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王者之爭 (大結局)

025 王者之爭 (大結局)

蒼涼夜風刮過西北邊疆大漠,已是帶起了初秋的蒼涼。數月之前,她用保衛家園親人團聚的希望激勵著北豐戰士抵禦外敵在青城贏了漂亮一仗,如今,她卻成了帶領侵略軍攻打他國城池挑起腥風血雨的兇手,這一點真是何其諷刺。

西北邊境艱苦的環境早已磨平了戰士們的鬥志,西梁翼城固若金湯根本不是他們能輕易攻陷的地方。只是她不好好帶兵,沐隋煜便有的是方法折磨她,前幾日驟降的大雨阻礙了行軍速度她扣下了他攻城的命令,第二日一支千人的小分隊被沐隋煜以刺殺敵軍主帥為由派去夜襲翼城,全軍覆沒屍骨無存!

前方是懷着鎮國將軍之死對她恨之入骨的敵軍,後方是恨不得她早日歸西就差沒有直接派人將她刺殺在軍營大帳內的己方主帥,俯身看着案上的兵陣圖冷秀顏發自內心的想笑,這出征策略還有何好看的?橫豎都是一死這翼城絕對拿不下來!

耳邊,是沐隋煜透著一貫輕佻的冷笑:「冷將軍,敢問這佈陣圖你看了幾日可看出什麼門道來?以本帥的判斷,還是由將軍直接集結兵將正面攻城,是最妥當的方式。」

毫無掩護正面攻城,以十萬兵馬攻打守軍三十萬的翼城?!不是擺明了叫他們去送死?!身側站着的幾名副將,除了宇文白和蔣進初這兩個將軍的親衛,還有幾個參加過青城戰役的副將,均是一臉火氣看着這個毫無作為只知算計他們將軍的王爺,他算個什麼東西,自己帶着十萬兵馬美名其曰守在山崖伺機而動,這分明就是自己躲在後方貪生怕死!

翼城一役,聲東擊西的小規模戰術她已經用了好幾次,嚴明的軍紀加上凡事親躬的魄力,讓她在軍中樹立了良好的威信。只是威信再高,便是她下達的命令將領們都能無條件接受,她也不能眼睜睜帶着他們去送死!

抬眼冰涼鳳目直直對上沐隋煜淡笑的臉,她冷冷開口:「翼城一役毫無勝算,末將請旨撤兵!」

「絕對不行!我北豐大軍承天兆收復七國是天意,怎麼能臨陣退兵?」沐隋煜邪魅一笑,便像是早就料到了她的反應一般,懶懶從身後架子上取來一封密函擲於案上,說的雲淡風輕:「父皇有令,不拿下翼城西北軍決不可返回遼城,違者,斬於陣前,禍及九族!」

身後血氣方剛的將領中已是有忍不住的欲上前怒罵卻被身側同伴抑住,雙手在身側握成拳她的臉色已是冰冷到了極致,那鳳目之中含着的暴戾卻刺激得沐隋煜愈發張狂口無遮攔:「怎麼?臨陣脫逃的還覺得自己有理了?若是你覺得本帥給得直攻命令不好,那本帥再破例給你提供個破敵妙計——」

沐隋煜說着便是自己張口淫笑起來,那猥瑣的表情糟蹋了一張本還算可看的臉:「前日裏探子來報,那西梁的南王殿下親赴翼城領兵出征,誓要將我北豐大軍殺得片甲不留,這可怎麼辦才好~幸而本王想到了冷將軍當年和這位南王殿下頗有些交情,若是將軍肯為了我軍將領犧牲獻色,興許不費一兵一卒就能拿下翼城!咦冷將軍你的臉色怎麼不好,難道本帥的提議不和將軍胃口?本帥原以為我那七弟肯定滿足不了冷將軍才想了這麼一條妙計成人之美,將軍又何必害羞…」

話音未落眼前一霎寒光閃現,冷秀顏一個飛躍跳上矮几拔出腰間佩刀就向前劈去,鋒利刀口驟然入木隔了那正搖頭得意的寧王一寸不到,鋒利劍氣一瞬掀起,吹落了寧王額前一縷青絲,落在明晃晃的刀口前。

沐隋煜瞪着銅鈴般的眼睛一下愣住,半晌才猛然後退幾步撞上身後物件,顫抖著叫出來:「你…冷秀顏你個賤人犯上作亂要行刺本元帥,來人啊,來人把她給我抓起來!」

聞聲沖入大帳的禁衛卻被守在門邊的兩位將領攔下:「沒事,元帥大人一個不小心沒站穩差點撞我們將軍刀口上去了,不是什麼大事沒關係!」其中一個如是說道。

沐隋煜張張口剛要出聲,一瞬目光對上桌上那一身戰甲手持大刀的女子看來的一眼,那裏冰涼的殺意滿溢而出,寒光迸裂的刀口一瞬晃上他的眼,竟是嚇得他一下把到了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那個氣勢,他要再敢開口一句,那插在桌上的大刀下一刻絕對會插爆他的頭!

