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9晉江獨家

59晉江獨家

雲緋煙一直在昏睡,三天三夜。雲緋月查不到任何外傷,也不清楚她究竟還剩下多少力量,只覺得錦被下那一點微弱的起伏,彷彿冰塊一樣,可能隨時會無聲無息化了去。她醒過來的時候,感覺到柔軟的順滑的絲綢熨帖著身體,是被子,這種□的感覺讓她微覺不適,有一縷髮絲濕濕的黏在脖頸上,痒痒的。她微微動了一□體,滑溜如同一條柔波里的魚,習慣了嚴絲合縫包裹的她有點不太自在。脫掉她的衣服已經耗費了雲緋月太多的力量,想來是覺得她不可能生病,因此沒有用心擦頭髮。渾身沒有一絲遮蔽,頭上卻包着著頭巾,這造型一定很怪。

視線微微一偏移,她便看到了雲緋月。她的好妹妹好整以暇的握著杯子喝茶,裊裊茶煙模糊了嘴角那弧線美妙的弧度,讓她愈發雲里霧裏看不清楚。她整個清瘦的身體都裹在厚厚的柔毛大衣里,看上去雍容華貴,卻跟她的氣質不大符合,好似一枚被精緻包裝的糖果被放在奢侈絲絨錦盒裏----本該屬於鑽石的位置。

雲緋煙知道她有一堆問題要問,因此耐心的等着她開口。雲緋月察言觀色的水平向來很高,見風使舵的本事也是一流,可惜雲緋煙根本不會在乎。你能奈我何?這樣的心思就被她明晃晃的擺在臉上,雲緋月會因此更加嫉恨。雲緋煙承認自己或多或少有一點強者的心理優勢,自認該比她寬容,比她忍讓,理所當然的覺得要比她付出的更多,給予更多。也明白這種心思根本瞞不過敏銳小性的雲緋月。而她就是恨死了自己這一點。抗拒自己的照顧,摒棄自己的好意,在她眼裏自己的笑容都是別有用心的。

這樣想着,雲緋煙坐起了身體,光滑的絲綢錦被沒有絲毫懸念的落下,露出了她上半截光潔柔和線條美好如巧手雕成一般的身體,頭上包着的錦帕也因為她忽然的動作松落下來,灑下了一頭青絲。雲緋月只瞧了一眼,便轉過了頭去,那副身體跟自己沒有任何區別,從骨架到肌膚。她原本以為那皮子會比嫩的好比豆腐,會滑的留不住水珠,會縈繞着健康的牛乳一般的色澤,但是昨夜乍看之下便發現她猜錯了。那是乾燥的,薄細的,麵粉一樣的白,跟自己這長久縈病的人一模一樣。

「你竟然也會這麼狼狽,真是大開眼界。空間轉移計算錯誤,掉到河裏面去了嗎?」雲緋月嘲諷的勾起一邊嘴角,出語尖銳。雲緋煙對她這態度習以為常,因此不覺得刺耳。只是伸展手臂挽了挽頭髮,甩了一手的水沫,慢慢開口:「別的,我還要找誰?」

雲緋月愣了一愣,方反應過來,雲緋煙回答的是昨夜她的提問:為什麼是我。

雲氏姐妹一體雙生,此強則彼弱,一個愈強一個便愈弱,直到生命元氣耗盡。榮枯的轉換在她們身上體現的鮮明而且殘忍。

「我找了妖王,取眉心血。」雲緋煙伸出手來,一點紅紅的櫻桃大小的血珠從心口部位滲出,鮮紅可愛如同一枚新鮮的紅豆。「我跟妖王談判,它給我眉心血,我為她移走那干擾妖尊的女人,本來我也要救她,目的剛好一致。」

平淡的話語如同一顆鹽粒落進了雲緋月早已熬成一鍋熱油的心裏,她赫然驚悚了,幾步跑過來,淡定從容早已不見,死死的抓住雲緋煙的肩膀盯着她的眼睛:「什麼?你找死!別以為我沒想到,什麼目的一致,你移走了干擾妖尊的女人,等於為妖尊進攻神殿掃清了障礙,跟妖獸做交易,你這是背叛!」雲緋月的眼睛因驚愕而瞪大,掉落在地上的茶杯在厚重的地毯上骨碌碌的滾過來:「神使背叛神殿,必然形神俱滅,靈魂共誅,斷無超升之理!」她的語調已然是驚駭:「雲緋煙,雲氏血咒延續到了現在,你該等女神-------」

「女神不會出現了。」強大太多雲緋煙指尖微微一動,雲緋月整個人就癱軟在了地上。她比重夜更加理性,看到蕭落波的時候,她便明白,這只是女神力量的繼承者,跟傳說中的月華毫不相干。「祝福」被使用之後,神力會損耗很多,虛弱好幾天,蕭落波不會做這樣不理智的事情。大善無情,她懂得有什麼是必須犧牲的。雲緋煙找不到這種局勢下蕭落波還會損耗強大的力量救一個微小個體的理由。而雲緋月,卻已經等不及了。

