緩緩斂了面上的怒容和尷尬,點了點元春的額頭,語帶雙關地道:「也罷,我人雖老了,可眼力還是有的,那些人都糊弄不過我去,便給你這小兒把把關吧。」

「那孫女可要多謝老太太了。」元春故作精靈地向史太君作個揖,坐回去后卻向賈璉眨了眨眼。這個動作並不怎麼隱蔽,剛好能教賈赦也一併看見。

後年便是選秀,能否直上青雲就在此一舉。賈元春雖然心恨大伯與賈璉打了自家父親、哥哥臉面,可也知道此時並非撕破臉的時候。她是一等將軍賈赦的侄女,還是六品工部主事的嫡女,往部里報名字的時候,這其中的差別可大得很。

而且,賈元春也有些看不上大伯父子拿爵位說事的做法。眼皮子太淺!不過是個一等將軍罷了,等到璉兒襲爵,還要再降成三等將軍,有什麼值得說道的?待她來日有了那造化,什麼樣的爵位落不到她父親、哥哥頭上,看大伯、璉兒到時是副什麼樣的嘴臉。

當今聖上已年過六十,賈元春參選,自不是要去陪伴一個半截子入土的老頭子。她和賈家的目標,是最得聖上喜愛的兩位皇子:一位是聖上長子義忠親王,另一位是當今太子。只是,這兩位如今的勢頭,竟有些不分軒輊,也不知道最後誰能笑到最後。

史太君明白,賈元春進了誰的後院,這關係到榮國府的站隊問題,萬萬不可輕舉妄動。好在還有一年多的時間,想來到那時也該有個分曉了。賈太君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見賈元春這個圓臉盤兒的姑娘向自己眨眼,賈璉大咧咧地回給她一個笑容。心中不斷地念叨著,元大姑娘啊元大姑娘,哥日後選哪條大腿來抱,可就全看你的了。

元春日後既然得封賢德妃,那就必定是進了新皇的潛邸。賈璉不知道日後誰是新皇,可卻知道什麼義忠親王,什麼太子都是沒戲的。現在,只要看賈元春落到了誰的後院,那他就是賈璉要想方設法抱上的粗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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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之再世為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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