衝進來的侍衛看了看元帥沒有進一步指示,再是狐疑打量了兩眼大帳里詭異的氣氛,猶豫退了出去。冰冷鳳目直直看着那張恨極了的臉,冷秀顏好不容易壓住了一刀劈死他的衝動,一瞬將大刀從桌子裏拔出,踏着方桌殘骸頭也不回出了大帳。

身後,沐隋煜控制着發抖的雙腿好不容易站穩,死死盯着前方離開的背影,咬牙冷哼,冷秀顏,明日便是你的死期,老子先弄死你再弄死你那斷袖夫君,讓你們去黃泉下做一對鬼夫妻看着本王稱帝!

一路回去的路上,身前身後,路過的兵將們投來各式各樣的目光,有信任的,有害怕的,有帶着希望的,也有帶着悲涼的…大戰在即,她沒有絲毫勝算,卻是必須帶着他們出征,她的戰士們,那跟着她來寄希望於她等著打完勝仗之後歸家的戰士,為了他們,明日她也必須血戰到底!

——

山河橫亘,北豐皇城,肅殺秋風捲起枝頭黃葉,顫巍巍落在宮道上,被來人垂地的白色長衫拂過,發出沙沙的聲響。

一襲白色幽影,飄在無人的宮道上,形如鬼魅。

身後,一襲黑衣的侍衛無聲潛行跟着主子,眉宇間是散不去的憂鬱。

那一日,策馬三日不眠不休自南部趕到西域邊境,王妃的大軍卻已出了關外,那空無一人黃沙遍眼的蒼涼邊關主子看了很久,之後直接調頭趕回皇城,再也沒有說過一句話。

而今夜,從來不穿白衣的主子換上了這樣的衣衫長發未束出現在朔揚殿前,燕回只覺得憤恨再難忍。

只是勸也勸了能說的話都說了能想的辦法都想了,瑾帝不出兵,他們便連一點機會都沒有!

夜色中漆黑的巨大宮殿,襯出了此刻站在殿前之人的渺小。他可以運籌帷幄,卻是沒做到機關算盡,他可以心機城府卻是百密一疏,如今他還是當年那個一無所有的他,只能靠着這副皮囊,來求這個讓他深惡痛絕的人。

明明,就只差一步了,他已是找到了盟友籌集了軍資,瑾帝也已在慢性毒藥的侵蝕下苟延殘喘,還差一步就能得來的勝利,他卻是將他的瓏瑜送到了前線,想讓她死。

瓏瑜若是死了…他的瓏瑜若是死了,那就所有人,都不必再活。

空洞的眼神,淡然的神色,他一路走到這朔揚殿前,便是連前方等著的戚貴妃都沒有看見。

那一身,戚宛靈死前最愛的白衣,穿在這個酷似戚宛靈卻比她還要美上三分的人身上,那一刻,戚宛如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驚懼和恥辱!

她一直不喜這張臉,她一直懼怕這張臉!這張奪去了她所有的幸福和驕傲的臉,告訴她她永遠比不過一個死人,告訴她她生出了一個豬狗不如的怪物,告訴她,她的一生是多麼的可悲可憐,做了一輩子的替代品,陪在一個對自己親生兒子都能下手的冷血惡魔身邊!

再也不顧貴妃的禮儀,她衝上去,像個瘋子一樣廝打他辱罵他。他為什麼要出生,為什麼要活在這個世上,他既然生無可戀為什麼不早點去死?!為什麼還要擺出這麼一副平淡漠然的態度來諷刺她羞辱她,為什麼?!

被侍衛狠狠推開,咬牙切齒望着那張她恨不得撕碎的臉,戚宛如張口嘶吼:「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出生在這個世上?為什麼,為什麼你就不去死?本宮這一生最不恥的事情便是生了你這個畜牲!最後悔的事情,就是沒有早一點弄死你!早知道,早知道當初生你出來就該直接掐死,都怪本宮不夠狠心,不夠狠心!」

這是一個母親對着自己孩子能說出口的,最惡意的話,聽着這樣的話,那雙淺瞳中卻依舊是空洞,那絕代風華的容顏上,還是沒有半分情緒。

燕回在身側看着已是難過得說不出話來,剛要上前勸自家殿下回去,卻見那迎著明月的臉上忽然有了神采,他笑了,那淡淡的笑容只是個毫無意義的單純表情,笑着他輕聲開了口,不帶一絲情緒:「兒臣多謝母妃…不殺之恩。」話落,他轉身回首,一把推開殿門,頭也不回消失在了大殿深處。