蒼茫大山之行讓雲緋煙對現在的局面有了更理性的認識。女神是博大的,悲憫的,理性的,懂得做出最明智的選擇拿出最有優勢的法子。可是,蕭落波,她是衝動的,任性的,懵懂的,感情用事的。按照早先的揣測,她會在趕往蒼茫大山的路上被刺激覺醒,領悟自己的使命,當機立斷返回神殿,提升能力,準備決戰,而不是羊入虎口的奔向蒼茫大山。蕭落波,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類,有愛,有痴,莽撞又執著。月華,永遠都不會出現了。

「我知道你跟黃氏後人做了交易。」雲緋煙暗責自己不懂控制,欲要拉她起來看到她仍未回過神來的震驚面色只好作罷:「我知道地獄門裏有你的位置,我打算躲起來,永遠。」

雲緋月的臉色變得古怪,顯然雲緋煙早就謀算好了一切,將一切處置的妥妥噹噹,現在就是來通知她一聲。她還是這樣,自我優越感高漲!獨斷專行!而自己向來只能接受,只能服從。雲緋月剋制不住要咬牙。雲緋煙說的沒錯。她是跟黃雛菊做了一次交易,在地獄門裏建立了自己的世界。她大膽的將虛擬場景設置在天尺峰上,一點點展開自己大逆不道的計劃。

她一直認為,這世上原本就沒有神的,因為世人愚弱,迷茫,痴妄,需要被控制,需要被馴服,被指引,因此就有了神。他們需要信仰,因為每個人都從心裏對這世界有着未知和恐懼。可是被神拋棄的她是不需要這些的。我錯了嗎?為什麼我要遭受這一切苦難?雲緋月曾問自己也問天源神殿的女神。當然沒有人回答她。

不是她對神不敬,而是神對她無愛。

天若有眼,何來花殘燕落蟲蟻笑,神若有靈,何來骷髏泣血多舛人?

地獄門裏有她的世界,她就是那裏的主宰,她將天尺峰上的天源神殿的僕從和靈士引入自己的幻境,消滅或馴化,一點點挖動天源神殿的基層,如同螻蟻在千里大堤上一點點挖洞卻做着它因為自己轟然倒塌的美夢。她等著,有一天天源神殿牆傾椽催!那些驕傲而尊貴的神使隱約發現了端倪卻沒有更深的關注,他們活着是為了做大事的,升斗屁民的死活從不會放在心上。

難道雲緋煙一直都知道這一切?雲緋月倒不知道正是黃雛菊考核的那一次,讓雲緋煙稍有所感,下定了決心。結束這一切,結束這糾纏不清的宿命,從此之後,我是我,你是你。

「幻境是相對於實境而言的,一般情況下幻境的變動不會對實景產生影響,它混亂的是進入幻境的人。我打算用實景置換你所在的地獄門的幻境。天尺峰那麼大,有這麼一小塊異常,應該不會被察覺,從此生活在那裏。」雲緋煙心存僥倖,她覺得自己兢兢業業做好了自己應該做的事情,而女神從未要求自己不許救妹妹,稱不上什麼背叛。

「偷天換日?你好大的手筆。」雲緋月總覺得有哪些地方不對,從驚愕中反應過來終於發現問題:「妖王!妖王會容忍女神力量的繼承者逃走?蠢笨的放虎歸山?」

「自然不會,」雲緋煙停頓了一下說道「我見到的妖王陰險至極,它有着什麼大計劃,放走蕭落波是必須的一環。之所以同意談判,因為我的能力恰好很好用而它對千萬年前的恩怨根本毫無興趣,顯然又自負到可以無視解咒帶來的後果。雖然它現在還無法跟蘇醒的妖尊正面抗衡。」

至於滅掉飛天螳螂,那是順手的事情,與兩人談判的條件無關,雲緋煙不會有任何心理負擔,更何況那本身就是妖王一次鎩羽的試探或者未能成功的過河拆橋。

雲緋月說不出話來。雲緋煙沉默良久,再次開口,語音飄忽:「妖尊蘇醒之後,星盤開始混亂,後面的全都看不清楚了。」

星盤的存在是神對凡人的指示,現在,神也不知道未來會怎麼樣。

雲緋月還是搖頭:「我不信,早先的你連一顆琥珀草都不願意拿給我,現在怎麼會----」

「末日,催生罪惡。」雲緋煙截斷了她的話。她的言辭簡單而飄忽,雲緋月卻明白了,縱然兩人鮮有溝通,可她就是懂她的意思。雲緋煙自幼被天源神殿灌輸著需要遵守的規則,必須謹慎的忌諱。即便她偶爾有過反抗的念頭,那也是一瞬間的雜念,會被她迅速屏蔽掉。她是最優秀的最忠誠的靈士。可是,在這妖尊蘇醒的時刻,土地一塊塊淪陷,女神忠誠的僕人一個接一個的死去,她終於開始懷疑,開始動搖。選擇與妖合作,因為神那裏看不到希望。

雲緋月勉強勾了勾嘴角,心裏有股說不出的滋味:「我,我該感謝你為我背了一身罪惡嗎?

「無論如何,」雲緋煙瞧著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彷彿照鏡子一般的臉,「現在你自由了。」她微微伸出手來,那小小的,紅豆一般的血珠滴溜溜的旋轉,曖昧的紅光映照着姐妹兩人蒼白的面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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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看我是一隻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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