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玄紫城池
這是一片鬱鬱蔥蔥的叢林。
樹與樹之間並不繁茂,中間有一塊還算空曠的平地,一個少年閉着眼睛平躺在那裏。陽光很溫暖和煦,自蔚藍如洗的天空中傾瀉下來，照在他的臉上，連細微的毛髮都泛著微光,如畫卷般美好。
半晌,少年像是夢到了什麼,眉峰微微蹙起，臉上的平靜也被打破，變得有些糾結了起來。
……
楚梓軒醒來,見得的就是這樣一番場景。
他皺了皺眉，像是極為不滿那人緊皺的眉頭,下意識地伸手想要去撫平。等到手快要碰到少年時，這才倏然醒悟，看着自己的手眉頭皺得更厲害了些：他這是……想要幹什麼？
楚梓軒輕嗤一聲后，正欲收回右手，「咦？」眼底的餘光卻像是發現了什麼。
右手中途改道，直接落在了少年下巴某處不起眼的小褶皺上。指腹摩挲間，那褶皺竟有鬆動的趨勢。他稍稍一用力，一張精緻的人皮面具的一角便拉扯著展現在了他眼前。
「這是……」饒是以楚梓軒的心境道行，也不由地微微有些顫抖起來。就像那一夜，他偷偷溜進家族禁地，只為見證那個流言是否有依據一樣，顫慄著期待着，卻又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麼，「人皮面具？」
楚梓軒撕扯地頗為小心，生怕楚衍之中途醒來解釋不清。——哪怕他又施了一個咒術在少年身上，確保萬無一失。
一盞茶的光景過後，一個全新的、陌生又熟悉的楚衍之出現在楚梓軒面前。
怎麼會不熟悉！那張臉、那張臉分明就是……！
楚梓軒感覺捏著人皮面具的手顫抖的有些厲害。他闔了闔眸子，再睜開的時候，顫抖與震驚盡數消失，他又細緻地將人皮面具在少年臉上貼好。裝作一切都沒有發生的樣子怔怔地看了楚衍之良久，這才收斂心神，將注意力轉移到四周上來。
周圍很平靜。
除了鳥鳴與溪水流動聲，別無他音。
楚梓軒看了眼依舊沉睡的楚衍之，想了想，分出一縷神念在他身上，隨即朝着水聲流動的方向掠去。
……
楚衍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接近正午的光景了。
他環視了一眼四周，見得處於一片森林之中，恍惚之色更重：他不是被池水吞沒了嗎？這又是在哪裏？
「你醒了。」
楚衍之聞聲回頭，有個少年站在陽光中看着他，他微微眯了眯眼睛，這才認清眼前這個神色複雜的少年是楚梓軒。「這是哪裏？我們怎麼會在這裏？還有，我明明記得之前掉進池裏了，現在怎麼會和你在一起？」
「我們是通過池水過來的。也就是說，這玄紫神殿，不，甚至玄紫秘境都不過是一個載體。」楚梓軒盯着浩淼高遠的天空，「哈，誰又能料到，池水中竟另有天地！絕斷禁制，好一個絕斷禁制啊！」
「等等。」楚衍之打斷楚梓軒的滔滔不絕，「通過池水？你……」楚衍之猛地住了口，他想起微光中自己看到的那抹月白色的身影，再結合眼前的狀況，心中哪有什麼不明白。楚衍之看見楚梓軒挑了眉看他，示意他繼續。他頓了頓，故作平靜地笑了出來：「沒什麼。剛剛你說的是絕斷禁制？」——是他理解的、將整個涇淵大陸囚禁在牢籠中的那個絕斷禁制嗎？
楚梓軒微微有些詫異於楚衍之的反應：「怎麼？你也知道絕斷禁制？」
楚衍之斟酌了一下用詞：「略有耳聞。據說涇淵大陸外包裹着一層禁制……」
「不知道你從哪裏聽來的辛秘。」楚梓軒的眼底閃過一道奇異的光澤，放在楚衍之身上的視線越發令人捉摸不清起來，可惜後者還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終歸，並為覺察到這一瞬的變化，「但的確有。而且，玄紫神殿外包裹的那層光膜就是絕斷禁制。雖然是縮小版的，威力卻也不容小覷。」