——

這一夜的攻城夜襲,最終還是演變成了西梁對北豐單方面的復仇屠殺。

騎在戰馬之上,揮動着手中大戟,她第一次覺得心是如此的累。她已經儘力了,想出了她能想到的最好的方法,用盡了她所有能用的計謀,如今她拼盡了一切浴血奮戰,卻是望着那不斷湧出如潮水般的西梁大軍,看着身前身後西北軍兄弟哀嚎慘死的身影,從心底生出了一股無力感。就如同前世,那最後東離國破是那般,出了負隅頑抗,她已是,毫無辦法了。

沒有她的駙馬,她果然是什麼都辦不好。只是,她還沒有等到他來接她,她絕對不能一個人死在這種地方!

銀白的戰甲已是被鮮血染成了紅色,大戟上沾滿了血污握上去一把粘膩,她逢人便砍,招招致命能一下砍死的絕對不給第二次機會,身側圍上來的士兵愈來愈多,四周堆積的屍體亦是愈來愈多,刀鋒掠過之處血肉橫飛,逼人的殺意不容近身。

這個北豐的殺人魔,已是愈來愈少有兵將敢直接上前挑戰,舉著盾牌的士兵舞動着長槍從四面直刺過來,下一刻卻是馬身一轉大戟橫掃,長槍斷裂盾牌橫飛受傷的士兵飛出去幾米,腸穿肚爛。

所有人都看到了這慘絕人寰的一幕,卻只有一個人,遙遙坐在馬上遠遠觀望,看出了那沾滿血污猙獰可怖的臉上,那抹一瞬即逝的悲傷無助。

她在害怕,她很不安,即便是這麼個橫掃千軍如卷席的姿態,她心裏卻早已沒了生的信心。

那瘦弱卻蠻橫的身姿,匯成了他心中那抹高傲肆意風致入骨的身影,他猶記得那一日在東離的軒逸殿上,她雍容華貴笑得明艷不可方物,那雙妖嬈又清澈的鳳眼一瞬從高位瞥過來凝上他的臉,她輕笑着做出那番折辱他的姿態,卻是第一次,破天荒地沒有讓他動怒。

她既是一朵嬌貴牡丹,便該開在深宮裏,嫁一個能給得了她權勢的男人,保持住那副高高在上睥睨天下的模樣,比起現在這副被逼上了絕路的殺人魔樣子,肯定要可愛得多。心中冷冷想着,宋晟揚鞭打馬,朝着那個血肉橫飛的方向飛奔而去。

她從來沒有到過身體的極限,所以她從來不知道被逼到身體極限會是怎樣的感覺,只是在那一刻,當她一下揚起手中大戟運用內力擊開身側大矛的時候,腹部那一瞬襲來的劇痛,險些疼得她墜下馬去。

三招過後她的失常便引起了緊跟在身後的蔣進初的注意,一下擋開前方的攻擊他手中軟鞭一下繞上身側旗杆,借力飛上她的馬身,用力扣住她手中的大戟:「將軍,末將帶你先走!」

她根本聽不進,一口拒絕不說還嫌他麻煩差點把他掀下馬去。蔣進初擰起眉頭一下用軟鞭纏上她的手,奪了韁繩,附到她耳邊說的那句話讓她一瞬微愣,下一刻,他已是揚鞭打馬,斥着「追風」殺出重圍,朝着前方的山林逃去。

身後宋晟剛剛趕到就追丟了人,氣得咬牙切齒:「來人給我搜山,活捉敵軍大將者本王重重有賞!」

——

漆黑一片的朔揚殿如同一片鬼域,那點着孤燈的後殿引著來人一路走到寢殿內室,他跪下之後,聽見前方傳來宦侍平靜的通報:「啟稟聖上,靖王到。」

那雕花大床上傳來凄涼的嗚咽聲,響徹在空蕩漆黑的寢殿內,說不出的詭異。嗚咽聲不停,殿下跪着的人垂眸不語,等了許久,才忽聞帳子裏傳出一聲如同野獸般的低吼,下一刻,明黃的帷帳中一瞬掉出一個白花花的肉糰子,肉團爬起來用手遮住敏感部位滿臉臊紅連滾帶爬跑出寢殿,整個過程中跪在殿下的男子面無表情,沒有看上一眼。

宦侍仔細注意著龍榻的動靜,適時過去撩起帳簾,披着黃色錦袍連腰帶都未束的帝王坐在床沿,看到殿下跪着的人,消瘦的臉上揚起一抹詭異笑容。

「楓兒來了…剛剛朕的新寵…齊兒,看見了么,細皮嫩肉的還粘人…今年才十二歲就已經學了一身的功夫,真是,真是個人間極品啊哈哈~」

瑾帝肆無忌憚聊著方才出去的孌童,說了一堆污穢不堪的話,殿下之人靜靜聽着那神色便像是一點沒聽見一樣,末了,瑾帝回過神來淫邪的目光將他狠狠颳了幾眼,獰笑着開口道:「楓兒有何事啊?」

「兒臣請旨帶兵,出征西梁。」

「哈哈,哈哈哈,出征西梁么,楓兒這是要,去救你的靖王妃?嘖嘖,真是情深意重讓父皇好生感動啊…怎麼,現在知道了自己沒用了么?知道了無論你怎麼努力都逃不出朕的手掌心只能回來乖乖求朕了么?呵呵呵,那楓兒…你既是要求朕出兵,你又準備拿什麼來換?嗯?」

話落,大殿之內死一般寂靜,片刻之後忽然見那殿下跪着的男子展顏一笑,如三月春陽般明媚艷麗,笑着,手中寒光一閃抵上白皙臉龐,他搖搖頭:「不是求,是搶…」

用威脅,來搶。

——

她…懷了身孕…?

坐在山洞一角,冷秀顏出神看着前方收拾擺弄的蔣進初,從剛剛的震驚中清醒過來之後,她發覺自己因為一個男人對自己身體的判斷就撇下戰場上的士兵跟着他一起跑了,是一件非常有欠考慮的事。

「我要回戰場去。」她站起來便要走。

「不行!」蔣進初一瞬回過頭來,似乎又覺得自己語氣不對,放緩了聲調,「王妃,你要顧及腹中的孩子…」

「本妃自己都不確定的事,你是怎麼確定的?」她的聲音很冷。

蔣進初臉上閃過一絲複雜,並沒有過多解釋的意思:「不確定便也是可能,難道王妃要拿自己的骨肉冒險?」

「沒有冒不冒險的說法,即便我們躲在這裏也遲早會被發現,除了奮鬥到底沒有第二個選擇。」她的反應比他想像得鎮定太多,蔣進初一時不知如何回答,見她居然話落便要走,情急之下一下拉住她的手腕。

「放肆!」冷秀顏將他的手狠狠甩開,「蔣進初,當初本宮離開東離是你一意要跟來,本宮並沒有虧欠你什麼,今日你肯跟我上戰場我感激你,但是不代表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殺你,再攔一步,別怪我出手!」

冷冷一番話說完她舉步就走,聽見身後傳來一聲嘆息,帶着苦澀:「王妃,蔣進初這麼做只為保護王妃安全,王妃若是信我,我拼盡全力也會帶着您離開。」

「離開?我若是離開了,之後王爺來了到哪裏尋我?」她回頭看他一眼,笑得平靜,「我知道這一下出去一定會被俘,若是你真有能力逃出去,找到能通知王爺的人,告訴他,我在翼城等他。」說罷,撩起洞口藤蔓,她頭也不回大步離開。

同一時刻,那陰森的朔揚大殿,他第二刀劃下去,瑾帝已是驚得從床榻上一下站起來,卻是不敢再一步靠近。

「朕答應你,朕什麼都答應你,你不要再下手了,不許再劃了,朕的寶貝,朕的寶貝啊…快來人,來人拿藥膏來!不能毀了,絕對不能毀了!」

冰冷的刀口上沾著薄薄一層血跡,那白皙無瑕的面容上兩道血痕紅得刺目,已經把瑾帝快嚇哭了。

他不怕他自盡,卻是怕他毀了這張臉!心中冷笑,手上刀尖觸上皮膚,沐隋楓淡淡開口:「給我十萬兵馬和西北軍調令。」

「給,朕什麼都給,楓兒你快把葯擦了,把藥膏抹上絕對不要留下疤痕。」瑾帝嚇得渾身發抖宣了人送上兵符,拿了兵符他起身就走,完全不顧身後顫巍巍跟着追不上了的狗皇帝。

只憑這一張臉便可以要來十萬大軍?天下還有比這更可笑的事?