「打開絕斷禁制，就算是縮小版的，方法也……」楚衍之總覺得自己摸索到了真相，「那些被吞吃的修士……」
「血祭。有人發動了血祭。」乾脆利落的聲音。
楚衍之的喉嚨彷彿被什麼攫住一般，聲音又干又澀：「……是誰？」真相近在咫尺。
「既然你知道涇淵大陸外是絕斷禁制，那麼必不陌生天昇大陸。」楚梓軒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道，「所以，天昇大陸羅家的繼承人。」
「目的？」
「暫且不明。」
「我們在哪個大陸？」
「暫且不明。」
……
在楚衍之醒來之前，楚梓軒倒是探查過周圍，不過也就周圍的一片地。
唯一的收穫是一條清澈的河流，以及諸多並沒有修為的獸類。至於究竟是整個森林的個例，還是這片大陸本就如此，還有待考究。目前可下定論的，空氣中依舊靈氣充沛，可供修士修鍊。
總不能一直受困於此，於是兩人決定順着森林往外摸索。
森林的盡頭，是一條人工修葺的、略顯粗製濫造的小路。
沿着小路再往前走，不消半個時辰，一座城池便出現在兩人面前。對於見慣修真界氣勢恢宏的城池來說，眼前的城池實在有些寒磣：城牆低矮，上面稀稀落落站着幾個士兵，硃紅色的城門則大肆開着，供來往路人通行。
「梓軒兄，你猜得果真沒錯。」楚衍之站着城門不遠處，目光落在城牆正中的「玄紫城」牌匾上，「我們果然還在玄紫秘境中。至少，是在與玄紫秘境相連的另一片大陸中。」
「而且，我們恐怕來到了一個凡人的世界。」
順着人流慢慢地往前，順利進城，玄紫城的面貌便展現在兩人面前——
這是一個繁華的城。主道上低矮的房屋依次井然，店鋪沿街而設，青石板路一直通向前方。走街串巷的擔貨郎高聲叫賣，沿街叫賣的商販熱情地招呼著來往行人。普通路人神色輕鬆舒適，步履矯健。其中，更有帶刀的俠客匆匆而過，一路消失在青石板路的盡頭……
看着看着，楚衍之忽然聞到空氣中傳來的香味。
他循香望去，香味來自一家賣面的商鋪，歪斜地插在店門口的錦旗上寫了「陽春麵」三個大字。
「聞上去倒是很香，要不要進去嘗嘗看？」楚衍之看向神色一直維持着晦澀的楚梓軒，——不知為何，從醒來之後，少年的表情再未出現他熟悉的輕佻笑容過。
……期間，發生了什麼？
楚梓軒抿了抿唇：「既然衍之想嘗嘗，進去試試也好。」
店家生意很好，幾乎座無虛席，他們等了一會兒才有空餘的桌子。
上面的速度倒是很快，不一會兒兩人的面前就各自放上了一碗撒了香蔥的陽春麵。
香氣四溢，勾得人食指大動。楚衍之忍不住拿過筷子，當先吃了起來。
只是吃着吃着，楚衍之終於發現了不對勁。
他擱下筷子，神情之間還彌留着震驚：「梓軒兄，你有沒有發現什麼不對？」
「你也發現了？」楚梓軒用筷子挑起一根麵條細細嚼著，聞言放下筷子，擦拭了一下嘴唇，「自從進入這個地方后，我們體內的真氣就在莫名其妙地慢慢消失。不僅是真氣……現在我的修為已經跌到金丹初期了。想來明天的這個時候，我大概就會變成一個毫無氣感的普通人了。」
「……什麼？！」楚衍之一驚，這才想到去探查修為。果然如楚梓軒所言，他的修為也跌落到鍊氣五層，——怪不得會覺得這陽春麵格外香甜！半晌，他才面色凝重道：「這玄紫秘境隔絕的，究竟是什麼鬼地方？」
「也許，只有抵達皇都界城才能得知了。」
皇都界城，是他們從店小二口中得知的這片土地最終的權力集中地，傳言有「神仙」出沒。神仙，以他們的見識自然明白，那些只是凡人對修真者的稱呼。只是界城相距玄紫城甚遠，快馬加鞭都需一個月行程。
——也就是說，他要和楚梓軒以凡人之軀相處最少半月？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骨姬姑娘的地雷一枚，么么么噠~