手中藥盒飛甩而出砸在大殿石柱上,他任著傷口滴血快步走出朔揚殿,看見燕回沉聲吩咐:「派人看着點瑾帝,他這時候還不能死…至於戚妃,她既然活的這麼恥辱,不如死了的好。」

燕回被那血痕驚了驚,又是看着主子失神了幾日難得恢復了常態,微微一愣即刻俯身:「屬下領命。」

——

冷秀顏抱膝坐在翼城水牢最深處的牢房裏,看着面前怒目圓瞪她許久都不開口的宋晟,忽然覺得有些好笑:「難為你這麼難找的地方都找來了…」

宋晟一聽即刻黑臉,冷冷哼過:「你知道自己是什麼身份么?是戰俘,還敢這麼說話看來是不怕死!」

「嗯,是不怕。」

宋晟被她噎了一句,瞪了瞪眼又不說話了。看着那張回了些血氣的小臉,覺得她還能這麼跟他開玩笑心裏居然還挺好受,然後又被自己的想法氣著了,冷著一張俊顏似乎抱着瞪死她的決心坐定不動。

看着宋晟這個樣子她也不在開口,畢竟只是幾面之緣除了知道他脾氣不好她什麼都不了解,索性垂下眼休息起來,等著看這南王殿下還有什麼要折騰的。

盯着她安靜垂眼的側顏看了一會兒,宋晟又想起一些往事來,當年他去東離求娶公主,從遵從父皇旨意帶着不屑的態度卻湊個熱鬧到開始上心開始覺得娶了她也不錯的轉變,又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當年他失利回到西梁,驕傲自信的個性讓他本能忘記了東離那些事,只是後來,東離國變,她逃亡北豐,他才慢慢意識到那年在東離,當着他們那麼囂張的她,其實並沒有她表面看着那麼風光。

權臣傾國,她當時已經承受了很多,他卻是絲毫都沒有看出來。

後來她以叛國公主的身份去了北豐,又是過得怎樣的生活?她過得好么?她的男人對她好么?如果真是對她好,就不會讓她一個女兒家出來打仗了不是么?那北豐妖孽,他當初就沒看錯他,果然不是一個好人!

心裏頭憤怒和心疼交雜的情緒出口就變成了嘲諷,宋晟冷冷一哼:「怎麼,當初千挑萬選選的駙馬,如今人在何妨?叫你你一個人衝到前線殺敵涉險,看來你們還真是夫妻情深!」

話里明顯的諷刺意味她不是聽不出來,不想熱惱了宋晟去也不覺得自己有必要迎合他的情緒說些違心的話:「人總是有身不由己顧慮不周的時候。」她淡淡開口。

什麼叫身不由己?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的廢物你還恬不知恥的幫他找理由?她這個樣子讓宋晟很不爽,卻又覺得繼續理論下去很掉價像他在吃醋一樣,剛剛緩和一些的臉色又冷下來,宋晟起身,冷淡開口:「總之你現在是個俘虜,你不要以為北豐有多重視你,待到西梁大軍大獲全勝,本王就在全軍面前處決你,祭鎮國將軍在天之靈!」話落,衣袖一甩,大步離去。

——

邊疆大漠,萬里風沙,出了西門關,十萬大軍日夜兼程,兩日之後便趕到了翼城外五十里的北豐大營。

先頭的北豐大軍十五萬,戰死了近十萬,其餘五萬跟隨沐隋煜的,戰場都沒上過,已是整裝待發,準備回去復命。

看着那一身戰甲容色清冷向他緩緩走來的皇弟,沐隋煜只覺得好笑,看來果然是人靠衣裝,一個斷袖穿了套好衣衫,也能看成個真男人~

手邊官員地上的西北軍調令他看都懶得看,勾起半邊唇角笑得極其不屑:「本帥不知道什麼調令,翼城一戰冷將軍指揮不當輸了,本帥要帶兵回去復命,手下的將領願意留下的便留下,願意跟本帥走的,誰人敢攔?」

沐隋楓抬眼看了看他,不說話。

身側卻是有前線退出來的傷兵咬牙推開人群走了過來:「誰說冷將軍指揮不當,冷將軍帶着我們浴血奮戰的時候元帥又在哪裏?說好的援軍最後都未曾出現才會害得兄弟們傷亡慘重!請靖王為將軍討回公道!」

「屁的公道!」沐隋煜聞言便是衝過欲上腳踢人,卻被燕回一把攔住,當即怒不可赦:「你是什麼東西,竟敢攔本王…」

卻是話還沒說完忽然身側閃過一個黑影,他連看都沒看清只覺眼前忽的一閃一下就被抽中了臉飛甩了出去,落到地上的時候整個左臉都沒了知覺,一喘氣,吐出一口血掉了兩顆牙。

「元帥!」有人沖了上去。

沐隋煜猛一回頭,看見沐隋楓正站在他方才站的位置冷冷看他,身側的兵將都愣了盯着他看,完全反應不過來的樣子。

他…被打了?!

他居然被那個斷袖像打女人一樣打了?!

沐隋煜甩開士兵的手發瘋一樣沖了上去,下一刻,卻是連動作都沒看清,明明就沒見靖王動,卻是只見寒光一閃而過,寧王再一次以一個非常扭曲的姿勢飛了出去,如同一個沙袋般掉落在地上,摔倒的瞬間,有血濺了出來。

再看靖王,腰間的佩劍已經入鞘!

寧…寧王死了?!靖王把寧王殺…殺了…?!跟着沐隋煜的幾位將領驚異回頭,看着衝去查看沐隋煜的士兵露出驚恐的表情,終於反應過來,靖王竟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當場弒殺親兄!這不是造反么?!

反應過來的瞬間,周圍數道兵器出鞘,卻也就是那一瞬間,包圍圈中的人緩緩抬眼看了過來,清淡的桃花目里是蝕骨的寒意,那樣毫無人性嗜血冷戾的一眼,一下鎮住了所有人,明晃晃的刀尖舉著,卻是誰都不敢衝上去做挑戰的第一人。

那清潤容顏上淡淡的冷色,帶出一抹根本不拿他們這些小菜當回事的冷淡:「即日起,西北軍編入新軍,聽本王調令進攻翼城——不服者,殺,潛逃者,殺,完不成軍令者,殺無赦。」

轉身,一掌折了寧王府的大旗,第一道軍令淡淡傳來:「傳令下去,寧王玩忽職守指揮不當,就地正法以正軍規;其麾下主將不守軍紀自刎謝罪,一炷香之後還不死的,斬首示眾;另外來個人,把翼城攻防圖送過來,其餘的人各司其職,準備今晚攻城。」

望着那樣一身戰甲離開的背影,半晌,參加了青城戰役的將領里終於有人回過神來,怎麼,原來軍師大人,居然是會功夫的?這下,這下冷將軍有救了!

——

「哥,我進去看看,暈了沒?」

「別急,等著煙散一散,不然你想自己也熏進去啊?」

「我看差不多了,進去看看那個賤人暈了沒,哼哼。」

頭暈暈的有些疼,耳邊傳來窸窣的聲響把她吵醒了,冷秀顏費力地睜開眼,在迷糊看見兩個湊到到眼前的腦袋的時候,驚覺自己的身體不能動了。

她被下了葯!該死!

今日南王甩下這樣的話走了,她覺得那是暗示她在西北軍完全失敗之前自己便會不有性命之憂,確實不想還是中了這下三濫的招數,死不了,也不代表別人沒有其他方法來折磨她,只是發現的時候已經遲了!

這無色無味的煙霧她不知吸入了多少,迷迷糊糊睡了過去便是再也使不出力,看着身前兩個笑得無比淫蕩猥瑣的男人,她心知這一夜凶多吉少,忍着劇烈的噁心和悲傷,用力閉上了眼。

「哈哈,你個賤人,讓你兇狠,讓你殺人,當初你殺了我們世子爺,就應該想到會有今天!」

「大,大哥,南王殿下交代了戰俘不能動,我們這樣會不會觸犯軍規…」

「軍規個屁,戰俘是什麼身份,哪有女戰俘被抓了不受凌辱的道理?南王那些規矩立給誰看?誰知道他背地裏跟這個小賤人做過什麼不知廉恥的事?好東西想一個人獨享,就是王爺也沒這個特權!今日就讓小爺我來好好嘗一嘗,讓南王殿下念念不忘的一國公主的滋味,肯定**哈哈哈~」說着,猥瑣的手已是一下伸了過來,在她臉上狠摸了一把,探入了衣襟…

自今早見過冷秀顏那丫頭之後,宋晟覺得一天都不自在,想到那張臉就生氣,去偏偏想去再看一看,真是自己找氣受!

心裏這麼憤憤想着,跟在小廝身後往地牢走,走了三刻,走着走着卻覺出不對勁來。

「這個盆栽,怎麼感覺剛剛見過了?」

身前小廝聞言微微一頓,隨即陪笑:「哪裏,這將軍府類似盆栽挺多的,王爺記岔了…」

「記岔個屁啊花盆上那塊髒的土都是一模一樣的你敢懵本王,活得不耐煩了!」宋晟一怒就想下手劈了小廝,剛剛對上那張驚恐萬狀的臉忽然反應了過來,「叫你帶本王去水牢你為什麼帶着本王兜圈?!是不是水牢出事了啊?!說!」

小廝已是一副孬種的樣子跪地求饒,半天聽不出一句完整話來,宋晟怒火攻心一腳踢了花盆站在後院怒吼:「快給本王滾出個人來本王要去水牢,晚一刻趕不上,本王血洗將軍府,所有人連誅九族!」

——

呲啦一聲,身上的軟甲被直接扯了下來,裏衣直接碎了露出一抹桃色的肚兜來,明艷的顏色襯上白皙細膩的肌膚絕對視覺震撼,看得兩個人垂涎欲滴為了誰先一親芳澤差點打起來。

「你丫的要不是我提議你有這個膽來會美人?色膽包天的人給我滾一邊去!」其中力氣較大的一個一掌揮開身邊兄弟,淫笑着正欲撲上去,卻只聽身後哐啷一聲巨響,還沒待反應過來背上就遭到重擊,一個不穩跌下床去。

驚怒回頭,兩雙眼一瞬對上一身鎏金龍袍,媽呀,居然是南王殿下殺回來了!

宋晟紅着眼,那怒極的樣子看着比閻羅還可怖幾分,他衝下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那往上撲的一幕,一個怒火攻心踹上牢門居然把鐵門直接踹飛了砸在其中一人身上,再是過去一下斷了另一人的脖子,他拽起床上的女人剛要發火,忽然見她閉着眼睛很痛苦地哼了一聲,這才發覺她臉色白的很不正常。

他有些慌:「冷秀顏你怎麼回事?!平時不是裝得挺厲害的么居然連迷香這種小手段都防不住你出來打什麼仗啊?!」

她被他吼得耳朵疼,但是肚子卻是更加疼,直覺上她開始懷疑蔣進初的猜測是對的了,無力的手捂上肚子,很痛苦的哼了一聲:「宋晟,我疼,肚子好疼!」

他吼了她就後悔了,看她那副模樣急得一把把人抱起來,直接踩斷地上趴着的人的背脊,沖了出去。

「中個迷香也會肚子疼,你說你還有什麼用!」嘴裏一邊怒吼一邊想着找大夫,竟是急得後背都濕透了。

而此時此刻,冷秀顏已經被擔心失去孩子的恐懼和劇痛折磨得分不清人了,一把抓上宋晟的衣襟,痛得直絞:「疼,孩子…保住孩子!」

斷續的聲音,他聽了好久才聽清楚了孩子兩個字,聽懂的瞬間只覺腳下一飄差點沒站穩,盯着她平坦的小腹看了一刻,他咬牙繼續往外沖,卻是不再罵人了。

水牢外面已是集結了一堆將軍府的下人和士兵,看見南王凶神惡煞衝出來,眾人均是嚇得後退,再是看見他手裏抱得女子,全都愣住了。

宋晟張口怒吼:「給本王弄個女人生孩子時用的大夫過來!」

女人生孩子時用的大夫?

有人反應了過來:「是,是要穩婆?」

有人反應更快:「不是,看來是小產,還是要找一般大夫!」

宋晟怒吼:「管他什麼大夫快點找一個過來,廂房伺候!」說着便是衝到迴廊,找了一個就近的房間一腳把門踹開,沖了進去。

身後下仆跟了一路,幾個心思活泛的連忙趕去燒水了。

——

城外五里,緩坡之上,數門攻城大炮對着北面山峰,炮口直指一處,副將沖回來複命:「啟稟元帥,大炮已經準備好了!」

「嗯,傳令下去,戌時三刻,以炮聲為訊,全軍攻城!」

此刻守在床沿被緩過力氣來的姑娘死死抓着手的南王殿下咬着牙,看着床上疼得臉色蒼白滿頭大汗的姑娘,氣得咬牙切齒,卻是在她再一次翻過來嚷疼的時候,忍不住開口安撫:「大夫馬上就來了,你忍一忍,馬上就好了!」

劇痛的間隙,她神智也清醒起來,知道身邊陪着的是敵人,想想宋晟那直接坦然的個性忽覺得也是個值得交的朋友,微微睜眼勉強笑了一下:「宋晟,你是個好人。」

什麼叫是個好人?宋晟臉很黑,心情極度不爽,而且還沒從她懷了身孕現在卻要小產了的震驚中緩和過來。他沉着臉不說話,心裏卻是把那北豐妖孽翻出來反反覆復罵了幾遍,這個空有一副皮囊的妖孽,能讓你女人懷孕,怎麼就守不住你女人太平?!

正想着,卻是忽覺地面猛得一個震動,耳邊傳來的那聲轟鳴是他再熟悉不過的炮聲,北豐偏偏在這個時候攻城了?!還沒待他起身,忽然城鎮北面傳來另一聲巨響,那個聲音簡直是震耳欲聾如同萬炮轟鳴,下一刻門外將領一個箭步衝進來,焦急稟報:「啟稟王爺,北豐大軍大舉攻城,此外,翼城北部的息烽山遭到炮擊引發地動,怕是,要噴發了!」

——

翼城北部的息烽山,百年之前曾經噴發過一次,最近十數年見常有輕微震動,卻是不想這個地質機密,會被用到攻城戰中。

火山噴發的場景是極其恐怖的,望着那自山頂噴發而出的岩漿,無論是西梁大軍還是北豐大軍都驚著了,氣勢洶洶的西梁軍開始且戰且退,勢如破竹的北豐軍卻是越戰越勇,千人的精銳部隊隨着元帥率先攻入城池,朝着將軍府而去。

翼城之內飛沙走石,噴落的火石砸在民居上已是燃起了好幾處大禍,副將扯上宋晟的衣袖,示意他撤退。

回頭看了一眼喝下藥臉色慘白的躺在床上的女子,宋晟陰沉着臉,卻是心知她此刻的狀況留下等待北豐救援會比強撐著跟他走要好。

身上冰冷痛得已是沒了只覺,冷秀顏恍惚看着窗外火光,回頭沖着宋晟微微一笑,催促他快走,她說,她才不會因為這種就死在這裏,更不會讓他為了這種事一起死在這裏,她說她會平安離開,平安好起來,然後他們戰場上再見真章,讓他看看她最厲害的樣子!

聽着那樣的話,宋晟終於忍不住笑了,這一生他不是她的誰,她亦不是他的誰,即便是她真死在了這裏,也不代表,他要跟着死在這裏。

心裏的感覺,也許最強烈的那一種,便是錯過,抽身離開,奔赴後院,他終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從那燒破的窗戶里,他恍惚看見了一個人影沖了進去,那搖曳在床頭的帷帳已是都燒着了,他看了一眼就不再回頭,飛身上馬逃離翼城的那一刻,身後衝天的火光中傳來房屋倒塌的聲響,他望着前方策馬狂奔,只期望那戰場上見真章的約定,她一定,不要失約。

——

率兵出徵到西北的第一天起,她便是一直等着他來尋他,卻是在這樣的時候,他來了,她卻是,不希望他來了。

屋子四周已是衝天的火光,她的身上涼的厲害,已是感覺不到先前能感覺到的被褥濕意,她想,也許那錦被之下的涼意全是她流出來的血,所以她更好的掩了被角,柔柔看着他笑,一動,便是笑得哭了出來。

粘稠的血,順着床沿一滴一滴落在地上,他察覺到了,不敢動她,伸手擦擦她的淚,他輕聲開口,那清潤的容顏即便是映着火光也是她見過得最好看的模樣。他說瓏瑜,我來了,你想回家,還是想留下…如果想回家,我就帶你走,如果你覺得留下好,我們就留下,一起留下來。

她覺得她是嚇到他了,不然看着她哭,為什麼他的聲音也在抖,她笑笑伸手撫上他的發,她說駙馬…我想回家,帶我,回家吧。

——

後記:

北豐瑾帝二十九年秋,瑾帝駕崩,未留下遺詔,后瑾帝嫡子瑞王即位,封號昌帝,在位不到百天,西北境內便發生叛亂,昌帝出兵平亂卻是屢戰屢敗,隨後更是傳出昌帝毒害頤王之子篡位登基的秘聞,一時北豐人心不穩,叛軍勢如破竹攻入遼城。

後有秘史稱,當年帶領叛軍攻入皇城的靖王殿下於朔揚殿上逼宮,已是形容瘋癲的昌帝手持玉璽站在皇位上大聲斥責靖王弒君篡位欺君犯上,稱將來的北豐國史亦不會忘記這段羞辱歷史,靖王即便登基亦將遺臭萬年!

當時昌帝罵完,靖王殿下神色淡淡不予理會,卻見大殿之外兵將恭敬退後讓出道來迎出一個女子,雪青宮裝清冷高貴玉質發簪搖曳生輝,女子走到靖王身側站定,一雙妖嬈鳳目淡淡望向高位,輕蔑開口說了一句話,直接將昌帝秒殺頹然交出玉璽——

念到這裏,一身明黃小衫機靈可愛的小皇子歪歪頭,調皮一笑:「皇姐,你猜那個女子說得什麼話?」

身側,一襲紫衣粉雕玉琢的小公主哼了一聲放下手中的書,鳳目一揚擺出個清冷的神色來:「昌帝殿下,正所謂成王敗寇,沒想到昌帝到了退位這一步心裏還抱着這般的念頭,真是,天真的緊。」

汐沅宮內,兩個娃娃被自己逗樂了抱在一起笑痛了肚皮,殿外,攜手走來的帝后聽着殿內動靜微微一頓,四目相對,笑彎了眉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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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夫駕到帝女有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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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5 王者之爭 (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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